聂紫烟自是不信的,或许她并不是想要这样一瓶灵药,她要的不过是一个不逊于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强盛的宠爱,她要的,是在一个男人心中绝无动摇绝无匹敌的地位。
好吧,你赢了。
洛雯儿闭上眼,等待那撕心裂肺的断骨之痛。或许这一下后,就什么都了结了……
她的确听到了板子与人体撞击后的闷响,只诧异于为什么没有料想中的痛楚袭来,莫非她已经痛晕了?
不过却分明感到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压在她身上。
艰难的转了头……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
“王上……”
“阿墨……”
“阿墨……”
数声惊叫齐齐响起。
清冷的雪色上是一道尺宽的血痕,斑驳参差,不知是她的血,还是他的伤。而他,只是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阿墨……”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一定不是,因为它颤抖得仿若凌乱的呼吸。
而下一刻,她忽然尖叫起来:“阿墨……阿墨……你们放开我!阿墨,阿墨……放开我!阿墨,不要!阿墨,阿墨……啊——”
她开始惨叫,没有人能听懂她在喊什么,她仿若掉入满是尖刺的陷阱,不停的翻滚,一任绳索割开新的伤口,鲜血淋漓。她不停的嚎叫,声音凄厉如厉鬼,如疯魔,如猛兽,如世间最恐怖的一切。
监刑的太监吓得都跑得远远的,咬着手哆嗦的看她。
她仿佛陷入了最深重的梦魇,所以没有看到,那个护住她的人已经起身,正缓缓的,缓缓的向着台阶走去……
“王,王王王王上……”
茹妃哆哆嗦嗦的站起,茶水翻倒洒了她新制的翡翠烟罗绮云裙亦丝毫不觉,只声音断续道:“洛尚仪勾结外来男子……私相授受……通奸……臣妾不过是……”
然而千羽墨根本就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直视她的身后……而她的身后是敞开的殿门,那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她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响起,冰冷得就如同他的目光:“你到底想怎样?”
“臣妾……”
她还想回答,却猛然惊醒,这话并非是质问自己,于是连忙噤了声。
透镂九花沉香窗内,聂紫烟背靠着墙躲在一旁,咬紧了帕子,唇角紧绷。
然而半晌听不到他的动静。
偷偷探出头,但见他已转了身,正慢慢的走回去,雪白衣袍上那道宽大的鲜红,就像刺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她看见他走到石凳旁,抱住那个不停叫喊的女人……
“云彩,没事了,没事……”
然而洛雯儿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叫,不停的挣扎。
“云彩……”
他眼底一烫,手指颤抖的,却是坚定的掐断了捆缚她的绳子。
他抱起她,不顾她的踢打喊叫,只是紧紧的抱着,缓缓离开了永安宫。
“啊……放开我!不要……阿墨不要!阿墨……啊……”
碧迟宫内乱作一团,没有人知道好端端的洛尚仪出去一个上午后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王上也不对劲,背上印着道宽宽的血印子,搞不清是谁的血,衬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刺目又惊心。
他抱着洛尚仪,脸色死灰,失了血色的唇瓣只抖出了阴沉的两个字:“御医……”
胡大总管调身就跑出去,来不及放下的拂尘在身后拉成一条直线,恍若尾巴。
谷冬几乎是连滚带爬回来的,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定是知晓内情,然而殿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让他们根本就无法从谷冬本就零零碎碎的话拼出一句完整。
“云彩,云彩……”千羽墨拼力想要制住她。
可是洛雯儿仿若神灵附体般在偌大的床上左闪右避,不停的喊着:“阿墨……放开我!不要……阿墨……”
“我在这,我在这……云彩,你看不到我了吗?”
凌乱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凌乱的划过,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惨叫。
“云彩……”
“王上……”
秦太医率领太医院一干人等匆匆赶来。
“你快看看,看看云彩是怎么了?她怎么不认得我了?”
千羽墨仿佛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抓住秦太医。
☆、532痛彻心扉
秦太医好像看到了两个疯子,他反手握住千羽墨的手:“让老臣先给王上治伤……”
“混蛋!你们听不懂吗?我让你治她!治她——”
秦太医连忙点头,可是看着洛雯儿翻来滚去的样子……
“王上,尚仪这般,老臣也没法把脉啊……”
千羽墨闭了闭眼,指一甩……洛雯儿当即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急忙上前察看她。
她虽是动不了,可是气息急促,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不知在滚着什么。
秦太医赶紧上前,三指轻搭……
然而没一会,洛雯儿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却好像有气出不来,脸色亦随即大变。
千羽墨连忙解开她的穴道。
她仿佛生出无穷大的力气,将他推开,捂住胸口,眉心紧蹙,忽然开始撕扯衣服。
所有人大骇,赶紧退出。
千羽墨不知她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症,一时手足无措。
可是她已经将衣服扯开了,还不停的抓挠着胸口,似是要把什么东西抠出来,凝白细腻的皮肤转瞬就被抓得皮开肉绽。
“云彩……”
他颤抖着去扶她。
“痛……”
他从她的艰难的气息拾得这一字,却未听清:“云彩,你说什么?”
“痛……”她憋足了劲,继续抓挠:“挖出来,挖出来就不痛了!”
她的裙子上全是血,身子因为挣扎被捆缚的绳索勒出道道血痕,额角模糊一片,经过这番惊心动魄,被褥,枕头,帘幔……到处沾染了血色,可是她却只抓着胸口,说痛……
千羽墨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云彩,你到底怎么了?”
“王上,尚仪是受了惊吓。臣已派人煎了药,稍后先服下定定神……”
受了惊吓?
眼底寒芒一闪,忽的扯起后背的衣服……
“帮我……挖出来……”她忽然扑上前,攥住他的手臂,而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云彩,云彩……”
帘幕内传出失了声的惨叫。
药已煎好,热气腾腾的端了来。
秦太医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女便战兢兢的将药端进去。
隔着帘幕听了会动静,秦太医躬身道:“王上,还是让臣给王上先看了伤,也免得尚仪再受惊吓。”
支起耳朵。
果真没一会,千羽墨就出来了。
众人急忙齐齐上阵,却是有条不紊的先剪开沾血的衣袍。
这一下挨得不轻,紫红交加,淤血上浮,后背从右上自左下,肿起宽宽的一道,仿若巨蟒横贯匍匐,上面的皮肤已经开裂,轻轻一碰,便渗出血水。
众人小心翼翼,然仍不免有手重之嫌,可是王上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只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帘幕,仿佛入定。
良久,秦太医剪断绷带,又着人拿新衣给千羽墨披了,方将药递给医女:“方才看好了?洛尚仪的伤,仔细……”
岂料药瓶被千羽墨信手夺去:“我来……”
秦太医瞧了瞧一旁的张林桥,却见他正瞅着地面,纹丝不动。
千羽墨攥紧了药瓶。
他是怕看到云彩的伤,这是他自她那次牢狱之灾做下的心病,可是这回,他要好好看看他的云彩,他要好好的,好好的看看她!
“王上,”秦太医在后面弓了腰:“王上要保重龙体,洛尚仪实在不能再受惊吓……”
脚步一顿,下一刻,已是没身帘内。
千羽墨坐在床边,看着仿佛已经安然入睡的洛雯儿。
他不是很会包扎,只是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干净,上了药,拿绷带细心捆了。
现在,她安静的趴在那,浑身都是他弄的条条道道,腰下又被他重重的缠了又缠,看起来诡异又可笑。
若是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这等模样,定是要气得不行吧。
这般想着,唇角便不觉勾上笑意,却是微带苦涩。
手拂上她的鬓角……那里也有块绷带。
指尖便在绷带边缘打着圈……这又是磕到了哪?云彩,我们把害你的东西都粉身碎骨,好不好?
然而心头不期然的跃出一个人影,她和云彩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然而,又分毫不同,此刻,正泪眼楚楚的看着他……再回头时,便是她惊慌失措的扑向他,而一柄利剑,穿过她单薄的身体,自胸前透出,剑尖兀自滴着鲜红的颜色……
闭了眼,眉心微抖……
“娘娘……梦妃娘娘,你不能进去,洛尚仪她……”
“阿墨……”聂紫烟的哭叫已经在外面响起。
千羽墨眉心一颤,迅速睁眼,睇向洛雯儿,见她呼吸一促,就要惊醒。
急忙拂了她的睡穴,掠出门外。
“阿墨……”
殿中,发鬓蓬乱的聂紫烟见了千羽墨,泪光一闪,身子就好像失了支撑一般萎倒在地。
千羽墨瞟了她一眼,往殿外而去。
“阿墨……”聂紫烟飞速转了身,泪如雨下。
他负手立在殿外,看着院中亭亭翠竹:“云彩受不得惊吓,有话出来讲。”
聂紫烟肩膀颤抖,泪眼汪汪的朝静垂的帘幔瞥了一眼,向门口膝行几步,又瘫倒:“阿墨……”
千羽墨岿然不动,良久……
“紫烟,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类似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他语音冰冷:“所以,变本加厉了?”
“不……”聂紫烟疾呼:“是有人看到洛尚仪和郎灏……”
千羽墨霍的转过身。
聂紫烟顿时心中一定。
的确,不管是怎样喜欢,又有哪个男人忍受得了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此番,那二人当真被瞧了个正着,她今天抓了洛雯儿,就是想要那“真凭实据”。即便洛雯儿交不出,然而只需在千羽墨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她兴奋不已,声音却低而细碎:“他们私相授受。郎灏交给洛尚仪一样东西,洛尚仪贴身收藏……”
“够了!”千羽墨突然怒吼。
聂紫烟急抬了眼:“阿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盼云,她当时也在……”
“够了,你走,现在就走!”
“阿墨……”
聂紫烟仿若要起身,结果绊倒在门口,她扶住门框,悲伤欲绝:“阿墨,你怎的不信我?我不过是要维护你的名誉,维护王家的名誉……”
“名誉?”千羽墨冷笑:“来人,送梦妃娘娘回宫!”
聂紫烟被架起,兀自挣扎:“阿墨,我知道雪雪死了,你伤心欲绝,可是也不能……”
千羽墨几乎是一步滑到她眼前,长指卡住她的下颌,目若寒冰,顷刻就要碎裂:“谁告诉你雪雪死了?”
☆、533疑窦浮出
曾经温柔的手,如今冰硬如磐石,死死卡着她的下颌,逼她与他对视。
她看着他,忽然心碎欲裂。
当年,就是因为千羽雪,否则也不能……
她在他的强力下昂了头,眸光浸水,忽而愤然道:“若不是她死了,郎灏怎舍得回来?她们都是你最爱的女人,你自是不忍心……”
“住口!”
居高临下的脸忽而贴近,对着她,一字一顿:“聂紫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聂紫烟当然知道,可是千羽墨骤然阴森的神色令她心间一寒。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千羽雪与郎灏一直心意相通,但因为各有顾虑,始终耽搁彼此,而千羽雪此番出嫁,郎灏的笛声虽难听,但足以传播千里,可是为什么半个月后突然消失,而这个人也随之不见?紧接着,就传来长公主被劫持的消息,这说明了什么?而消失了近两年的人,如今突然回来了,还是一个人,这又说明了什么?
千羽雪与洛雯儿交好,郎灏一回来就找了洛雯儿,交给了她一件东西……伤心到极点的男人,是很容易把与心爱女人相关的一切都倾注于感情,千羽墨之所以会喜欢洛雯儿,难道不就是因为她与自己极为相像?所以,谁知道他给了洛雯儿什么?可是阿墨,你为什么执迷不悟?你的紫烟已经回来了啊!
而她最恨的是,乍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他不是惊喜无限,而是惊恐万状。他丢下她,却抓住那个女人:“云彩,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一想到那一幕,她就牙根酸痛,恨不能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她不信自己治不了那个女人!
终于,终于被她等来了机会,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被这个惊人的发现冲昏了头脑,竟然……
是的,那俩人是偷偷跑的,如今郎灏虽然回来,可也是偷偷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害怕天朝知道千羽雪是私奔?到时,什么“走失雪中”,什么“被上天遗忘如今收回”的传说定不攻自破,郎灏必会遭到严厉处置,而无涯瞒报实情,当是欺君之罪!
这么一想,顿时腿脚一软,即便有人架着,亦溜倒在地。
千羽墨挥挥手,宫人们便无声退下。
聂紫烟以手撑地,娇弱无力的抽泣着。
千羽墨负了手,缓缓转过身:“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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