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娘……”
楚清欢再次扬手。
两人昂然不避:“娘……”
“嗒嗒”两声响,正欲接着骂的两人突然都痛苦地捂了嘴,又很快“呸”地一口吐出,两颗冰珠子连同两颗门牙混着血水就吐在了雪泥地里。
“你……”指着楚清欢,两人气恨交加,谁见过这样使诈的?
楚清欢捻去指尖的冰水,淡淡道:“看在你们两次叫我娘的份上,我就替你们的娘管教管教你们。”
“噗……”无数人窃笑。
那三个脸色涨成紫红。
“士可杀不可辱!”一人大喝一声,“兄弟们,上!”
陈武立即将何以念往旁边的人一送,冲了过去。
何以念一把推开扶他的人,脚步不稳地往前扑。
新兵营,重步营与轻骑营的人都齐齐一动。
就在所有人都动的一刹,楚清欢的身形突然不见,不是消失,而是在所有人动之前,她已如一道疾光掠入那三人之间。
一拳击中正面一人小腹,扭住他的右臂将他往地上一掼,身形一转,让过旁边一人横踢过来的腿,顺势抓住他的脚踝一抡,同时长腿往后一扫,一个回旋踢正中身后袭击那人胸腹。
其他人根本无从看清她的身法,连身处其中的三人都没有摸清楚状况,只顷刻须臾之间,就已分三个方向趴在地上。
四周骤静,只有旗风招展,呼拉拉作响,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没有人去看倒在地上的那三个,所有目光都集中场地中央唯一站着的人身上。
卓尔不群,皎皎其华,他们第一次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来看待这名年轻的“男子”,原本因为他长相太过出众而滋生出来的轻视在这一刻统统瓦解。
第一次见到楚清欢真正出手的何以念更是愣在原地。
唯有当事人楚清欢,只是整了整衣袖,眸光淡然一扫。
这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三个绣花枕头合起来,跟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石坚还差得远,又需她花费多少力气?
“好身手。”身后,响起几声寥寥掌声,一人语声褒贬难分。
元烈皇后 第八十章 其他方法
帐帘倏忽被人掀开,又很快合上,刚才的史太医去而复返,一道进来的婢女手里还托着个暖盅。
“殿下,您该喝药了。”婢女将托盘置于桌上,往白玉小碗里倒了碗药,柔声说道。
又苦又涩的药味顿时弥漫开来,光看那药汁浓稠的颜色,便知这药极苦,司马如却如没有闻到这苦味一般,在婢女的服侍下将药一小口一小口喝了,神态平静,眉目淡然,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明亮的灯光打在他鸦黑的睫毛上,投下一圈长长的阴影。
待药喝完,婢女又用棉帕小心地拭去他唇角的药汁,退到一旁,史御医便上前为他把脉,闭目凝神片刻,才放开了手。
“殿下脉象平稳,气血充盈,可见身子已有好转,加以时日,必将痊愈。”
“史太医,你这句话我都已经听了快有十年了,不觉得该换换?”司马如微笑着收手,“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吃了这么些年的药,若是能好,早该好了,何以日日以药当饭,一吃便是十年?”
“殿下……”史太医叹了口气,欲待说些什么,被他制止。
“罢了,难为你这么多年还要对着我说这同样一句话,下面要说什么,我都能背出来,还是不说了吧。”
见他笑语晏晏,说得轻松自在,似乎谈论的是他人一般,其他人反而越发的沉重。
“殿下的病,只怕光喝药并不管用,还需辅以其他医治方法。”沉默中,楚清欢说道。
所有目光顿时转到她身上。
“哦?”史太医疑惑地望着她,“其他什么方法?”
倾注整个太医院十年的心力都没能让这病有所起色,这一个看上去根本不懂医术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懂医术,但以我过去所得到的经验,象殿下这样的病,一般都需要外力刺激。”楚清欢道,“比如针灸,按摩,再加以自身的锻炼。”
她说得平缓而镇定,所说的经验,其实来自于她过去的自己。(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当时她被伤了腰椎,以致于下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被告知恢复无望。阿七不死心,到处寻医问药,最后为她找来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天天给她针灸按摩,一段时间之后,毫无知觉的双腿竟然有了疼痛反射。后来便在阿七的搀扶下每日练习行走,如此半年,竟然再次站了起来。
只是她这种情况与司马如毕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她心里并没有把握,之所以出口,只是因为这男子身受十年苦痛,却依旧能淡然面对的那抹笑容。
十年不能行走,却不曾因此而艾怨愁苦,自暴自弃,反而胸有丘壑,指点沙场,胜过所有一脉同胞,这本身的旷达开阔,便值得人尊重。
“针灸,老夫自是明白的。”史太医显出失望之色,“也不是没给殿下试过,只是未见有起色。倒是这按摩,老夫第一次听说。”
“针灸按摩都需要持之以恒,非短期能收到疗效,若是穴位找错了,更达不到相应的效果。”楚清欢看向微笑倾听的司马如,“至于按摩,如果殿下允许,我可以演示一回,以后史太医便可每日给殿下按上半个时辰试试。”
“这……”史太医与任海都露出为难之色。
让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随便近身,这对于司马如来说是件极为危险之事,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险。
“不妨事。”司马如温和地说道,“楚青,你便过来给史太医演示一回。”
“大哥,你的手……”何以念心里记挂的全是她手上的伤势,忍不住出声。
“没事。”楚清欢低声回了一句,便走到软榻前,摸了摸毯子的厚度,朝那婢女吩咐道,“换一床薄些的毯子来。”
婢女连忙依言换了床薄毯。
楚清欢撤去司马如身后的几个靠枕,与婢女一同扶着他躺平,这才伸手在他腿上按了按,找着相应的穴位。
任海嚓地一步站在她身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手,身体绷得僵硬,只等着一旦她对司马如不利便出手将她打死。
楚清欢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即也低头看了她一眼。
“能往后让让么?”楚清欢开口。
他不动,眼神分明写着“不让”二字。
“你挡着光了。”
“……”
任海无言地退后了三步。
婢女“扑哧”一声笑了。
根据自身的经验,以及对全身穴位的了解,楚清欢精准地找到了司马如腿上的穴位,隔着薄薄的毯子,掌下的腿骨修长而均匀,却因为长年不行走而显得不若常人那般结实粗壮。
手指一按下,掌下绵软的肌肉便动了一动,楚清欢心中微动,这双腿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至少还有知觉。
随着她指力的加大,部位的转换,尤其是按到内侧时,她能明显感觉到无力的肌肉微微绷起。
微侧了脸,眼梢落在男子脸上,但见面容白皙的脸不知何时泛起一层极浅的粉,那双唇形优美的唇轻抿着,眼眸轻垂,眸光不经意与她的碰上,唇角便往上提起,予以微笑。
立于榻首的史太医自然能感受到司马如呼吸的变化,见此大感神奇,屏着呼吸将那双手的所有动作,所按位置,用力大小皆悉数留意在心。
半个时辰之后,楚清欢收手。
“殿下双腿虽不能行走,却能对外部的刺激有明显的知觉,若是能长期坚持,应该多少能收到些效果。”
“殿下的双腿确实有所知觉,只是这些年的药物与针灸一直未能让殿下有所起色,更不能象现在这般气血上行,血脉和畅。”史太医上前探了探司马如的体温,“原本双腿常年冰冷,便是夏天也很难暖和,现在却颇为温热,这按摩果真有效。”
婢女面露喜色,任海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再一次变了变。
“嗯。”楚清欢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这按摩之法老夫还未能识得要领,落指时力道到底该控制在几分,还有,哪些穴位要轻些,哪些……”
“任海,先带楚青二人去休息吧。”司马如的眸光却落在楚清欢再次渗出血的手上,打断了一心求教的史太医,“史太医,此事不急于一时,等楚青的手好些再让他教你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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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深夜,还只是少年的何以念已沉沉睡去,楚清欢将灯芯往下压了压,将火苗调小些,随后在被子里将里衣褪下。
肩头红肿一片,轻轻触及便是既钝且胀的疼,她倒了些药在掌心,缓缓涂抹,逐渐加大力道,有细密的冷汗自额头渗出,她紧抿双唇,手中力道不减,这种伤药必须将它渗透入肌肤,才能起到最大的药效。
等到将药抹好,身上已是一层的汗。
她默默地用干布巾擦了,再穿上里衣,躺下时却全无睡意。
寂静地帐中,陪伴她的除了那盏油灯,只有对面床上的何以念,这个因为要为她抹药而被她拒绝以致于生着闷气入睡的少年,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喃喃了一句,砰地翻了个身,被子便掀在了一边,整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帐内燃着炭盆,但不盖上被子还是会冷,他却睡得很熟,只是象只虾子一般本能地蜷起身子,却不知道伸手把被子拉上一拉。
楚清欢默然看了半晌,起身给他盖好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整座军营很安静,她深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气,沿着帐子静静行走,不多时,前方便是白色金顶帅帐,她抬眼看去,里面透出暖色的光,显示着那里的主人还没有睡。
“怎么,睡不着?”一人远远地看到了她,出声招呼,正是任海。
“稍有些不适应,睡不着出来走走。”她看向大帐,道,“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有睡?”
“殿下每晚都要看军报看书,一般都是过了子时才睡。”任海叹了口气,“谁也劝不动啊。”
楚清欢淡淡一笑,天赋再高,若没有超于常人的付出,也无法走到这一步。
“任侍卫长,殿下问,可是楚青公子来了,若是,就请进去坐坐。”帐帘掀开,一名容貌秀美的婢女出来问话。
“正是。”任海对那婢女回了一句,便朝楚清欢道,“请吧。”
楚清欢点点头,走了进去,婢女在身后放下了帘子。
账内暖意融融,里面的男子正坐在软榻上看书,榻边放着一盏落地长灯,灯光铺泻在他一身雪白便袍上,衬得男子更加温润柔和。
见她进去,司马如抬起头来,手中书册一指旁边的宽椅,微笑道:“坐吧。”
楚清欢颔首,坐下后眸光落在堆放于榻上的另外几本书上,最上面一本写着“作战策”三字,想必这些都是关于行军打仗之类的书籍。
“若是有兴趣,不妨拿去一阅。”
楚清欢收回视线,道:“楚青一介寒衣武夫,只需跟着殿下便好,这些东西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
司马如也不勉强,将手中书册放在一边,侧过脸来,“住不习惯?”
“还好,只是初到一个新环境,总有个适应的过程。”
“嗯。”他靠着软垫,几许发丝垂落在身前,在雪白的衣衫映衬下更显墨色,“今日辛苦你了,手伤可有大碍?”
楚清欢一怔之下明白他所指的是按摩之事,不由抬头,但见他眸色关切,言语真挚,倒叫她略有意外,可见他能得到众多将士由衷爱戴是有原因的。
“不碍事,举手之劳。”
“无碍便好。”他一点头,转而问道,“可有想过让楚念入哪个营?”
只问楚念,不问她?
楚清欢不答反问:“殿下可有安排?”
“楚念还小,不适合上阵,倒是可以先安排在后勤兵里熟悉熟悉军营,等过两年再决定进步兵营还是骑兵营。”
“我倒是觉得,十五岁的年纪并不小,殿下尽可以让他多吃些苦,趁现在多历练历练,以后方能成大器,后勤恐怕会养成他的惰性。”
“这个你可放心。”司马如闻言一笑,“在我军营中,没有可以偷懒的兵,后勤兵也照样要每日参加训练。”
“如此甚好。”楚清欢看着他,“不知殿下将我安排在何处?”
司马如略作思忖,笑意微微:“让你当个普通士兵,我觉得太过屈才。况且你伤势未愈,不如等过些日子再作决定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便是死也不枉了
“驾——”呼啸的风声里,楚清欢用力扬鞭,知道墨骓即使不用鞭子抽也能跑得飞快,却一次次被她鞭梢带起的脆响催促着,驱动着。
快点,再快点……
哪怕冷冽的风刮得脸生疼,哪怕整个人似乎随时都可能飞起来,她还是怕不够快。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好端端的人,不过才离开了半晚,怎么会突然病情恶化,命在旦夕?
可钟平的表情作不了假,也不可能作假。
当从他口得知这一消息时,她脑中忽然一白,什么都没有想,一把将夏侯渊推下马背,夺过钟平手里的马鞭便冲入城门,直奔皇宫。
脑海里全是那个病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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