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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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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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定侯刚刚话落,一个内宦急急上来,躬身拜道:“侯爷、公主,四王爷来了。”

长乐公主打眼往花台下面一望,轻声道:“你跟他慢聊,我先回避吧。”

还不及走,台阶下的身影已然快步上来,堆笑著把手一拱,说道:“姐姐姐夫好雅兴。”

长乐公主这下也不便立刻就走,淡淡笑道:“真嵇,你回来啦。”

晋王答道:“燕州路遥,回来迟了,特地来跟姐姐问安。”

长乐公主听了默不作声。这四皇子晋王真嵇因为尹之作乱被贬到燕州戍边,真欻跟他是水火不容,不但脾气、习性、政见,几乎所有的一切这两个人都是黑白面。虽是兄弟,从小打到大,有人是血浓於水,有人偏偏是生冤家死对头。

一边是弟弟,另一边同样是弟弟,手心手背,她这个大姐著实也头疼。

“回来这麽一趟你也辛苦,早些休息,父皇大典还有得忙。”长乐说著起了身。

“姐姐,”长乐下了逐客令,真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著她问道:“狐狸那家夥还好吧?”

长乐默然片刻,淡淡答道:“他还是他。”

晋王冷冷一笑,“这麽说六弟是不打算继位了?”

长乐公主并不回答。

晋王说:“最近天下可不太平。狐狸跟不该亲近的人走太近,真欻是不是也太惯著他了?姐姐你还是劝他几句,我说的话,那小子可不爱听。”

长乐公主皱了眉,说道:“他的脾气你该清楚。轻重他不知道?该亲近谁不该亲近谁,你们谁看得比他透彻了?”

晋王一笑:“这次恐怕未必吧?”

“难道你还想招惹他?”

“怎麽会?”晋王悠然自得坐了下来,说:“始终不过是个男宠。为一个人搅得兄弟不和,我从前糊涂,现在可是清醒过来了。”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北定侯立马打起了圆场。

“好了,长乐,四王爷也难得回来。你去安排预备一下,我也很久没跟四王爷叙旧了。”

长乐公主转身自去,步下台阶往上一望,上面两人已然已将话题转入了边塞战事。

亲人朋友、大国小家,身为皇室永远不能周全。纵然她聪慧过人,要做到所有人都满意,那只是个理想。

转回头轻声吩咐身後侍女:“去把十四王爷给我请来。就说我闷了要他陪我喝酒,一个字也别多说。”

三天了,曼儿依然昏迷不醒。

圣上生辰朝中大典,灭念从两天前就留守京畿不得回。

外面或许已经非常热闹,然而都统府内却是愁云惨淡。永宁守在曼儿房内,看著律都再一次为曼儿施针喂药。

下人送了午膳来,菜色清淡,律都跟永宁对坐在桌前,一个吃得斯文,一个难以下咽。

“穆公子,血气瘀伤,不好好调理膳食是不能恢复得好的。你还是不要过度内郁,放宽些。”律都说著反过来为永宁布菜。

这几天相处,二人虽然话不多,了了几句律都也探明了永宁的身世为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许多波折,倒也有些牵动心伤。

“等你姐姐好了,你打算怎麽办?”

永宁抬了眼,看著律都有些惊疑。

“律都先生,您说曼儿姐姐她能好起来?”

律都点点头,说:“脉息平稳,颅内的淤血大约也清了,剩下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只要经脉恢复了顺畅,醒过来是迟早的事。”

“真的?”永宁忍不住泪湿了双眼,“曼儿姐她会平安的对吧?”

“会的。有个像你那麽关心她的弟弟,她怎麽舍得不睁开眼来看看你?”律都夹了一小块鱼放进永宁碗里,笑著说:“我告诉你啊,人昏睡的时候并不是什麽都不知道。身边守著哪些人,说了哪些话,其实都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人有三魂七魄,重伤昏迷的时候精血耗竭,一部分元神会游离体外,故而长睡不起。不过虽然眼睛闭著,身边的人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得明明白白。你希望她醒过来,她也会努力的让自己康复。如果身边的人不理不睬,她的元神也就失了依托,放弃了身躯。这两天我为她把脉,她意志很坚强,偶尔触到伤口也有了疼痛的反应,她会好起来的。”

永宁抹了眼中泪,希望一切都如律都所说,曼儿善心有得回报,快快恢复健康。

午饭未毕海山忽然敲门进来,身後跟著个和颜悦色的内宦。

“李公公。”律都站了起来。

“律都大人。”宦官欠身施礼,“明日便是天子生辰,普天同庆,传太妃娘娘的口谕,请您现在入宫。”

律都笑了笑,轻声问:“老祖宗爱热闹,牌九的瘾又上来了吧?”

李公公悦色道:“还是律都大人摸得透娘娘千岁的脾气。”

“泉妃娘娘、十四王爷跟狐狸那鬼精灵也奉召了吧?”

李公公略微颐首。

“也好。”律都看了永宁说:“上次我听说你跟长乐公主他们玩牌很是投缘,今天狐狸也在,要不你跟我入宫去看看怎麽样?”

永宁自然是满口推脱。

律都说:“你别担心程夫人,她伤势稳定,现在只需安静休养。我会派人留下照看,你就跟我去散散心。再说都统大人也在宫里,你去给他报个信,也好让他知道家里的情形。”

“这……”李公公似有难色。

律都说:“老祖宗最喜欢一堆人围著她,我带永宁入宫她老人家一定开心,替穆公子预备吧。”

李公公答了一声“是”。

能有机会面见皇室泰斗是天大的荣耀,海山听了立刻命人去取了永宁出门的衣装,送了他们出门。

错爱──49

门外停著一辆黑幔金顶的四马车,永宁看了倒有些疑惑。

朝中官员等级分明,各级身份与配置皆有标准。天子出行八骑,王公皇族六乘,这四匹马非得是一品官员不让的特权了。律都不过是个御医,官阶再高也用不起。就连灭念这个朝中红人,正式拜客也才两驾。这律都的身份可真是扑朔迷离了。

律都伸手牵了他上车,车帘放下,人马前行。

上了车二人都有些沈默,律都并不像尹之精灵活泼,永宁也不很擅长交际。大半截路无言,永宁也觉得尴尬,终於忍不住问:“律都先生,你也是太妃娘娘的御医吗?”

“也是,不过你别觉得怪。”律都看出了永宁的心疑,微笑解释道:“我母亲是先皇的义女,老太妃的内侄女,所以我也算是她的孙辈。”

原来如此,难怪律都可以使用此等高贵的行仗,又与大内如此亲密。

永宁想著就问:“那麽令尊是哪位侯爵?律都是你的名还是字号?”

律都顿了顿,轻声说:“都不是。我父王……是西夜的末代君主。我本来是胡人。”

永宁听了一愣。

律都笑道:“怎麽,跟我这个异族人在一起,不自在了?”

永宁连忙摇头。

“不,先前就觉得你相貌有些与众不同,只是不料您是皇子之尊。”

“什麽皇子。”律都罢眼去看一旁,轻声道:“我母亲是和番嫁过去的,四岁那年我族就被党项侵灭,父王阵亡,母亲带著我好不容易逃回来,却也不是期待的结果。当时朝中几派纷争,党项人不肯罢休,说如果不交出我们就要与中原开战。我母亲路途劳累又染上伤寒,病死在叶郡。我就孤身一个,如果没有遇上恩公,恐怕我早就活不成了。恩公一家为了保我被党派诬蔑,几乎全族灭门。我这样苟且偷生,‘皇子’这个词,实在心寒。”

永宁疑惑道:“你说的恩公是?”

律都看了永宁一眼,说:“都统大人的家世你可知道?”

永宁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律都说:“当初从铁马蹄下救了我跟我母亲的,是都统大人的兄长。”

永宁听了心中不免大惊。

律都说:“是啊。最开始我知道你姓穆的时候也很吃惊。不过我听尹之他们说起过你,要讨长乐公主喜欢可难,她都护著你,你一定是个好孩子。”

永宁不知如何作答,律都继续说道:“我也听过一点关於你的事情。灭大人的为人我很清楚,他负著一身血海深仇,有时候也是太偏执。不过他始终是我恩公的胞弟,五年前我在沧王府看见他就认出了他,只要他开口,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律都说著叹了口气,又道:“说到底恩怨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为了救下我,恩公也不会与党项人交易。他们凌家……当真是被我害得家破人亡。穆太师做得绝,可是二十年前无论哪一派的根本都是立足国家。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争斗、杀戮,胜了负了,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想要去守护的东西。我就是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眼前才立志做一个大夫。”

永宁一时说不出话来。律都所说的与过去听到的消息又有不同,过去被人说起总是家仇党斗,为了争权,为了扬名,仇恨当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政局背景。如今愈加复杂,纷争之下,朝野中人是否也是因为各自的政见而不择手段?

没有人平白无故就能跻身权臣,凌家不会,穆家也不会。可是上位之後许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双眼蒙蔽了。贪、嗔、痴三毒炽盛,人为欲所困,心魔滋生,拥有的越多,放不下的也就越多。究竟是一时的错念还是一个时代的错念?凡夫俗子又如何可以去判断?

“对不起。”永宁低了头慢慢开口道。

律都说:“你干什麽道歉?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何况,过去的事了,真要道歉也该是我道歉。凌家保我是为了维护国体,穆太师所为也是为了避免战祸。时局这种东西由不得人,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人站在立场上,一个决定做下了,执行之中难免又被各种人参入各种意图,往往最初想的跟最後做到的成了两回事。不管怎麽说,如今你跟都统大人在一起,恩怨过往,只要你们真心化解,总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永宁默默无言,最後想到的还是自己的父亲。或许穆太师的本意只是立足权臣为国图谋,然而父亲的行为真是假公济私,无怪四处遭人怨恨。

律都看永宁一脸郁悒,也是尴尬,别开脸掀了窗帘去看外面。

这不看便罢,看了反倒惊愕。窗外莽莽一片树海,哪里是城内的景色?

“这是去哪儿?”律都一把掀开车帘问道:“李公公,怎麽回事?”

错爱──50

这一掀帘更加惊讶,前面哪里还有李公公一行人的影子?整条路上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驾,随从护卫都没了影子,驾车的只顾往前行,旁边一个莽形巨汉看著律都亮出了手中的刀刃。

“你们是什麽人?”律都眼中一沈,说道:“这可是王宫大内的行车,你们这是什麽意思?”

那人说:“我们主子请您一会。”

“你们主子?”

那男人也不答话,将律都往车内一推,马车忽然加速,山路颠簸,车内几乎无法坐稳。永宁扶住律都问道:“律都,出什麽事了?”

律都见这阵势心底有些觉悟,对著门外大声说道:“你们抓了我没关系,车上这个少年是局外人,放了他,我跟你们走就是!”

“阁下稍安毋躁,到了该到的地方,自然让你们下车。”男人说完将门帘一关,人牢牢守在了门外。

律都这下心中也失了慌。叶郡被袭之後,党项人三番两次向朝廷要求交出他,朝中几次交涉,为了他的去留又有争议。老太妃就是怕人趁机对他不利才将他禁足在大内,不想这次为了救人出宫真就遭遇了不测。

也是怪他粗心大意,看见李公公来接就放松了警惕,自己不说还牵连上永宁。如果这两个人真如他所料是党项人的爪牙,那麽无论他的结果怎样,永宁必然会被灭口。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却事与愿违害人陷入危险,想来真是万分懊悔。

“穆公子,连累到你实在抱歉。”律都沈声低语,轻轻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箱,一把银针已然紧握在了手里,“他们是冲著我来的,等下我吩咐你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一切听我行事。”

说完抢先一步揭开门帘,四枚银针分握在手,对准男人大陵、太冲左右两穴直针就刺。

他这四枚毫针,长三寸六分,细如蚊喙,藏在手中瞬间难以察觉,出手又快,本该伤人於无形。不料那男人衣内竟穿了一层护身甲胄,针尖扎在铁甲之上顿然弯曲,未能入皮分毫。

男人见律都出手,反手过来就将他擒住。律都吃了一惊,暗想这些人果然是有备而来,此次恐怕凶多吉少。想到此处已是横下心来,用力将那男人往前一撞。

车马颠簸,那男的被撞失了平衡,不得不松开一只手去抓马车的护栏。律都趁势拔出别在腰间的一枚长针刺向男人的脖颈,回头对永宁大声喊道:“穆公子!你快跳车!”

律都这一针虽然刺中,却是慌乱出手,加上颠簸,也没有十分对准穴位,纵然刺得深,针细,又埋入肉内未及拔出,一时间并未伤及男人根本。

那男的反应也极其迅速,立刻扣住律都的脉门,两相顽抗,蛮力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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