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空呼出口烟,突然觉出不对劲:“咦,不是没钱买烟吗?烟哪来的?”
夏威往垃圾桶努嘴:“喏,那捡的烟屁。”
杨小空第时间把烟给啐,呸呸呸连吐三口唾沫,在凛冽的寒风里缩缩脖子,保持沉默。
学校里的孩子差不多都走光,夜色渐浓,校门合起半边,个老头儿执着柄竹扫把清扫校门口的零食袋。夏威从栏杆上跳下来,伸展伸展手脚,疑道:“难不成那两个小家伙旷课?”
杨小空也从栏杆上跳下,叹息声,“走吧。”
正着,学校里走出两个小家伙,个蓬头垢面,另个哭哭啼啼的。
蓬头垢面的那个小家伙比中指:“要不是老师来,老子非踹断他的腿!”
哭哭啼啼的那个则呜咽道:“都叫不要打,被武叔叔知道怎么办啊……”
“老师只要道歉就不会告诉武叔叔,明就给那王八蛋道个歉呗。”杜卯抹鼻涕,擦在边的树干上,“有什么大不的?哼!”
“呦!杜卯,好脏!”
杜卯拖着断边背带的书包,又擤把鼻涕,边走边抹在墙上:“武叔叔又不来里洗树洗墙!谁管谁!”
杜寅被堵得无话可,抬起手正要用袖口抹鼻涕,想起身衣服早上才换,自己爱干净些多穿几,武叔叔就可以少洗几次。他犹豫片刻,学杜卯把鼻涕抹在墙上。
杜卯取笑他:“呦,好脏。”
杜寅涨红脸:“,是先抹的!”
杨小空远远地看着,酸涩地扬扬嘴角。
夏威把帽子摁低些,用围巾挡住小半张脸,快步走过去撞杜寅,动作迅速地把两个装压岁钱的红包塞进小孩裂口的书包里,然后做贼似的撒腿又跑回来,勾住杨小空的脖子灰溜溜地逃跑。
杜寅被撞的个趔趄,站稳后颠颠沉重的书包,嘟囔着埋怨几句,继续老气横秋地教训弟弟:“看嘛,书包被人撕,裤子也扯破,武叔叔还得再给买新的!正和同学讲道理呢,怎么冲上来就打人呐?”
“他骂爸是劳改犯不就是骂爸?要不才懒得理呢!”
“和他理嘛……”
“个屁啊,拳头最管用!”
“呦……真不讲理……”
杨小空在夏威的“挟持”之下埋头闷不吭声地加快脚步,耳朵里听着那对小兄弟的争吵,他的眼圈微微发红。
夏威捏捏他的鼻子,安慰道:“没错,是他们老子自找的!”
杨小空揉鼻子,逞强道:“没承认有错。”
夏威紧紧手臂,路过垃圾桶时随手捡支烟头,娴熟地上,龇着口白牙喷出烟雾:“好阿咩,那些事过去就算吧。”
“没法算,难受。”杨小空条件反射揉揉胸口,自言自语:“不知道做什么能好受。”
夏威谆谆教导:“看啊,还是喜欢白左寒,把他弄回来吧,以后管严些,他再敢不听话就整死丫的!”
“怎么弄回来?”
“那还不简单?麻袋套,拖到小黑屋里用狗链子拴起来,让他叫‘汪’他不敢喊‘喵’!只要他乖,就赏根骨头。不乖?啪啪给他两巴掌!”夏威豪气干云地:“就么对付和哥哥的,看那小子现在多听话!”
杨小空抽下嘴角:“不想要他。”
“不想要就无视他,管他是死是活是高兴是难过,活自己的,跟不喜欢的人较劲不值得。”
杨小空无力地叹口气:“但又想把他栓起来,盖个小黑屋关住他。”
“怎么么磨矶啊?又想要又不想要,到底要是不要?犹犹豫豫的都不爷们!得得,不如哥哥收做小~”夏威往他脸上吐口烟雾,撅嘴直扑过来:“先用火辣辣的吻迷上吧~”
杨小空抬手挡,平静地:“刚才的那些会字不漏转告段和的。”
夏威遭雷劈般蹦开:“呀灭跌——绵羊仙子饶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阿咩已失控,大家随意砸(众:喂!你真的是阿咩的亲娘咩??某恩:我是啊,请看我的真诚的双眼¤。¤)
明天木文更了……(泪指——都怪乃们催我今天更!)
ps:大概再过一章为屿出来大面积抢占戏份……
谁欠了谁
白左寒做贼心虚地觉得全院师生都看到了杨小空发给院长的艳照,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他硬着头皮把这学期的课教完,期末给学生习作评完分,系主任到教室来找他,意味深长地说:“小白,你任教差不多十年了,虽然还年轻,不过后来居上,系里属你艺术成就最高,但私人问题也得多上心呀。”
白左寒脑子里一蒙,支支吾吾地说:“主任,那什么……”
系主任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话语闪烁其词:“我知道我知道,我和院意见一致。我马上要退休了,关于你的事我不便多说,让院长和你谈吧,他在办公室等你呢。”
大冬天的,气温接近零度,白左寒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是,是,我这就去。”
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白左寒的冷汗流的更多了,院长手上那张照片对他的职业生涯是致命的——对杨小空也一样!他如履薄冰地从圣诞节熬到期末,见院长没有提及此事,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院长不会追究。最终,还是躲不过,他知道杨小空此举是釜底抽薪,逼他辞职,他们不是普通的师生恋,影响极其恶劣,不是他离开,就是杨小空离开。
院长见他来了,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左寒啊,坐坐!铁观音还是普洱?”
院长在为人处事上耍花枪是一流好手,要不怎么能当院长?他笑得越是热情越有问题!白左寒看到他的笑脸就犯怵,强笑:“不用了。”
院长从书架上拿下一盒茶罐,大力拍打他的背:“怎么不用?我有不少话和你说,边喝茶边聊,坐啊,站着干什么?”
“不了,院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今儿怎么这么拘谨?”院长似笑非笑:“我说,那张照片……”
白左寒毛骨悚然:“行了,别提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院长迁就地打官腔,“左寒啊,其实找你之前,我和你们主任谈过,你是我们院百年一见的人才……”
“院长,您直奔主题吧。”白左寒哭丧着一张脸。
“呦!”院长乐开了:“这么心急啊!你们主任也和你说了吧?你……”
“算了,您别说了,说出来难听!我和他之间肯定要有个人辞职,拜托你留他吧,我尽快打辞职报告!”白左寒咬咬牙,一口气说完,毅然绝然抬脚离开院长室,关门声震天响。
院长杵在原地傻了眼,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小空的勤奋是众人皆知的,他身处两个圈子,在艺术圈子里是晚辈,还需拼了命往上爬;而在古玩圈子里他是门面,一方面得巩固自己的地位,与人周旋,应酬四方,在对付杜佑山之前,他为了拉拢人脉,一味地给人好处无所求,当然没有人会拒绝,现在杜佑山倒了,他必须学着恩威并重,不能一直没原则地让步,合理处理人际关系确实是他的一大难题。另一方面,需要看的书、需要增长的知识永无止尽,如今他突破瓶颈,对书画鉴定掌握了大概,但还是不能像鉴定瓷器那样有把握,所以一有时间就抱着书看,或者到博物院的藏经阁去研究。
白左寒知道杨小空常在中午的课间间隙躲进储藏间看书,从院长室出来,他就悲愤异常地直奔储藏室,既然自己主动辞职了,好歹得告诉狼崽子,让那混账在第一时间“高兴高兴”。
果不其然,杨小空窝在储藏室里,睡着了。模特台摆满东西,只留下窄窄的一片空间,杨小空孩子气地团成一团,头发乱糟糟的,两手松松地握成拳摆在脑袋边,睡相可爱又无辜,怎么看也不像只狠毒的白眼狼。
模特台边摆了一个取暖器,橘红色的光亮笼罩着狭小拥挤的房间,模特台上颜色各异的丝绸衬布泛着诡异的暧昧光芒,白左寒弯腰握住一块衬布的边角,想起来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张模特台上,那时的小绵羊多笨啊,笨得让他不忍心使对方感到疼,心甘情愿让这个孩子气十足的小混账骑到自己身上。
他本想把杨小空摇醒,狂骂一顿甩头就走,可是看到对方轻皱的眉头,又舍不得了。他在杨小空身边蹲下来,近距离打量对方的脸——那双充满冷漠、仇恨、虚伪的漂亮眼睛不睁开,杨小空依然是很可爱的面团小绵羊。他凑近嗅了嗅,除了熟悉的气息,还嗅到一抹粉尘味儿,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笨小子,储藏室里都是灰,你怎么逮着地方就躺啊?
杨小空的鼻息稳定,睡得很熟,他的眼圈下有浅浅的黑晕,似乎忙碌焦心的日子也让他累坏了。
白左寒轻轻吻了吻杨小空的额头,面前这张脸真的让他狠不下心,哪怕对方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逼他放弃热忱的工作,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反过来和狼崽子拼个你死我活。
他捏了捏杨小空的指尖,小声咒骂:“你这贱小子,我不欠你的。”
杨小空始终闭着眼,突然嘴唇一动:“白教授,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白左寒惊了一跳,很快平复下情绪,冷笑:“醒了还装睡?是不是很得意?”
杨小空眼睛不睁,懒懒地说:“只是不想看到你,恶心。”
“看到我恶心,被我亲就不恶心了?”
杨小空没回答,而是丢给他三个字:“你真贱。”
白左寒立起来,一脚把堆叠如山的衬布踹翻了:“谁贱?你给我起来!”
杨小空随手捞一把衬布兜头盖脸蒙住,“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遮住脸干什么?你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了?”
“我告诉你我不想看到你!你有完没完?”
白左寒拿起柜子上的塑料水果砸向他:“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贱小子!”再操起几本书接着砸:“你他妈拿本事出来和我斗!”端起一个石膏几何体,掂了掂,放下了,换几个塑料瓶继续砸:“玩这种阴损的招算什么玩意儿?”
杨小空窝在衬布里一声不吭,装忍者神龟,他在忍,忍着不要动手动嘴与对方发生冲突。夏威说的对极了,不要和不喜欢的人一般计较,不值得!自己必须强迫自己改变心态,不要再做无谓的幼稚行为!
“出来!”白左寒使劲一扯衬布:“杨小空,你欠我的!”
杨小空没应,他的眼里聚满了雾气,拽着衬布较劲——他对那个人又厌恶又难舍,不想看到对方,只要看一眼就会心烦得失控,不说恶毒的咒骂会憋死!
白左寒狂躁地一个人发脾气,摔东西,痛骂不止,最后累了,颓然地坐在模特台的一角,离杨小空远远的。
安静下来,默默感触这个小空间里的气息,有多让人怀旧就有多催人心酸,他们都想起来那年的耳鬓厮磨,全世界只剩两个人,心里是满满的幸福,眼眸流转、指尖相触,皆能感应对方的爱意,一句“我爱你”重复无数遍都嫌不够,屋里什么都没变,唯独人变了。
白左寒失神地坐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面团,我欠了你还不行吗?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以后我好好补偿你……”
杨小空终于忍不住了,他费力压抑的爱与恨混杂在一起汹涌往外涌——“滚!我不稀罕你这贱货!”
杨小空做好挨打的准备,等了半晌,没有等到白左寒的拳头,白左寒走了。
方雾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在白左寒家了,白左寒打开门,看到他老三老四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冷然问:“你怎么来了?”
方雾丢下遥控迎上来,满脸堆笑:“路过。”
“你去哪路过这?”
“呵,哈,”方雾干笑两声,“我特意过来看看你。”
白左寒绕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蜜桃汁,丢给方雾一罐,“你坐吧,我还有材料要写,不招待你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方雾陪着笑脸:“写什么材料呢?”
白左寒道:“辞职报告。”
方雾的笑容僵在脸上:“啊?”
白左寒一口气喝下半罐冰冻果汁,冻得哆嗦,疲惫不堪地栽进沙发里:“你把我的生活全打乱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方雾傻愣愣地看着对方。
白左寒又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没有回答,方雾面上的错愕逐渐化为无可奈何——为什么要回来呢?潜意识里不愿承认,他早已发觉他们回不到过去了,他纠缠不休的白左寒也不再是七年前他爱得要死要活的白左寒,可他不甘心,试问,谁能甘心?哪怕面前这个白左寒是一个他新认识的陌生人,或许也能重新了解、重新试爱、重新相守——他愿意努力!遗憾,对方爱的是别人,终日念念不忘着别人,他这份努力却显得多么龌龊卑鄙。
白左寒有气无力地嗫嚅:“我欠你我欠你,我等了你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