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在倦芳阁门前,常娥又施一礼:“奴婢就不打扰尚仪了。”
洛雯儿看着清雅却不寒酸的倦芳阁,想着这位常娥嬷嬷到底还是懂得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不禁莞尔。
然刚一进门,一只茶盅便砸到她脚下:“废物!水还不送过来?你们是看我落势了?欺负我?告诉你,本宫不过是在这安静几日,待得回了欣然宫,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本宫可是晖国的公主,无涯的茹妃,如今让你们烧水是看得起你们,本宫一向都是温泉沐浴,香花满身,就你们,想伺候本宫还没……”
语气忽止,见洛雯儿已经立在房中。
她眨眨眼,彻底转了身,惊喜道:“是王上来让你接我出去的?”
四下一扫,只见洛雯儿一人,顿白了脸色,往后一退:“你是来杀我的?是他要你来杀我的?”
洛雯儿看着她,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499果然是你
纵然有千羽墨安慰,她还是觉得放不下,否则今天也不能来到长乐宫。她不知道像茹妃这样的人在杀了念青杀了更多人后心里是什么感觉,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伪善。
而刚刚,听到茹妃一如既往的嚣张,她突然释然了,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教训一下。可是这会看到那惊惶的神色,又于心不忍。
她发现,她似是为自己为念青报了仇,在她得知念青是那么屈辱的死去自己也将经受这般折磨时,真恨不能撕了这个女人,做鬼也不会放过她!如今,这女人还好端端的活着,相比于念青的惨死,自己的确算得善良了,却依旧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会不会是一辈子的负担?她有些害怕。
“不是。”她看着茹妃,仿佛是要卸下负担般吐了句。
茹妃也松了口气,重新恢复骄傲:“那你来干什么?”
斜睨她:“来看我笑话?”
冷笑:“是啊,昔日高高在上的茹妃,受王上亲赐欣然宫,如今却被放到了冷宫,真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啊!可是你别忘了,再怎么样,我也是凤凰,总有一飞冲天的时候,而你……”
轻蔑的打量她:“再如何攀登高枝,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以往再如何心怀不忿,然而因为想得到她调制的香,也维持着表面的客套,甚至在别的妃嫔攻击她的时候说上两句“公道话”,可是如今,身处于这样缺少雕饰的环境,便连伪装都省略了。
如此,倒是真实,而面对真实,总比面对虚伪来得容易。
于是洛雯儿微微一笑:“毕竟,我现在站在这。”
“哼,”茹妃冷哼一声:“本宫已修书一封,不日晖国就会派来使者,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本宫来这看你了。哦,希望本宫到时还记得你这个人……”
“茹妃娘娘一定会记得我的!”洛雯儿依旧笑意盈盈。
“哦?”茹妃眯了眼,即便身在冷宫亦不忘描画精致:“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吧?”
“自然不是。”洛雯儿环视四周,目光落在窗外。
正午的阳光将一切照得一片白亮,唯这间小屋凉风阵阵。
“这风真好,夏天倒是享福了,不知到了冬天,这间屋子会不会……”
“冬天?你以为本宫会待那么久吗?本宫也没有犯什么错,无非是受奸人所害……”
“没有犯错吗?”洛雯儿虽笑着,但目光渐冷:“私设刑罚,致人死命,这不是罪?”
“呵,若论这个,长乐宫怕是不够住吧,你应该着人将宜雨轩收拾出来,给王后备着。”
草菅人命,手段残忍,竟还如此大言不惭,洛雯儿真怀疑自己此行是不是来错了。不过,茹妃似乎也没说错。
洛雯儿深吸了一口气:“无中生有,惑乱人心,这不是罪?”
茹妃深深的看她一眼:“若说迷惑人心,哪个能及得上你洛尚仪的本事呢?”
“擅违宫规,逾矩僭越……
茹妃已经开始欣赏指甲了:“本宫还是那话,若论僭越,洛尚仪似乎要反思一下自己了。”
洛雯儿冷笑一笑:“栽赃陷害,意图致王后于死地……”
“够了!”茹妃拍案而起:“本宫已经说了,本宫是受奸人所害,待晖国派了使者……”
“茹妃娘娘以为晖国一定会派使者来吗?”
茹妃有些语塞:“国书也是一样!”
“茹妃娘娘就这么肯定晖国国主的国书就一定与你有关吗?”
茹妃心里自然没底,因为晖国近些年的败落她一一看在眼里,虽然屡屡传书劝诫,但如石沉大海,只见国力日渐衰弱。
她亦知,她们这些来自各诸侯国的公主意味着什么。
当年,她是最受宠的妃子,全是因为晖国的强盛,可是后来,为什么会败给淑妃?还不是因为晖国大不如前,而雪陵正蒸蒸日上吗?
只不过如今千羽墨喜欢这个毫无背景的贱民,她是死活想不明白根由。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晖国再这么颓废下去,如果晖国放弃了她,那么……
忽然拂袖,将案上的杯盘全部扫落:“贱人,都是那贱人害了本宫!”
洛雯儿有效的避开一只飞来的壶盖,任它在墙角粉碎,转了头,睇向茹妃的疯狂:“但不知茹妃娘娘口中的‘贱人’,到底是何人?”
“令妃!”茹妃咬牙切齿:“与本宫一同入宫,总是跟本宫争宠,却总是争不过本宫。哼,谁让无夜那么无用,活该她倒霉!可是这个女人,不愧流着无夜的血,竟是生着同样的歹毒心肠,是她做了手脚,才导致那日……”
想到自己莫名遭了灾,茹妃就怒不可遏:“这个贱人,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
“茹妃娘娘为什么这么肯定就是令妃下的手呢?”
“那日,只有这个贱人不在,说什么肠胃不和。本宫还不知道她?三年前,病得一条腿都迈进棺材了,还不忘让人抬着,要跟王上去凉阈。这等急于邀宠的人,怎么会缺席接近王上的机会?还不就是为了避开是非,暗中鬼祟?你笑什么?”
洛雯儿勉强收起笑意:“茹妃娘娘此前一直问我为何来此,其实,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真相……”
“真相?你们查清楚了?本宫是被冤枉的,本宫真的是被冤枉的……”
“茹妃娘娘别激动,”洛雯儿掰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先坐下,真相总要慢慢来……”
今日前来,的确是要告诉她真相的,只不过比之进门之前,此刻的心情,不同了。
“茹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其实您一点也不冤枉,因为事情的起因,就在您身上……”
“你胡说!”
洛雯儿足尖一点,瞬间飘出她的攻击范围。
茹妃眼前一空,转而咬牙切齿。
“当然,仅有娘娘一人还不足以成事。娘娘还记得那瓶香吗?”
茹妃一怔:“果然是你!”
☆、500再起波澜
然而想想又不对,因为她当时的的确确看着洛雯儿捧着余香和碎瓷,凑到笼前,将手伸进了笼子……
洛雯儿自是知她心中疑问,故作声气的叹了口气:“那瓶香其实没有问题,除了芳香怡人,还能驱除蛇虫鼠蚁,就连猛兽,有的也不喜欢那种气味……”
笑:“我怎会让娘娘们受惊呢?可若遇了茹妃娘娘,就不一样了……”
唇角弯了弯:“茹妃娘娘的雪芙兰头油……似乎到了长乐宫,也不减芬芳啊。”
茹妃得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正自纳罕,却见那唇角徐徐勾起笑意,顿如醍醐灌顶:“你……”
淑妃说得没错,香跟药一样,只要讲究配伍,既可怡人,又可杀人,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不是那瓶香有什么问题,而是当那瓶香遇了她头油的香气……
她还记得,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当她打开香瓶,当一股风悠悠吹来……
“是你故意勾引我去拿那瓶香?”
“是!”
“那几瓶香,无论得了哪瓶……”
“是!”
“是你让王后……”
“不,我的目标只是你!”
“你想让我死?”
洛雯儿眼波一闪。
其实她有点忘记自己的初衷了。
她的确是恨茹妃的,但是她想过要这个女人死吗?或许是在烙铁逼近她的一瞬,在狠狠烫在皮肉上的一瞬,在每每更换伤药要反复撕扯那粘在伤口上的纱布结果带下新的血肉的一瞬,她是想她死的,可是后来……
她设计了这个局,设计过种种如何调开别人让茹妃独处猛兽笼间的细节,就包括那个小瓶……哪怕茹妃不曾打开,然而包裹瓶塞的红绸她也经过细密处理,照样万无一失。
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也曾想,要这个女人死吗?
这个女人不会死,即便猛兽受了刺激,然而有笼子阻隔,茹妃可能会受伤,更会受到惊吓,至于是否会因为这些丧命,她无法预料。
她还没有预料到的,是东方凝会去逗弄狮子,导致受伤的那个成了王后,而之后的淑妃借机发难,倒在意料之中了。
虽然过程出了点岔子,但结果是一样的,茹妃因为私设酷刑、图谋不轨、栽赃陷害、误伤王后而被关进冷宫,永无出头之日,这对于心高气傲凡事皆要争先的人物,该是一种最有力的打击吧。
只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她除了如释重负,竟一点也不觉得开心,甚至是恐惧,她有点怀疑自己此番来向茹妃说明真相,究竟是要坦白自己的阴谋还是要讽刺对方的愚蠢?
茹妃果然被激怒了,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你竟然想我死!”
她轻松避开:“你不是还活着吗?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你要为那些贱人报仇?”茹妃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哈哈大笑:“果然贱人就是贱人,即便攀了高枝,也摆脱不了那种贱气!”
“茹妃娘娘,难道这些人在你眼中真的命如蝼蚁,就包括那个救了你的……”
“是!她们是本宫的下人,本宫要她们生就生,要她们死就死。她们是我的奴才,生来就要为我所用,就包括你……”目光傲慢的打量她:“即便飞上枝头,也不过是本宫脚下的一根草!”
茹妃像是要粉碎这根草般,鞋底狠狠一碾。
洛雯儿看着那只蚕丝绣鞋……这屋子的确有些简陋,鞋上的珍珠因为地面浮起的土而蒙了尘,显得不够明亮,却依然可知是稀世之珍。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中,茹妃也不忘彰显尊贵呢。
她淡淡一笑:“茹妃娘娘还记得念青吗?”
“念青?”茹妃一怔,转瞬大笑,继而怒瞪她:“本宫只恨一时心软,竟没有结果了你这贱人!”
“茹妃娘娘也会心软吗?”洛雯儿又弯了弯唇角:“茹妃娘娘仅是在长乐宫待了几日,除了房子小了些,待遇差了些,没有什么不同,却是半分也忍受不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当念青被绑在刑具上,被烙铁……”
“不要跟本宫提这个贱人,她怎配跟本宫相提并论?”疯狂的目光忽然一定:“你认识念青?你们是……”
这个贱人进宫的时候,念青已经死了很久了,她似乎犯不上为一个陌生人……难道是盼云……
“这个茹妃娘娘就不必多问了,反正,你知道了也没用……”
“等等!”茹妃疾奔了几步,又站住,怕洛雯儿飞走,然而语气急切:“你是说,本宫要永远的待在这?”
“有生之年……应该是的。”
“贱人,都是你害的,你设局陷害本宫,你不得好死!”
洛雯儿止住脚步,微偏了头:“就像无需暗示,你依旧会去拿那瓶香一样,只有心怀觊觎的人,才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语毕,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等等,你等等……”茹妃奔到门口,抱着柱子,望着洛雯儿的背影:“洛尚仪,方才都是本宫的错……不,一切都是本宫的错!本宫是……可是你毕竟还活着。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又何必斤斤计较?你大人大量,你洪福齐天,本宫求求你,让王上放我出去吧。本宫在这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我倒觉得这挺好……”
洛雯儿再次打量长乐宫……虽然这里亦不缺乏尔虞我诈,然而或许算得上是后宫里最为安宁的地方吧。
“一点也不好!”茹妃竟扁了扁嘴:“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们会笑话我,内务府的配给也会少许多,差许多,本宫的脸都有些糙了。而王兄若是知道我在这……他知道我帮不了她,会任由我自生自灭的。你尚可以同情念青那等贱人,为什么对本宫……要知道,本宫可以给你她们无法给你的东西!洛尚仪,我不想老死在这里,我不能老死在这,我……”
“其实能够老死,也不错。要知道有多少人,都来不及老,就死了……”
茹妃一怔,转而狰狞:“贱货,本宫已经如此低三下四,你却不知好歹。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你这样的女人不过是隔日黄花,纵然本宫不能再与你争宠,可是晖国还会送来更多更年轻更美貌的女子。本宫的欣然宫,永远不会空!还有十三公主,你以为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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