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为屿捂住自己的小兄弟,“呜呜,你好粗鲁,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乐正七趴在车窗上往里看,“为屿!南河走了……”
柏为屿没好气:“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裸奔!”
段杀把所有衣服全塞进后备箱,一看时间,回来急躁地发动车:“我出来挺久了,得赶回单位去。”
柏为屿可怜巴巴地哀求:“先送我回去换身衣服。”
“没时间。”段杀冷冰冰地说:“我把车停在单位停车场,你就这样等着我下班。”
“姓段的!你想冻死我吗?”
“钥匙留在车上,开着暖气,你死不了的。”
柏为屿不说话了,心里嘀咕着:你一走我就把车开回去。
段杀接着说:“你敢开车回去,我保证弄死你。”
柏为屿嘴一咧,哭丧着脸说:“我不就是试穿了一下你的制服而已?至于这么生气么……”
段杀刷地靠路边停车,扭头杀气腾腾地瞪着柏为屿,拳头蠢蠢欲动,思来想去,打脸打头打屁股都不合适,于是探身搡了他一把,怒斥道:“你以为你是乐正七吗?二十老几了还不知轻重!乱穿警服,无证驾驶,这么想被拘留我满足你!”
柏为屿颓了,撩起座椅罩卷吧卷吧将自己裹了起来,嘴巴依然贱兮兮地刺激人:“咩哈哈,我又把你惹生气了……你的定力真是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生气。谁叫你不爱笑呢?你每天给大爷我笑一个,我就不惹你……”
段杀拳头捏得咯咯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觉得自己快被柏为屿这二皮脸弄疯了!
杜佑山总算见识到杨小空触物即知的本领,和魏老先生一样,杨小空对自己的感觉自信到自负的地步,但凡经他过手的瓷器,皆能轻而易举地断出年代,不需要像别的古玩专家一样用放大镜和手电筒,也不必推敲琢磨,鉴定只在一瞬的功夫。
杜佑山冷眼旁观,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武甲说的果然没错,这种本事是真是假没有悬念,杨小空的能力不管对于他杜佑山还是魏南河,乃至所有靠古玩糊口的商人,都不是好事。
杨小空捏着一件西周青釉双系罐罐口,在罐子下端比划了一下,“这是残件修补品,从这里到罐口没有任何纰漏,不过腹部有巴掌大面积胎骨问题很大,釉面开片倒不是用强酸咬的,我看它有一定年份,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仿古工匠埋在地下刻意做旧……”
魏南河坐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品着茶,隔着长桌望向同样的沉默的杜佑山。两个人对视一眼,魏南河面上浮现出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浅浅笑意,几件有疑问的古玩鉴定下来,杨小空的本事不需要他吹嘘或赞同,全凭别人用眼睛去看。
魏枕溪这一手绝迹了好几年,如今最科学的方法只能依赖碳十四,忽然冒出的年轻人连碳十四鉴定结果也能推翻,让做了几十年鉴定专家的各位老头子们有些悴不及防。
魏南河呈交的推荐信署名和印章是魏枕溪,加之杨小空锋芒毕露的一手触物即知,一个月后的换届,不会有人能有更强劲的竞争力了,别的不说,舆论压力也会让各个投票的理事呈一边倒趋势。
散了会,杜佑山立起来拍了拍西装下摆,转身出了会议室。武甲紧跟其后:“杜老板,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这届会长没法争了,我拱手让他。”杜佑山脸色很差。
魏南河在他身后唤道:“杜老板!”
杜佑山停住脚步,僵硬的神情勉强缓了缓,违心地夸道:“南河,你师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过奖了。”魏南河场面上的话一套接一套:“他还年轻得很,需要磨练呢,但肯定是比我们俩有出息,江山备有人才出嘛。”
杜佑山干笑两声:“我有事,先失陪了。”
“等一下,我还有事想问问,”魏南河踱过来,问道:“那副棺材的富豪买家,什么时候打算脱手。”
杜佑山见自己的计划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心慌,皮笑肉不笑得扯扯嘴角,回头且走且说:“这个月底吧,魏教授有兴趣可以来凑凑热闹。”
“杜佑山,”魏南河绕到他面前:“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副棺材,我奉劝你不要卖出去。”
杜佑山调侃道:“不卖,留着给我自己用不成?”
“你卖出去的东西够多了!”魏南河平静地看着他:“你也知道,卖出去简单买回来难,当年那尊汝窑观音,你这辈子也买不回来了!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一提起自家家传的汝窑观音,杜佑山心里登时一阵刺痛,牵带着面上的神情骤变,没法再伪装和善,“我卖什么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而且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魏南河寸步不让:“错了,你卖什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有没有后悔你自己知道!”
杜佑山冷笑:“说完了?魏南河,我买回来的东西不比你少,你别给老子装高尚!”
“以藏养藏无可厚非,但你倒腾的不是普通古玩,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决定它们的去留。”
“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做决定?”
“我不想给你扣太大的帽子。”
“文化汉奸嘛!”杜佑山指指自己的脑袋,语气戏谑:“我问你,去年十五箱西汉随葬品走私到日本,船都快进公海了,是谁追回来的?还有那年的海捞瓷,政府还没得到消息就遭渔民盗捞哄抢,是谁派人控制了小渔村,一件不漏全保下来的?更远的事也不提了,要不是在下适当做几把汉奸,哪来的财力?魏教授您天天上课卖嘴皮子,倒是有几个钱干大事?顶多就是雇人从我眼皮底下盗捞了一百多个盘子?我睁一眼闭一眼随你去了,你倒是觉得自己忒伟大!”
魏南河竟然被噎得无言以对。
“回去教你的课吧,拿稳工资最重要。”杜佑山得意地挑起眉毛,“闲暇时间做几件像样的高仿卖给我,赚些外快零花零花就该知足了。”
“我和你的合作,到今天为止结束。”魏南河既好气又好笑,真想一拳揍在那张欠扁的脸上。
杜佑山夸张地拉长尾音:“呀哈?在下心直口快,不慎冒犯了魏教授,你也没必要和我赌气嘛!”
魏南河在自己手掌上写下一个数字:“看清楚,这是你欠我的钱,我要你的一尊西周扁足鼎。”
“什么西周扁足鼎?我不知道。”杜佑山装傻。
魏南河讽刺道:“看来你有什么东西,我比你还清楚?要不要我提醒你?不久前有个暴发户破产了,放高利贷的人去抄家,抄出一系列礼器,除了一把青铜短剑被别人买走,其余的都归你。”
杜佑山不说话,眼里寒意冰冷。
“那些礼器的底细,每一件我都摸得一清二楚。凭我积在你那的钱,要一尊鼎一点也不过分,你可别太小气。”魏南河掸了掸杜佑山的衣领,口气轻松地带着胁迫意味:“杜佑山,别以为你做的事我都不知道,那个官窑遗址挖到四十八米以下了吧?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
武甲错愕地看向杜佑山:他怎么知道那个官窑遗址的事?
杜佑山知道对方的人脉四通八达,获得那个官窑遗址的消息不是难事,“行了,你要的东西,我会让人立刻给你送去!”他搡开魏南河,大踏步离开,丢下一句:“我做事有我的分寸,奉劝你,别多管闲事。”两个人互相牵制了这么多年,一个开天眼的传人登场意义重大,杨小空毫无疑问是站在魏南河那一边,图穷匕见,何须再装腔作势?从今开始,无法再相安无事了!
成年
乐正七小朋友终于要了,星期六,那小子的十八岁生日一过,不抽烟不喝酒不在外留宿这些狗屁规定全部拜拜,眼看快到周末了,魏南河思来想去都不安心,自己以身作则把烟酒戒掉也就罢了,还强迫所有工瓷坊和妆碧堂的人戒烟戒酒,给新世纪好孩子乐正七做个榜样!
山旮旯上下一片凄凄,对于渣男人来说,不抽烟简直就像婴儿没奶嘴,柏为屿狠狠地忍啊忍,忍到回家爆发了,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抽。段杀看不下去了,劝道:“你这么抽太过分了,干脆戒掉吧。”
柏为屿白眼:“哪有过分?我都是一天抽一包烟,以前是有规律的安排抽烟时间,现在白天不能抽,只好全放到晚上来抽。”
“你不抽完一包会死吗?”
“会死!对了,你明天给我点钱。”柏为屿趴在床上,喷着烟雾兴致勃勃地玩游戏,老气横秋地唠叨:“唉唉,小七都成年了,想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他,他才一米四几,转眼也长成男子汉了,时间催人老啊啊……”
段杀从他嘴里拿下烟,抖抖烟灰,塞进自己嘴里一口抽完,戳进床头的烟灰缸,“被单上已经有好几个窟窿了,以后不许趴床上抽烟。”
“现在没空,等会儿再找你算账!”柏为屿一敲鼠标,噼里啪啦乱点一阵,笔记本里轰轰轰炸声一片。
段杀想和他亲热亲热,焦躁道:“别玩了!”
“别吵!”柏为屿拍开段杀摸到自己腰上的手,“我教你玩,过来看。”
“你再玩!我给你卸载了。”
“你卸我不会再装啊,阿呸!”柏为屿完全不受威胁,“你学一学呗,什么新鲜事物都不接受,你很快会老哦。”
段杀无可奈何,只好侧躺在他身边,揽着他的肩默默地看游戏。柏为屿把自己的同伙全炸死,抢了装备继续往前冲,啐道:“这帮拖后腿的,浪费装备,还不如都给了老子!”
段杀无语:“你这样以后还有谁敢和你合伙?”
柏为屿没心没肺地说:“管他呢,反正我已经声名狼藉了!”
段杀笑了笑,“看你玩游戏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谢谢夸奖。”柏为屿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屏,又玩了几分钟还是死翘了,气的一捶键盘,“操!这么破游戏!不玩了。”一抬头,见段杀面上带着笑,惊喜道:“你趁我不注意偷笑?”
段杀偏过脸去:“我爱笑不笑,你管我?”
柏为屿拉扯他的脸皮,“你他妈十天半个月笑一次,还敢不给我看到?我警告你,下次想笑要提前告诉我,不然我和你没完!”
段杀握住柏为屿的手腕,顺势抱着他吻了吻,“你刚才不是向我要钱吗?要多少?”
“几百块吧。”
“几百?”
柏为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给乐正七买礼物,你说呢?”
段杀将脸一肃:“那就一百吧。”
“太少了吧?”柏为屿抓狂:“一百我还需要向你要?”
段杀撒开他,没好气,“就给一百,爱要不要。”
柏为屿摇撼他的肩膀:“你怎么这么小气?多给点吧,他念大学我也没给红包呢……”
段杀翻个身子背对着他:“我没大方到给情敌送钱的地步。”
柏为屿一愣:“什么情敌?”
“……”段杀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七是你情敌?”柏为屿不知死活地嘲笑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介意这种事呢。”
段杀闷了许久,说:“我介意。”
“哇哈哈哈……”柏为屿狂笑三声,“你的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点?你果然是猪八戒投胎的吧?”
段杀言简意赅地回他一个字:“滚!”
“原来你一直在暗暗吃醋?酸了大半年,你怎么没被腌成泡椒萝卜条呢?”柏为屿以手扶额,摆出自以为最帅的姿势:“我道歉,唉,那些陈年往事已经随风飘去了,你居然还这般惦念不忘,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将我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品学兼优,让你感到太自卑配不上我,简直是是作孽啊!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段杀今天酝酿出的一点好心情全烟消云散了,他一脚把柏为屿踹下床:“滚去洗澡,我关灯睡觉了。”
柏为屿笑得直打跌,爬上来又求:“给我点钱吧,段大哥!”
段杀关了灯,捏开他的爪子,愤愤然往床角挤了挤。
柏为屿不依不饶地纠缠上来:“段大哥,你的情敌要成年了哦,买个手表给他吧?”
“给你五十块,地摊上随便买个。”
柏为屿在他脸上啃一口:“都听你的,五百就五百吧,你真是大方,啾~”
“我说五十!”
“我没聋呢,你不用重复这么多遍,五百够买块不错的表了。”
段杀怒喝:“柏为屿!”
“唉。”柏为屿死皮赖脸地往他怀里钻,“亲爱的~叫我干嘛?”
段杀的心坎一下子被这句“亲爱的”撞软了,“我没现金,卡在我钱包里,明天你自己去取。”
柏为屿欣然应了声,又问:“我老早就想问你了,那密码是谁的生日吧?看年份不是你爸妈的,也不是你的……”
是武甲的。
段杀想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