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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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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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凝匣中剑,风惫原上旌。

早晚朝天阙,不闻刀剑声。”

一诗终了众将哗然,齐齐赞我才比李杜亦不逊色。我微笑着听毕他们的颂扬,心绪却早已被拨乱。“早晚朝天阙,不闻刀剑声。”我心中原来是这样想的!前线战事、百姓安危、国家兴亡在我眼中原来都及不上一个霖漓重要!对他的思念是那样难以割舍,反而一日复一日的浓重起来了,乃至军中宴饮之时我心中亦是一样全全被思念占满!我……我,该怎么做?

偏偏又有一人道:“元帅一心报效圣上,您的忠心是我等所远远不及的!”

我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眸光一寒已然僵在那里。洛镇国显然发现了我的异常,和言问道:“元帅身子不舒服么?不如早些回帐歇息吧!”

一人亦附和道:“元帅身系三军不可出什么差子的,不若先回帐歇息。”

见众人皆是忧心不已我便点头,复又微笑:“将军们继续,不必顾忌本座,想来本座也没什么大碍。”

才出大帐忽有马嘶之声在耳边响起,好奇地回顾,正碰上璪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大眼的它对上睁大眼的我,正巧应了那句话:“大眼瞪小眼”。它的目光离奇似有深意又透着许多期盼,我从未见过一匹马会有这样的神情。垂首向下,只见它的蹄子正一下下用力刨着土,不由觉得它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是而命郑全成等人先行回帐,笑着问璪瑰:“怎么?有什么要告诉我?”

它两蹄腾空而起,无不兴奋的长嘶一声,随后侧过身像是在请我上马。

虽然有些许的疑惑,我还是骑了上去。璪瑰只待我坐稳便发疯一般狂奔起来。穿过重重营帐、越过齐营的栅栏、奔过一片荒野。它的速度极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不觉抓紧了缰绳:“璪瑰!璪瑰!你要带我去哪里?”

它是马,虽通人性却也难以听懂人语吧,因而并不顾我的呼喊,反而更加快了速度在崇山之间奔腾。

清冷的月光洒满盔甲,那是雪白而清冽的光芒。眼中闪烁,我知道那并非泪水,只是不经意间闯入眼帘的光辉,软软的叫人舒坦。璪瑰停了下来,长嘶一声似是请我下马之意。

着了地面,只觉脚下绵软,竟是一片缀着许多小小野花的绿草地!冰天雪地之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草地!抬头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山峰之巅,周围的崇山峻岭无一不是绿意盎然。心情极是舒畅,面上亦有了毫无杂质的笑容,我回头朝着璪瑰放声大笑:“瑰儿!你如何得知有此景色绮丽之地?怎么不早告诉我?”

它似乎也是开心的,前蹄高高抬起仰天嘶着。我抚摸它雪白的颈毛:“瑰儿,我很开心呢!真的要谢谢你。”璪瑰兴奋地摇摆着头,忽然之间神情凝重起来,一味探着头盯向它背上的玉鞍,那里好似藏着什么秘密。

怀着好奇的心理我将玉鞍掀起,里面什么也没有,只能看见它雪白的皮毛。些许的无奈,我撇了撇嘴看着它,却见它那双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脚下的草地。循着目光向下望去,不由得怔了。

第二十九章。长相思(6)

第二十九章。长相思(6)

是那再熟悉不过的物事,熟悉的模样、熟悉的气味——粉红色、描金的信封。璪瑰见我拿到信笺,愉悦的长嘶一声,有些忘乎所以的自己跑掉了。

“三郎”!一时间我的脑海内只剩下这两个字,根本顾不上璪瑰。强烈的思念与不舍迫使我即刻俯下身将那信拾起。柔和的龙涎香味尚未散去,我那日撕开的小口依稀可寻。信封被撕开,露出一张胭脂红的薛涛笺。深吸一口气才敢将它抽出,只见上面的字迹有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而那笺上所书……我只瞧了一眼泪水便奔涌而出: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

“美人如花隔云端”!三郎,你为何要发出这样的慨叹?又为何要叫我知道?三郎!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样做会让我分神?

可是……你放不下我,我又何尝割舍得下你?三郎!我的三郎!

明月在山峦间冰清玉洁地散发着清辉,恍惚之间那玉盘中竟映出了他的面颜。“无论陌上花开如何,你都要回来!我等你回来!”

我发疯似的冲上去欲要将他抓住,那影像,却是稍纵即逝。转眼间皎洁的月抹去了所有关于他的痕迹,就仿佛,他从未出现。

“月之小,何皎皎。”我缓缓吟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至死不渝!好!好!”忽然有人在身后拊掌大笑,是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回身,见是他,达迭帖木儿。我没有一丝惊慌失措之色,淡淡地问:“贤王怎么也来了此地?”

他似是愣了一下,旋即阴冷声音响起:“怎么,你见了我不会害怕么?”

我凝望着他手中紧捏的碧绿色信笺,那是女子传情之时才会用的。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声音幽幽,在月夜散发着无尽忧伤的气息。

达迭帖木儿握着信笺的手不自然抽动了一下,表情中多了怆然。良久,他遥望我手中的薛涛笺,轻轻道:“你在思念你的夫君?那个大齐国的皇帝?”

我只是反问:“贤王在思念你的妻子?那个匈国的右贤王妃?”

言毕两人都笑了,笑得那样纯粹,不带有战争的血腥或是仇国的深恨。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是么?此时此刻的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达迭帖木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听说大齐土地上历朝历代皇帝大多薄情寡意,没想到你们之间这般一往情深。该当珍惜的。”

第二十九章。长相思(7)

第二十九章。长相思(7)

我只是盯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贤王与王妃之间难道不是情深似海?”我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不该离开他的……他,对我真的很好。而我……却始终不可以真心相待。是我对不起他。”

达迭帖木儿与我并肩站在山巅,叹道:“我何尝不晓得身为帝嫔内心会有几许挣扎?心上人正是富有天下女子、最为不能一心的九五至尊。爱他,会很困难……或者说,对帝王只能敬,只能惧,唯独不能爱。而如今你们与常人不同、并非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你们的处境应是十分尴尬吧。”

我的笑更像是对自己的讥讽:“是呵,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远远的与他相隔,强迫自己不要对他又一星半点的思念之情。”

“可是战争终会有终止的一天,到那时你该怎么办?该面对的是一定要面对的。”达迭帖木儿的目光极是诚挚:“听我一言,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吧,不要强迫自己离开他——既然他为你传来此等情笺,而你又为他泪洒山峦。拼尽一日欢,才是最好的选择吧。”他欲要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却又缩了回去,沉默半日道:“如果相信我是好人,那么你就听了我的话,珍惜吧,那个他应是专情之人,你亦不可能抛却你二人间的爱情。”

“是这样?”我缓慢垂下头去:“这样么?”

他满是坚定的点头:“我不会害你。”

我“嗯”了一声道:“我相信贤王。”伸手系紧了身上的蜜合色绒里绣花披风,无意间碰得耳上同心耳坠滴滴答答地晃,一阵感伤荡漾在心上。梦为同心结,这同心耳坠是我从未摘下的,或许,我对霖漓的不舍自这上面就可以体现得出。不能抛却,亦根本不欲抛却。

“三郎他不希望我太过伤身的。”我轻轻施了一个屈膝礼:“我先回营了,贤王也请保重吧,想必贤王妃亦不希望贤王因思念而伤了身子。”

他没有拦我,只是轻声道了句:“走好。”

不知踉踉跄跄在崇山间艰难行走了多久,我竟没有迷路,安全抵达了大齐军营。

守门的将士见了我大惊失色,他们想来并不知道我何时离开了军营,连忙簇拥着将我送回中军帐。帐中侍卫侍女们早已乱作一团,如今好容易盼得我回营一个个皆是喜形于色。

我只留了湘儿与渊儿为我洗漱更衣,慢慢地问:“我离营的事情你们可有对其他人讲过吗?”

湘儿一边为我捂面一边道:“自然没有,我们知道元帅很快就会归来。”

我颔首:“那便好。”

“不过元帅,”渊儿问道:“元帅到底去了哪里?没有遇到敌军吧?可还好?”

我笑道:“倘若不好我现在还会好好的坐在你们面前吗?”弹着指甲又道:“敌军么,倒是没有遇到,不过我倒是碰上了达迭帖木儿。”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1)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1)

“达迭帖木儿?!”湘儿与渊儿几乎是同时惊呼,带着严重的惊恐与不可思议,眼珠儿瞪得老大。

我不在意的笑笑:“是啊,达迭帖木儿,就是那个匈国右贤王达迭帖木儿。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是三族联军的主将啊!”渊儿惊叫一声扑上来反复翻着我的手,又紧盯着我的脸:“元帅没有受伤吧?达迭帖木儿有没有为难您啊?”

瞧着她紧张的样子我不由笑出声来:“好啦好啦,没有什么的。我们只不过是在山间偶然相遇,达迭帖木儿是位讲道义的大奖,绝不会趁我手无寸铁时违了大将风范。所以我们不过相峙了半日便各自回营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得知我与达迭帖木儿间的对话,那与国仇家恨毫无关联而只关于风花雪月的对话。

湘儿亦是轻笑道:“渊姐姐当真是一心为咱们元帅着想!只是湘儿想着以元帅的智慧与机智,是万万不会出什么差子的。”

我呵呵一笑:“湘儿,当年我们初见之时,我只晓得湘妹妹你是个天真烂漫之人,却不曾晓得你这般善解人意,妹妹说的话无不叫人舒坦!”

她恬静微笑中带有挥之不去的忧伤:“岁月催人老么,湘儿年岁或许未老,可是心性却早已不似当年无邪。人么,总是要变的。”见我神色骤然黯淡连忙拍着脑袋自责道:“瞧我瞧我,真真是糊涂了,说出的话竟然根本不过脑子,真是该死了!”

“没什么……”我一语未了忽见方才出帐取水的渊儿跑进来急切道:“元帅元帅!璪瑰怎么不见了?它没有同元帅一起回营吗?”

璪瑰?!我一愣,方才,璪瑰不是自己跑了么……可是,它跑去了哪里我并不晓得!璪瑰,璪瑰,那是霖漓殷切的希望呀!没了“早归”我要怎么办才好?

正在急得跺脚的时候,一道奔马的影子在帐外掠过,是它!它回来了!我心中大喜,急忙抓了身边的弹墨披风披了出去。

果然,雪白英俊的璪瑰正昂着头驻步帐前,它瞧见了我仍是以一声嘶叫表示亲密。我走过去俯在它身上轻轻抚摸着他柔软光滑的毛:“都怪我,竟然没有在意你去了哪里。瑰儿,你会不会怪我?”

奇的是它居然有一次向鞍子的方向探头,乌黑的大眼睛直至盯着鞍下。仔细看去,之间一张墨绿色的笺子已露出了一角,心中诧异是何人塞进去的。刚刚将笺子拿在手中,璪瑰便用力将我拱回了帐中。

我一边向议事厅中央的位子上走,一边将那墨绿信笺抖开。上面的字迹是我所不熟悉的,但读罢内容,我却已了然是何人所作。很飘逸的笔法写着:“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两厢难为情。

君忆夫兮予忆妻,来日战场方为敌。”

这其实并不算的上是诗,顶多只是顺口溜罢了,但意思却深切,应是认真之作,何况是出自一蛮夷部族贤王之手。达迭帖木儿虽欣赏中原诗文,却终究身为匈族大将,定然不会有时间有精力有环境容他写作诗词,今日他能为我作下此等情深意切的诗作,足可以见得他心底至善至纯。“君忆夫兮予忆妻,来日战场方为敌。”他实在是重情义的大将。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2)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2)

想起他的“拼尽一日欢”、他的“不要强迫自己离开他。”、他的“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心下怆然。将信笺递给湘儿:“烧掉罢。”径自走入书房,见桌上笔墨纸砚皆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提起饱蘸墨水的毛笔却不中意于面前的雪浪白纸。在身前一大沓信笺中翻着,见了翠绿的宝蓝的殷红的明黄的淡粉的涂金的描银的各色笺子却始终不满意,惟觉它们或轻浮或浅薄或世俗或妖丽。乃至于平日里最喜爱的薛涛笺亦不为我所中意,胭脂红的颜色太过流于表面,难以表达出我此刻复杂的心情。

忽然,一抹淡淡的米黄色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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