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能够卸下防备,将自己放心地交给他,任由他解衣上药包扎?这要放在以前,根本是想想都不可能的事。
黄城温泉那次也是如此,她在他怀里睡了一路,直至被他放在床上时才醒了过来,而如今,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一时想得出了神,连头顶的阴影压了下来都未察觉,直到她眼前一暗,唇上一暖,才意识到那个男人在做什么。
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来要去推,男人的身体却轻轻地压在了她的上方,双方撑在她身侧,正好按住了被子,束缚了她的动作。
她的伤本就重,力气又没恢复几成,哪里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他这一按一压又是算好了的,因此只有默默承受的份。
他的唇辗转于她的唇畔,一如上次那样轻柔,却少了那份强势,没有抵住她身体的每一个可活动的部位,没有固定住她的下鄂,多了几分思念已久的缠绵。
他将主动权交给了她,她可以选择转头避开,他不强迫。
她默了一下,最终没有让开,却也没有主动迎合。
“阿欢。”他悠悠轻叹一声,叹息声里有欣悦,有怅然,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样的楚清欢,叫他说什么好?
没有迎合,说明她还是没有敞开心扉将他纳入心底,但没有避让,他是否可以认为,她对他还是有着感情的?至少没有象上次那样让他费了很大的力。
到底还是进了一步的。
她低垂着眼睫,鼻息里都是他的气息,干净清冽一如记忆中那个夜晚,他的舌尖有力而灵巧,带着他独有的气势,哪怕他此刻轻柔万分,亦没有那种绵软甜腻,依旧是霸道的。
她向来不喜欢别人对她强迫,不喜欢别人对她霸道,可对他,她却没有那种不喜,他原本就是那样傲然强势的男人,失了这份霸道,那就不是他。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竟也开始为他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她暗自苦笑,她的心果然开始变软了。
耳边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他的手已不再对她压制,而是在不知不觉间插入了她的发下,手背抵着柔软的锦枕,掌心托着她的头,让彼此更为加深。
身上的羽被往下滑落,她的衣襟亦有些松散开来,与他的肌肤紧密相触,他的体温灼热,熨得她冰凉的身体一烫。
一烫之下,她转了转头,却没能转开。
闭了闭眼,她终究伸出手去,抵住了他的胸口。
她的手比身体还要冷,激得他颤了颤,他猛然捉住她的手,在默默地停顿了片刻之后,突然放开了她,靠着床头闭目喘息。
她将被子拉至脖颈处,把手放回了被窝,抬眸看向他。
他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情绪,气息未定,薄唇轻抿,许是因为刚才太过用力的缘故,那双唇看起来要比以往要饱满一些,唇色也要更润一些,此时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竟无端端生出几分诱人之色,与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或许,一个衣衫不整胸襟大敞的男人本就是性感的,更何况是个英俊高贵的男人。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注视,他徐徐睁开眸子,却是望着帐顶,半晌,猛地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沙哑着嗓子说道:“阿欢,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放过你。”
她一个没忍住,扯了下嘴角。
“不信?”他剑眉一蹙,“认为我不敢?还是笑话我?”
“什么都没有。”她紧着眉头道,“你还是起来吧,别压着我伤口。”
他无语地低头看了一眼,虽然他跟她的被子之间确实没什么缝隙,但有没有压到她,他还是有数的,况且他对此本来就万分小心。
考虑到她身上的伤势,他到底没跟她作对,翻身下床往外走,边走边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亦颇为无语地看着大邺的新帝陛下只穿着一件袒胸露腹的单衣就掀开内帐的帘子走了出去,到底没将那句嘴边的话说出来——知道你身材好,好歹也加件衣服,不要用这种诱人犯罪的姿态如此出去招摇不是?
好在,外面也没有其他女人可让他招摇。
不消片刻,夏侯渊回来,手里还托着一个端菜的大盘子,径直走到床前,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楚清欢随意打量了一眼,都是些清淡爽口的小菜,看着做得相当精致,另外还有一碗米饭与一碗米粥,再看他身上,那衣服遮得严严实实,不知是因为外头冷,还是听到了她心里那句话,总之不该露的半点没露。
“你失血太多,又两日没吃东西,吃粥比较好。”他端起那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坐到床边,用细瓷勺子舀了,又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来,张嘴。”
她看着他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遍的动作,以及他万分自然的一声“张嘴”,那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撑着胳膊肘抬起身来,身上的伤口顿时被牵动,她脸上未表露半分,动作却还是滞了滞。
“躺着。”他脸一沉,将勺子当地一声扔回碗里,伸手将她摁了回去,语气强硬得不容反对。
“我不习惯别人喂饭。”她被他按住了肩头,皱了皱眉,但没有再动。
“不习惯也要习惯,多喂几次就习惯了。”他确定她不会再起来,这才重新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过去。
“这粥是流食,躺着怎么吃?”眼前这米粒炖得粒粒晶莹颗颗糯化,但毕竟汤汤水水的,一吃还不得流得到处都是。
“我小心些喂,你小心些吃,不就好了?”他执着地执着勺子,边缘已贴着她的唇。
面对如此固执的男人,她知道她若不张口,估计他会保持这个姿势一晚上,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较真,遂张了口。
他紧绷的脸色一松,唇边一丝笑意隐隐地勾了起来,她看在眼里,只当没看见。
他喂得确实很小心,甚至有些面对大敌的谨慎,并不是一下就把整勺的粥喂进去,每次总是看着她先吃进去一半,才接着喂另一半,眼睛还时刻盯着勺子两边,看看有没有汁液流到她唇外。
喂一口粥,又接着喂一口菜,每一样菜他都自己先尝一尝,自己觉得好吃才给她吃,不好吃的直接就弃了。
她其实很想跟他说,她不是小孩子,勺子又这么小,实在没必要这么麻烦硬生生地把一口分成两口。
也很想提醒他,并不是他觉得不好吃的人家就不喜欢,也不是他觉得好吃的人家也觉得好吃,但想想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吃,送上什么就吃什么,眼前拿勺子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她不由想,这只本该拿刀剑握朱笔的手,做这种事可是头一回?
直到将一碗粥尽数喂完,菜也吃了一半,夏侯渊才住了手,颇为满意地拿起帕子为她擦试干净的嘴角。
她看着那碗已经没了热气的米饭,轻声道:“你快吃吧,饭都凉了。”
------题外话------
呼,凌晨两点半传上来,终于安心了,睡觉去~
第九十四章 只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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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安静祥和,轻轻的交谈声与餐具不经意的碰撞之声,伴着那盏并不明亮的灯盏,反而令整个空间更显宁静。
“于是,你就认了那小子做弟弟?”夏侯渊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拭了拭唇角,挑眉道,“那他岂不成了我的小舅子?”
楚清欢自动忽略后半句话:“我看他心性还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以后放在军营里打磨打磨未必不能成大器……他这次也算是立了功,你打算怎么奖赏他?”
“我可以给他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兆京,要么就留在边军营里历练,看他想走哪条路。”夏侯渊顿了一下,又似乎是随意地说道,“这小子昨晚在帐外守了一夜,刚刚我出去时,又见他在外头站着,说是想看看你,我让他滚了。”
她看他一眼,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犯得着用这个“滚”字?
“陈武呢,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我想让他负责在定边一带招募新兵,我要重新组建边军营。”夏侯渊修长的手指轻点着腿膝,沉然道,“边军营被司马如大破,死了几万,又降了几万,那些被俘虏的虽然都放了回来,但统统不要,不到最后一刻战死的士兵,不配做我大邺的士兵。新的大邺,需要新的生力军。”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此次带来二十万大军,全都是以前前锋营与骁骑营的兵将,我打算从这两个营中各抽三万人留下,并让杨书怀从兆京调集五万步兵过来,另外再让陈武招募新兵进行训练,如此一来,这条边境线应该能固守得长久些。陈武此人我已经考量过,他本性不错,又踏实肯干,边军营需要这样的人,再加上此次传递军报有功,副将不是问题,但若要做将军还需要有出色的战线,否则无法服众,他也未必能有这个能力。”
楚清欢点点头,这应该是最为妥当最为合理的安排,就原来边军营那些人,除了少许类似于被孙文略所斩的那名李将军那样的人之外,大多数她看着都无法入眼,留下来只会污浊了环境,拖边军营的后腿。
想到此,她问出一个放在心头许久的疑问:“那孙文略是什么人?怎么让这种昏庸无能的人来掌管如此重要的边军营?”
“孙文略……”夏侯渊勾起一抹冷嘲,“要说能力,他做这边军营的主将也不算抬举,就我在淮南举旗起事之前,他算得上是一方良将。只是他以前曾受过夏侯昱的恩,见夏侯昱大势已去,保住皇位无望,这才开始故意怠军,将边军营搞得乌烟瘴气,本的就是引狼入室的打算……我也是最近才想到这一点,是我疏忽了。”
“他故意让东庭破了边军营,得了定边,放司马如入大邺境内,就是不想让你安安稳稳地做大邺的皇帝?”她沉默了片刻,终无法认同地摇头,“就算他要报夏侯昱的恩,也不该拿大邺的国土与百姓来报复于你。”
“不说这些了。”他将矮几一推,转身靠回床头,长腿惬意舒展,低头看着她,“奶娘与季婉瑶都上了兆京,对你甚是想念,等这边的事一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回兆京?
楚清欢拉好了被子,闭起眼睛准备睡觉:“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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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严加“看管”了两日之后,趁着夏侯渊去定边巡务之际,楚清欢终于得以出去透透气。
至于他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许下地,更不许出帐之类的话,她自动选择了无视。
“姑娘。”刚打开厚重的牛皮帘子,还没感受到外面的空气是冷是热,还没看清是下雨下雪还是晴天,两道两影就齐刷刷地堵在了她面前,将她所有视线遮了个严实。
楚清欢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冲她咧嘴的石坚与清河,眯了眯眼睛。
两人眼角跳了跳。
“姑娘,”石坚硬着头皮道,“外头天冷,您还是去里面歇着。”
“里面太热,我就是想到外面凉快凉快。”楚清欢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我这就把里面的火盆拿走。”清河很勤快地就要进去。
她不动,没有让开的意思,冷眼看着他。
清河笑容一僵,嘿嘿干笑一声,退了回去。
“姑娘,跟您实话实说了吧。”石坚实在没辙,只得搬出最大的靠山来,“主子吩咐了,让我们俩好好照看着姑娘,若是姑娘出了这帐子,主子回来就会扒我们的皮。”
“扒皮?”她眉梢轻挑。
“对对,扒皮。”两人连忙回答,心中暗喜,心想,姑娘面冷心热,肯定不舍得他们被罚。
“那就扒吧。”楚清欢淡淡地说了一句,分开他俩就往外走,“让让。”
两人脸色一垮,追着就要再说些什么,被她一记冷眼定住,半晌,只得苦着脸远远地跟在后头——主子还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不得让姑娘出帐,更不得见不该见的人。
可姑娘的脾气主子还不清楚么?真真是个苦得不能再苦的苦差事。
“姑娘!”齐刷刷地,列岗的,拭枪的,磨刀的,操练的……在见到楚清欢之后,无不锃地一下站得笔直,恭恭敬敬,然后,这声姑娘就一路延绵下去,所经之处喊声震天。
楚清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这些与她有着深厚感情的前锋营与骁骑营的士兵这才呵呵乐着自个儿干自个儿的事,即便如此,一路上还是呼声不断。
天色阴沉,吹在身上的风也格外的冷,似乎又要下雪,楚清欢径直往后营走,眸光里却映入了两张熟悉的脸,她脚步一顿,折了方向向他们走了过去。
“楚……姑娘。”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却受她所托去了兆京,见到了当今的新帝,并随新帝一同出征的陈武,本远远地避在一边,见她笔直向他走来,不禁多了丝局促。
面见天子,随天子一同亲征,这是军营里的人梦寐以求的奢望,他以前甚至想都不敢想,可因为眼前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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