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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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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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吉怔怔看着水面上圈圈涟漪越荡越大,许久才摇头叹道:“心不静,水不静,这条鱼注定钓不到的……”

邢昭跺脚道:“阁老,您快拿个主意吧,崔甑匹夫可知道不少咱们的事呀,这么多年,咱们曾经拿过他那么多银,与他南北守望,遥相呼应,合谋扳倒过不少大臣,一桩桩事在他那里都有……”

“住口!”刘吉忽然暴喝:“做过什么?老夫做过什么?老夫与他崔甑有何关系?邢昭,你也中邪了?”

激动的邢昭顿时闭嘴,脸色虽然焦急,却不敢再说一个了

刘吉深吸了一口气,道:“无缘无故的,崔甑为何自寻死路?”

“这个,门下不知”

刘吉仰头看着晴朗无云的碧空,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脑海中却不知怎的闪过一张年轻的面孔

微微一笑,刘吉喃喃道:“一直不敢小看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老夫这一局输得不冤,输得活该呀”

过程怎样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杜宏和秦堪的命运已脱离了他的掌控,逃出了生天,不仅如此,同党阋墙,党羽攀咬反噬,此案已然引火烧身了

久经风浪的刘吉莫名其妙间便将自己置于生平最危险的境地

必须壮士断腕了,否则真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崔甑将罪全揽到自己身上,说明他不敢攀咬我们,否则不仅他会死,他全家全族亦难活,他清楚老夫的段……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崔甑这条线还有什么人?”刘吉忽然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别人听来莫名其妙,邢昭却听懂了

多年的经营,无数次的朝堂风浪,刘吉像只狡猾的老狐狸,活得比谁都小心,他的关系都呈纵向单线联系,类似于前世的传销系统,浙江这条线上,除了崔甑外,便只有寥寥数名官员知道彼此,包括眼前这位巡按浙江的监察御史邢昭

邢昭想了想,道:“还有几名官员,以及那几个浙商……”

刘吉缓缓点头:“邢昭,你可留着与老夫和崔甑等人的来往信记录?”

“全烧掉了,杜宏的案上达天听以后,门下便将所有的信全部烧了,哪怕此刻锦衣卫去抄我的家,也绝对找不出任何能陷我于牢狱的东西”邢昭自得地一笑,仿佛在等刘阁老夸奖他的应变能力

刘吉不负所望,浑浊的老眼一亮,果然赞许点头:“不错,果然是老夫倚为心腹的好学生”

端过身旁的酒盏,慢慢斟了一杯递给邢昭,刘吉笑道:“来,满饮此杯,只要不留任何证据,我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这次输了,下次再来过便是”

邢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笑道:“有阁老坐阵帷幄,门下还愁什么?阁老的吴姬酒还是这般芳香醇厚,尝不厌呀……”

“好喝吗?多喝几杯吧,老夫年纪大了,这杯中之物可不敢再多喝了……”刘吉淡淡地笑道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官复原职

吴姬酒是刘府自酿的好酒,好酒总是醉人的。

邢昭心神不安地喝了几杯,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眼下情势已不可挽回,下一步如何转攻为守,如何布局摆脱三法司的追查,全听刘阁老的便是,这些年相处下来,对刘吉的应变急智邢昭还是颇为佩服的,相信他能保住大家的前程。

“阁老,一切拜托您了,此事过后,浙商那里还有一船八千匹的丝绸即将出海,获利何止百万……”

“你糊涂啊!”刘吉带着怒气打断了他:“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挣银子?不要命了么?”

邢昭急忙笑道:“老大人说得是,咱们总要蛰伏一段时日,待风声过后再做计较。”

刘吉点点头,道:“你我皆世人,离不开名利二字,多一点耐心,官儿总会升的,银子总会有的,老夫年已七十许,尚能隐忍卧薪,你急什么?”

邢昭连连点头应是。

…………

…………

辞别刘吉,邢昭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了,刘吉总有这种魄力,无论多么危急的事情,经他大手一番拨弄,总能化险为夷,抱住这座靠山,有什么危难过不去?今日之事,大抵也只是一阵小风小浪而已吧?

官轿离开农庄,经过一条狭窄的田间小路,小路通往官道,上了官道便可以进城了。

邢昭坐在轿子里,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年选择了一座很不错的靠山,真的很不错,此事过后应该再为阁老大人多出一把力气,他是巡按浙江的御史,杜宏这根眼中钉若仍在绍兴当知府,当寻个由头再狠狠治他一道,为阁老出这口恶气不可。

晃晃悠悠的轿子在乡间小径上起伏。邢昭忽然觉得鼻腔处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流淌下来,用手一抹,触目竟是满手的鲜血。

邢昭的手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想高声呼救。一张嘴乌黑的鲜血如喷泉般不停地涌出来,身躯也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

邢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掀开轿子的窗布,看着外面晴朗无云的碧空,邢昭忽然露出了惨然的微笑。

邢昭刚咽气,乡间小径的树林里便窜出几名黑衣人,手起刀落间,两名轿夫惨叫一声毙命,掀开轿帘,邢昭口鼻满是乌黑的鲜

血。早已没了声息,黑衣人不放心,狠狠戳了几刀后,连着轿夫和邢昭的尸体,以及轿子全部带走。不多时,树林深处升起一道黑色的浓烟。

天很蓝,仿佛神仙用一只手抹去了天空中所有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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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堂已然电闪雷鸣。

“户部浙江主事吴劭,苏州织造南局主事太监黄菖,浙江布政司左参议柳田贵,巡按浙江监察御史邢昭……”

随着一个个名字从崔甑嘴里缓缓念出。堂内众官员心惊肉跳,连三位主审官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神情愈发凝重。

原本不大的案子,深挖下去竟如此的触目惊心,这里面究竟要搭进去多少条人命啊……

崔甑交代完了一切,画押签供之后,绝望地长叹口气,仰头闭目不语。

“派人将供词送进宫,快!”何鉴感到事情重大,牵涉到如此多的官员,他已做不了这个决断了。

刑部暂时休堂,等待陛下旨意,崔甑已被戴上了镣铐枷锁,由衙役看管着,索然站在大堂中。

杜宏和秦堪反倒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了,从开始的毫无悬念,直到最后的峰回路转,堂内所有人都知道,杜宏已脱罪,而秦堪虽有散布传单和煽动贡生之举,但论前因乃是为了帮身陷冤狱的岳父脱罪,既然事实证明杜宏无罪,秦堪的行为自然性质不一样了,奋不顾身救岳父,这是义举,孝举,谁敢说秦堪有罪?

杜宏的情绪已恢复了平静,斜眼瞧着女婿,低声道:“好一招釜底抽薪,老夫虽不知你怎么办到的,但还是佩服你。”

秦堪翻了个白眼,道:“什么都不知道你瞎佩服个什么劲?”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觉得你招式玄妙,若老夫知道你在背后干了什么下三滥的勾当,你得到的就不是老夫的佩服,而是鄙视了……或许还可能是大义灭亲。”

秦堪沉默许久,懊悔地喃喃叹道:“我又错了……手贱救什么人啊,让人把这老家伙摁进马桶里活活溺死,岂不大快人心?”

一个时辰后,宫里宦官带来了旨意。

龙颜大怒,严旨追查!

杜宏和秦堪蒙冤受屈,上意褒抚,二人官复原职,似乎为了补偿杜宏,除了绍兴知府外,还给他加了一个南京监察御史的衔号,有上书直奏皇帝之权。

给秦堪的旨意却无惊无喜,仍旧锦衣卫千户,仍旧值守东宫,连一两补偿性质的银子都没发,而且还令秦堪追查此案,深挖到底。

秦堪不在乎什么补偿,他要的是快意恩仇。

穿着一身囚衣,秦堪站在刑部大堂中央却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朝着堂外大喝一声:“丁顺李二何在?”

丁顺李二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一身大红飞鱼锦袍,挎着腰刀抱拳大声道:“在。”

“户部浙江主事吴劭,苏州织造南局主事太监黄菖,浙江布政司左参议柳田贵,巡按浙江监察御史邢昭……下锦衣卫驾帖,拿人!”

“是!”

二人急步转身而去。

秦堪看着瘫软在地垂首不语的崔甑,眼中毫无一丝怜悯。

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输赢各施手段,崔甑只是一个失败者,如此而已。

可惜的是,交代出了那么多官员,却死活没有将刘吉交代出来,刘吉运气好,逃过了一劫。

…………

…………

皇帝特旨,锦衣卫缇骑四出,大索天下。

当夜,浙江布政使崔甑在牢内自尽,巡按浙江监察御史邢昭不知所终,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张士祯和工部给事中曹酌安收到锦衣卫驾帖后,在家中吞金自尽。

风浪起,风浪静,似乎一切都已结束,又似乎一切都没发生。

第一百九十八章家人团聚

三法司的重审已有了结果,对他们来说,案子已结束了,未了结的部分陛下已下旨由锦衣卫追查,那又将是另一桩案子。

秦堪清楚这案子查不下去,哪怕现在锦衣卫缇骑正十万火急赶往浙江也没用,刘吉这只老狐狸把该断的线索全断了,可能引火烧身的人也遭了毒手,他甚至相信那个不知所终的邢昭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一朝监察御史莫名其妙失踪,可以肯定绝不是被人贩子拐到深山给人当老公……

朱厚照看完大戏,嘱咐秦堪在家多休息几日再来东宫应差后,心满意足地走了,他来的目的是为秦堪保驾,如果何鉴要当堂对秦堪用刑,他这个太子便要出面阻拦了,事实证明三法司还是很文明的,有太子殿下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大概也不好意思摆出反动派的嘴脸。

满堂皆散,杜宏和秦堪互视一眼,仰天大笑。

数月折磨,苦苦求生,咬死了一份信念,终于守得云开月明,他们是真正的胜利者,他们笑到了最后。

见杜宏笑得如此开心,秦堪有点看不顺眼了,老头儿坐在牢里什么都没干,全托自己的福才逃出生天,现在比他还笑得大声,这不科学。

“岳父大人,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笑得这么开心……你大概忘了,岳母大人在家磨刀霍霍,就等你回家开宰呢。”

杜宏猛地一滞,畅快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男人的面子很重要,杜宏强自镇定,缓缓捋着胡须道:“她不敢对老夫怎样,老夫……乃朝廷命官,殴打朝廷命官犯法的!”

实在是很消极的说法,而且说得很没底气。

秦堪同情地瞧着他:“岳父大人。……你流汗了,流了很多汗。”

“暖春三月,艳阳高照。老夫很热不行吗?”

“既然岳父大人不怕,那咱们就回家吧,小婿家在城外。你还没去过呢。放心,岳母肯定没在家。”

杜宏闻言长松一口气,胆气顿时壮了:“哈哈,笑话!老夫怕她作甚!她在不在家老夫都照去不误!”

二人离开大堂,向刑部大门走去。

“咳,贤婿啊,你岳母果真不在家吗?”

“真不在家。”

杜宏神情不安道:“她在哪里?”

此时二人已走出刑部大门,大门外围着一群看完热闹还未散去的百姓,人潮熙攘中,站着两位衣着素雅的女子。俏目含泪定定地注视着他们。

秦堪笑了,朝她们一指,道:“岳父喜脱牢狱,岳母大人当然要来迎接洗尘……”

杜宏一见杜王氏顿时面色大变,扭头便往衙门内跑去。

杜王氏擦了把眼泪。叹着气走上前朝秦堪点点头:“贤婿对杜家的再生之德,实在不知……”

秦堪赶紧打断她:“一家人别见外,狠狠揍岳父一顿算是报答了吧。”

杜王氏点点头:“老匹夫为了什么天理公道连妻儿都不顾,贤婿所言正合我意,且听声响吧。”

说着杜王氏嘴角勾起一抹杀意盎然的冷笑,不慌不忙地进了衙门。

没过多久。衙门内传来杜宏惊怒交加的声音。

“老夫为民请愿,伸张正义,何错之有?你别过来!”

“说了叫你别过来,你还来!以为老夫不敢振夫纲么?”

“别动手……啊——好,好,你竟殴打亲夫,这夫人要不得了,啊——彼其娘之!泼妇你要打便打,何必打脸,伤老夫的自尊……”

…………

…………

听着衙门内杜宏的惨叫,秦堪舒服地叹了口气。

真是人世间最美妙的天籁,老东西早该被揍,如果不是顾忌背上不孝的名声,秦堪早就亲自做这件身心愉悦的事了。

转过身,一双美若星辰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他,晶莹的泪珠不停地从这双眸子里流出,像清泉般滑落腮边,每一滴都令秦堪由衷感到心疼,愧疚。

鄙视杜宏不顾家小而鲁莽地伸张所谓的正义,其实秦堪他自己何尝不是呢?唯一不同的是,他伸张的正义是谋而后动,不算太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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