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婉莹扶住她:“尚仪,我们回去吧。”
然而不待她们转身,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便像商量好一般围上来,却似乎有些顾虑,于是就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彼此聊着,还环顾四周,貌似赏景,只不知这光秃秃的园子到底有什么好赏的。
婉莹抓着洛雯儿的胳膊,准备突围,怎料这边方一动,那群女人便涌了上来。
“这不是洛尚仪吗?”
“洛尚仪怎么有空到这边来?”
“早就想见识洛尚仪的风采,可是……”
“咱们位份低,当时洛尚仪在斗香大会大展风采的时候,咱们都没机会见上一见……”
“如今可好,现在在一处了……”
“说什么胡话呢?怎是在一处?人家洛尚仪是‘随侍王侧’,可是咱们,哪见得到王上的面呢?”
“哎呀洛尚仪,说起来,还真有个不情之请呢……”
……
如今,但凡她出来走动,总是会遇到这样一群妃嫔,或许不应称她们为妃嫔,因为正如她们所言,她们在后宫的位份很低,都是被其他小国送来的女子,有的国家已被灭了,这群女子便被闲置宫中,许多人连千羽墨的面都不曾见过。
这样的女子太多太多了,每次包围她的好像都不是同一批人,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她记性不好,不过,她从未打算记住其中的任何一个。
她们之所以来找她,大多是由于听了她在斗香大会上的传奇,所以想讨一瓶她调制的香,来博取王上的欢心。
洛雯儿一律没有答应,因为以她现在的心境调出来的香,怕是枯燥无味吧。
然而更多的,她们是希图得到她的引荐。
她虽只是个九品的女官,然而“幸运”的陪在王上身侧,她们看她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还有憎恶,大约是以为她已经同千羽墨……
然而无论怎样,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国主身边的人,于是极尽讨好。
每当她看着她们笑得谄媚,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就想把隔夜的饭吐出来。
然而她又与她们有什么不同?做生意的时候,为了赚银子,无论怎样的顾客都力争笑脸相迎,即便他们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踩了她一脚。而现在,她极度厌恶这个地方,却不得不待在这,岂非也是一种虚伪?
而这些女人中,又有不少是抱着“曲线救国”的心理,因为她是王后“引荐”给王上的,所以想通过她同王后搭上关系,就此平步青云。于是这段时间,东方凝的凤池宫重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淑妃的关雎宫倒是冷了下来。
将她献给千羽墨,意图得到他的欢心,又可彰显自己的大度,还就此打压了淑妃,重拾威望。不得不说,东方凝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想到这个人,洛雯儿总是有些不安。
那日,在离开凤池宫的时候,东方凝借着给她戴簪子的机会,俯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既是入了宫,有些人,便只能埋在心里了……”
她不明白东方凝所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是送给她这支玉兰花簪的莫习?
若是如此,东方凝当不知千羽墨与莫习是同一人,可她既是想取悦千羽墨,大可以寻个美人送他,为什么单单是自己?
而若她得知千羽墨就是莫习……千羽墨在外面做的事,她岂非尽在掌握,如此……
洛雯儿攥紧了掌心,然而心惊的事还在后面,若她所说的“有些人”指的是千羽翼……
招她进宫,又安排在千羽墨的身边……这个女人,到底是何居心?
是了,东方凝是茳国人。
后宫这些女人,名为妃嫔,可是哪一个不是在为自己的国家谋划?若是无涯最重要的两个人物因了她而发生内乱……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指尖发凉,浑身发抖,忍不住想告诉千羽墨,让他小心应对,可是……
他那么聪明,会想不到吗?更或者,当是已有对策了吧?
只是她……她怎么就陷入了这样一团混乱?
而今,她不能躲,不能逃,生怕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可是她的存在,就不是灾难了吗?
到底是哪出了错?
没有及早识穿千羽墨的身份?跟他离开监牢?准备嫁给千羽翼?莫名其妙出现在禹城……
对,一定是因为这个时空多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她!
“淑妃娘娘来了……”
“参见淑妃娘娘……”
“娘娘吉祥……”
方才还围着她的女人们忽然纷纷福下身去,于是她的视线豁然开朗,于是便见披着一袭孔雀氅的淑妃款款而来。
同样的翠绿色,同样的金丝埋线,同样的富丽堂皇,足以让这个阴霾的雪天熠熠生辉。
洛雯儿记得,当初天香楼的饺子被第一次宣进宫后,千羽墨便赏下这样一件孔雀氅,她一直没舍得穿。只不过现在,自己身上这件,与淑妃身上所披……无涯当真富庶呢,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目前就有了三挂。
她看到淑妃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这挂孔雀氅上,而后宫的女人是何其敏感?自己竟然同王上的宠妃穿着同样的衣物,这意味着什么?
☆、365无须客气
一个小小的女官,出身平民,只不过得了王上几日的宠爱,竟敢用这么贵重的东西,竟敢同淑妃争光夺彩,是不想活了吗?而偏偏这个人,还是王后引荐的。
王后和淑妃……
哼,等着看好戏吧!
于是女人们皆更显谦卑,然而眼角眉梢透着幸灾乐祸,再彼此传递目光,竭力抿着唇角不要笑出声。
淑妃款款而来,唇角衔着恰到好处的笑,虽无王后逼人的贵气,却独有一种雅致,就如同这枝头清雪,无声中自有风韵。
她笑着,美目于不动声色间,已经将洛雯儿打量个遍。
这个女人,那日她只见过一次,然而当时情况混乱,根本就没看清楚,之后,又一直被王上藏在碧迟宫,一副生怕被别人看了一眼便会少了块肉似的,今天终于舍得放出来了?
她冷笑一声,目光缓移。
当初在斗香大会上,怎么就没看出此人竟有这等本事?居然讨了东方凝那个老女人的欢心,将她安置在王上身边……
不对,东方凝怎么会……
是了,一定是东方凝弄来对付自己的!可是她倒也应该找个说得过去的,竟是弄了这么个货色……
目光挑剔的上下一刮,却是越看越火大,然而那个女人依然稳稳的立在那。
风扫了枝头的清雪,飘飘的落在那个女人的面前,遮挡了她的容色,却是挡不住一双如水清澈的眸子,经雪濯洗,愈见明亮,仿佛是可在白天耀目的寒星。
虽无脂粉装点,然而眉翠唇丹,肌肤仿若溶了雪色,水晶一般的透明。身形因为裹了大氅无法看清,可是当风吹过,飘飘欲仙,是一种超然于世的风采,恍惚间,竟是与那个高高在上之人有几分相似。
即便没有顶着繁复的发髻,即便没有重重复重重的首饰,却让人无法移目,甚至于不知不觉中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就好像任何一笔精心的描画,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就是你喜欢的吗?
拢在孔雀氅下的手不禁攥紧了紫金浮雕手炉,竟是感觉不到上面的纹路嵌进了细嫩的皮肉。
然而唇角却弯得更加温婉和煦,向着那个始终不动不语只定定的看着她又好像穿过了她看向别处的女人,走去。
见洛尚仪始终直直的站着,丝毫没有行礼之意,女人们再次兴奋的交换了眼色……看看什么是恃宠而骄!不过是个九品的女官,竟然连淑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且不说穿了同样的衣物是僭越,这不肯下跪请安岂非更是无礼?莫非以为有了王上的宠爱,王后娘娘的撑腰便可大过天去?平日里对咱们亦是视而不见,实在太嚣张了,今天看淑妃娘娘怎么收拾她!只不知她是王后的人,淑妃娘娘是会手下留情还是义不容情呢?
于是虽是半低着头,可是眼珠子几乎要飞到脑瓜顶上来了,于是见淑妃打孔雀氅里伸出手来。
那手很白,很纤细,很优美,穿过飘零的雪花,梦幻一般。
然而很厉,很阴险,很残酷,仿若从地狱泥沼中探出的利爪,就要凶狠的抓住面前的人。
可是……
“天这么冷,尚仪却站在着四面透风的地方,怕是冻僵了吧?”
一句话,便解释了为何见面而不行礼的原因。
女人们看着淑妃亲亲热热的拉着洛尚仪的手,脑子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们也都冻僵了吗?”
淑妃回了眸,嫣然一笑,只晃得女人们心头亦是一颤,彼此相视一眼,再道一句:“谢淑妃娘娘。”
然后起身。
淑妃也不管周围裙裾窸窣钗环叮当,只亲热的拉着洛雯儿的手:“你初来乍到,可是不知,这些宫中礼仪是最烦人的了,我倒是向往你们外面那些人,平日里自自在在,没这么多拘束。”
女人们交换眼色,也不离开,只跟在二人后面,打算看淑妃到底什么时候翻脸。
不过好像自打进宫,淑妃就一直与人亲密和善,从无动怒,莫非她们估算错了?
“可是在宫里,地位越高,越是要遵守这些规矩,简直是烦不胜烦……”淑妃皱着眉,精心描画几乎看不到痕迹的脸的确是一副气恼模样,若是有男人在身边,定会觉得这副模样着实可爱,惹人疼惜。
洛雯儿没有应声,她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将淑妃这几句理解成为对方在提醒二人身份有别,就是云与泥的区别。
她是不相信女人是大度的,尤其她尚记得那日这位淑妃娘娘是如何的惊惶失措,只不过千羽墨并没有忽视于她,最近,不是一直歇在她的关雎宫吗?
想到这,立即将手从那柔荑中抽出来,也不顾人家的尴尬,兀自望着远方。
淑妃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恼怒之余不忘绽放粲然笑靥,取了怀中的手炉:“瞧我,只顾见着尚仪开心,却是忘了尚仪已是冷了这么久。这个手炉,是方换了炭的,尚仪不妨拿着,暖暖手……”
洛雯儿自是不肯接,淑妃却偏要送,结果僵持起来。
女人们面面相觑……这个尚仪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
再看淑妃已是笑得讪然,美目里好像还汪了泪,不禁生出无限同情。
“那边可是洛尚仪?”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微微弱弱,仿佛一阵风便可将其像雪一般吹散,却是急切而清凌的传了过来。
洛雯儿转了头,顿时一惊……
千羽雪……
目前,她尚不清楚王后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千羽雪是一定知道的,万一……
思量间,九翟翡翠暖轿已行至面前,轿帘一开,裹着大红羽缎紫貂皮披风的千羽雪被宫女扶了出来。
女人们立即福身请安。
千羽雪却看也不看,只见了洛雯儿,雾蒙蒙的眸子顿时绽出光彩,有些踉跄,但几乎一步便赶至她面前,一把抓过淑妃的小手炉就往洛雯儿手里一塞:“既是淑妃娘娘的心意,洛尚仪就不要客气了。”
☆、366呵护有加
以目示意洛雯儿接下,然后笑对淑妃:“今儿天这么冷,梅花也尚未开放,淑妃娘娘怎么有心情逛园子呢?”
淑妃牵牵唇角:“长公主身子孱弱,不也是顶风冒雪的来了?”
女人们面面相觑。
若说淑妃,平日待人也是极好的,偏偏对这位长公主……
不过也难怪,王上对长公主格外宠爱,有许多次,明明要歇到关雎宫了,却突然生出念头去瞧长公主,因为长公主的身子又不好了……
即便是亲妹妹,可是这也太……
于是有人说,王上和长公主……
千羽雪虽是噙着笑,神色已是冷下来。
淑妃觉得不自在,于是生硬道:“本宫不过是听说洛尚仪擅调香,本宫来自雪陵,也懂一点调香之道,想要与洛尚仪切磋一番……”
又笑:“当然,其实是想请‘香凰’多多指教……”
千羽雪便看着她冷笑,却突然眉心一紧,轻咳出声。
两侧宫女立即面露急色。
洛雯儿也急了,因为千羽家族的女儿,即便不早夭,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子会越来越弱,保不准什么时候就……
“长公主……”
千羽雪努力忍住咳嗽,面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却是拍了拍洛雯儿的手,示意她放心。
淑妃见二人如此亲密,心中生疑,然而更是嫉妒……这个贱民到底有什么本事?先是得了王后的青眼,又得伴君侧,护得什么似的,如今竟是连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长公主亦是对她另眼相待,她该不是会什么妖术吧?
然而她今天舍了面子屈就这个贱民,绝不能无功而返。
于是立刻浮上忧戚之色:“长公主可一定要仔细身子。”
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仿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王上最近怎样了……”
其实这或许是无关紧要的一句,也或许是想要表示她对王上心心念念的一句,然而落在某人耳中,却是有了太多的含义。
洛雯儿立即转了头,死死盯住她。
千羽雪把这一幕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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