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脸色不善的盯着三郎,三郎若无其事的吃饺子……为了防止他因饥饿伤人,洛雯儿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大盆羊肉馅的水饺,而此刻的她却是渐渐收起了紧张之色,满面欣喜的看着他。
婉莹正待训斥,洛雯儿连忙阻止,眼底尽是激动的光彩:“三郎不是想伤害那个小孩子,他只是觉得他可爱,要给他饺子吃。”
婉莹目露怀疑。
“而且他刚刚还说了一个字……吃。”洛雯儿继续欣喜:“这是他说的第一个字!”
婉莹上下打量三郎,怀疑之色渐去,忽的凑上前,指着他捧着的大盆,笑眯眯道:“我也想吃。”
狼人看也没看她一眼,抱紧大盆转了身,好像这样婉莹便不存在了。
婉莹气得脸通红:“吃,你就知道个吃,撑死你!”
跳下车,“咣”的关了车门。
三郎对着车壁,又扔进嘴里一个饺子:“吃。”
洛雯儿不在的这段日子,通过往来于别院和天香楼之间的婉莹得知,在赵益的带领下,生意依旧红火,无论是金银进出还是人事安排皆井井有条,而当她看到楼上楼下宾客满座,伙计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而账目亦是清楚明晰,她便彻底的松了口气……自己果真没看错人。将来可以让赵益打理天香楼,她便能放心的去开美容院了。
三郎被安置在后院。虽然伙计和张妈等人对这个样貌虽然英俊但表情声音言行举止迥然异于常人的家伙表示了极大的好奇,但他们很听话的按照洛雯儿的要求不去打扰这位“贵客”,而且就算有人无意路过……比如梅儿正处于求知的年龄,但毫无例外遭到婉莹的驱逐。婉莹对这个漂亮而古怪人物的维护极大的刺激了张顺,令小伙子蔫吧了好几天。
然而除了多了个三郎,天香楼的生活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
莫习又是几日没出现了。
那夜……许是月光太好,许是夜色太深,竟让她觉得一切好像是个梦,然而……
她不觉摸摸右臂,那天晚上,那个血手印就印在这边的袖子上。
他是受伤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好像……毫无察觉?
如今又是怎样了?会不会……
想着想着,就拨乱了算盘珠。
这本就是初学的玩意,她借着算账拿它做练习,结果又失败了。
撇开算盘,扯了纸,拿笔在上面勾画,努力静下心思。
账房外传来几声寒暄,她竖起耳朵……
老吴?!
“咚咚咚”。
门声响的瞬间,她已顺利从门口弹回位子上,顾不得脚骨微痛,抓紧笔,一本正经的在纸上描画,做出忙碌姿态。
“进来。”
门开了……
她目不转睛,继续勾画。
藤椅轻微的响了下,好像有人坐了下来。
她又装模作样了一会,方睇向那边……
眉心一抖,旋即望向门口……
“就小的一个人……”老吴的公鸭嗓响起,与此同时,她感到他的目光分外犀利的打穿了她。
今天的老吴,似是很有些不同。
☆、247惊天真相
“吴先生今天很有时间……”
不知是埋怨这个老头子如此尖锐的注视还是为了掩饰尴尬,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就像这几日没有得到滋润的土地一样干巴。
胡纶笑了笑,少有的没有阴阳怪气。
她继续埋头忙碌,却觉得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
然而待她回望过去,又见他避开了她,垂了老眼,好像在数梅儿端来的茶水里有几片茶叶。
还是她先忍不住了:“吴先生,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虽然犹豫,还是吐出了担心:“莫公子……怎样了?”
“主子……很好。”
胡纶一边说,一边依旧探究的打量她。
“那就好。”
她如释重负,如前世般习惯的转着笔,却不想手中所持乃是毛笔,这一动,当即甩了一身墨点。那墨点自左向右,由小渐大,印在水蓝纱衫的前襟上,煞是刺目。
从未出过这样的错误,她是怎么了?她有些气急败坏。
“洛掌柜今天似乎很是有些心不在焉。”胡纶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努力咽下怒气,挤了个笑:“让吴先生见笑了,但不知吴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胡纶收回目光,只是笑。
老吴今天实在过于深沉,深沉得令她怀疑是有人别有用心的易容成了他。
这么一想,顿生警醒。
她放下笔:“吴先生若是无事,便先坐一会,我去换身衣服,顺便给您端盘饺子。我记得,您好像很久没有来这吃饺子了。”
洛雯儿极是自然的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洛姑娘……”
身后忽然噗通一声。
待回了头,正见老吴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吴先生,您这是……”洛雯儿大骇,转念一想,顿时指尖冰凉:“莫非莫公子他……”
胡纶拼命摇头:“主子没事,可是如果……就保不准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洛雯儿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你?
胡纶抹了把泪。
那日,他驾车将二人从山里接出来。
主子脸色不大好,他不是没发现,只不过主子的精神状态不错,再有,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二人太过如胶似漆,所以才……
所以,他便由着主子的心思,慢慢的赶车,也不过是为了让二人多甜蜜一会。
其实他就纳闷了,主子贵为一国之君,喜欢哪个女子,那就是哪个女子的荣幸,后宫那些女人求还求不来呢,却为什么单单对个洛雯儿低声下气,软语温存?若是换做他,早就弄进宫里去了,干什么这么来回折腾,牵肠挂肚的?况且还要隐瞒身份……
主子是有顾虑的,主子的顾虑就是大将军。
的确,洛雯儿是被定给大将军了,是主子亲口答应的,可是现在千羽翼不知所踪,洛雯儿也并不是对主子毫无感觉,更为重要的是,主子赐婚给大将军的是洛雯儿,而非如今的“洛云”。
他们都知道洛雯儿的真实身份,只有洛雯儿蒙在鼓里,不过依她的精明,怕也有所感知,只不过每个人都在装糊涂,自是没有人揭开这层面纱。
他曾经怂恿主子:“主子,既是放不下,不如就下旨招她进宫。她若是得知您是当今王上,定会喜不自禁。就算有什么不高兴的,您既是王上,还怕她跑出了您的掌心?”
主子摇摇头,踱到窗边。
窗外,绿竹扯着夜幕的裙裾,摇曳着月的光影。
良久……
“如果她知道了孤的身份,孤若再想为她做点什么,便难了。就连以前的……她怕是也要认为是我的缘故吧?这要她如何自处?而且今后,我又要与她如何相处?”
主子想的,他不大懂。他觉得主子若是怕洛雯儿不理自己,天机阁有一瓶忘尘丹,只要一粒,便可忘记前事,那么主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她开始。
然而他刚动这个脑筋,主子就把那瓶丹给毁了,真是……
主子大概是想小火慢工,可是这么拖下去,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而他一个奴才,就算再急,又能有什么法子?可是这回,他真的等不下去了。
那日,驾车出山,他由着主子的心思,将车赶得慢慢的,却不想……
胡纶终于坐在沙发上,拿了洛雯儿的帕子,使劲擤了擤鼻子,平稳了半天,方缓缓的开了口。
“主子出生在一个很特殊的家族里,很小便受了许多苦,直到十八岁那年,才被接了回来……”
胡纶捧着茶盏,仿似是在对水中的茶叶说话。
他说得很慢,全无平日里的快言快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都仿若鼓槌,重重的敲在人的心上。
“主子的家族很庞大,遭到许多家族的觊觎,主子身为家主,自是要承担起保护家族的重任。可是主子当年流落在外,还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身体极差,然而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保护他人,保护家族?所以主子……就学了家族里不肯轻易让人碰触的一种功夫。”
是千羽家族的禁术,据说是由神龙传下,分移魂、通天、神思三部,每一部练成都不是难事,还非常快捷,然而若非迫不得已,根本不会有人擅自习练。千羽墨为了迅速提升功力,开启了通天部,半年之内,果有大成,只不过……
“依主子的处境,只能用这种法子,只是……”胡纶捧着杯子的手突然抖起来:“物极必反。这种功夫反噬力极强,主子他……”
胡纶猛的抬了头,面色凄然:“洛姑娘,你难道没有发现,主子从来感觉不到疼痛吗?”
洛雯儿一惊,眼前霎时划过他臂上皮肉翻卷的伤口,几乎要淡进雪白衣袖的血痕……
当时,她只以为他是为了给她采药,才来不及包扎,原来他竟是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受伤吗?
而且她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莫习当真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胳膊,还在不停打趣她。她还以为他是故作坚强,是怕她担心……
对了,那夜,他不知又是哪里受了伤,伤了多久,以致满手鲜血……
她皱了眉,继续回想。
没有疼痛,没有疼痛,会怎样?
似乎没有一个人喜欢感受疼痛,因为疼痛会让人觉得身体难受,会让人心烦意乱,会成为一种负担,可是一旦没有了疼痛,又会怎样?
无法感觉到周遭的危险,无法对身上的疾病或伤处做出及时的反应和救护,无法避开恶劣的侵袭……的确是没了负担,的确可勇往直前,然而……疼痛亦是一种保护,若是失了这层保护,结果如何?
就仿佛一条长堤,被蚂蚁蛀得千疮百孔,一旦洪水来犯,顷刻便会毁于一旦。
顷刻间想起的,竟是秦太医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评价。
“平日看着好端端的,可是一旦病发,势不可挡。一个小小的伤口,一次普通的伤寒发热,或者是咱们根本想不到的一点小毛病,可能对普通人而言都不算什么,然而到了主子身上……”
胡纶再次跪倒在地:“洛姑娘,你知道吗?自从主子在车里晕倒,一直在睡,药石无灵,我们只能等,等主子醒来,或是等……”
……“若说是病……倒也不是,我就是睡了一觉,很长的一觉,很舒服的一觉,舒服得都不想醒来了。”
那个人如是说,语气轻松。
“直到十五那天,有人不小心碰伤了主子……”
不是碰伤,是要从腕间取血,去滋养那位具有神奇能力的九公子。
“主子才醒了过来……”
胡纶咬咬牙,咽下那天的震惊。
那夜,按例取血。
血刚刚流了一碗,主子忽然醒过来。
众人皆是惊喜万分,奔走相告,他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可是主子看着宫人给他涂抹止血药的手指,目光很是恍惚。
他以为主子是睡得多了,正待解释,却突见主子眼睛一亮……
他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再定睛看时,眼前已经没了主子的身影……
胡纶很想对洛雯儿说,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她了,让她那颗石头心感动感动。可也不知那天她跟主子说了什么,主子回来后就神色郁郁,尽管补品药品轮番上阵,却是愈见消瘦。
“洛姑娘,小的身为下人,无法干预主子的心思。可是小的看得明白,主子……主子是把姑娘放在心里的。至于姑娘怎么想,主子都不发话,小的更是不能多嘴。小的今天偷偷溜出来,只想请求姑娘,不管出了什么事,多关心主子一下,多担待他一些,让他……让他别这么难过。主子现在饭都吃不下,小的只担心,万一再……太……大夫说,这回多亏是醒过来了,否则……”
“别说了!”洛雯儿站起身,走向门口,看着手下的青铜把手:“我做点东西,一会你给他捎回去吧。”
胡纶方要叩头感谢,却听她又道:“我打算开个美容院,事先也同他提过的,只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如今还有一些细节,我拿不准该怎么办,若是他有时间,请他帮我出点主意……”
不管这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好歹洛雯儿这是吐口了,主子若是知道她主动邀请他,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当即也不管这开美容院的银子是不是要掏主子的腰包,只拿袖子一抹,将眼泪鼻涕全糊在上面,却是恭恭敬敬的给洛雯儿行了大礼:“小的谢洛姑娘了。”
☆、248护花心切
胡纶有些郁卒。
主子,主子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人家昨天才发出的邀请,没准还是要套他的银子,他今天就乐颠颠的去了,感觉就像看到洛雯儿钩钩小手指便扑上去的大黄。
胡纶万分鄙夷的瞅着前面那个摇着折扇意气风发的背影。
昨天他把食盒打开的时候,主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喜悦,愤怒,疑惑,忧愁,哀伤,感动,怅惘,怀念……
他即便是不错眼珠,依旧是漏掉了好几个。
然后待那脸上的风云变幻完毕,又愣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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