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天刚刚亮,在数千官员的见证下,萧太后在隋庙中正式宣布北隋王朝结束,随即隋庙大门缓缓关闭,延续了近五年的北隋王朝在轰然的关门声中结束了。
“咚——咚——”
端门城楼上的景阳钟敲响了,低沉的钟声响彻中都全城,中都和附近新安县的上百万民众都走出了家门,站在大街上,满怀激动地望着紫微宫方向。
包括高句丽、新罗、百济国王,突厥使臣,铁勒各部使者等等数百名外国使臣,另外还有来自天下各郡的太守,军队鹰扬郎将以上将领,满朝文武百官等等,数千人集合在朝阳广场,紫微宫周围部署了上万骑兵维持秩序。
随着低沉的钟声响起,三千带甲武士护卫着天子龙辇缓缓进入端门了,龙辇上坐着即将登基为帝的大周开国皇帝张铉以及皇后卢清。
张铉身着赭黄色纹绫九龙袍,头戴冲天冠、腰束十三环带,脚穿六合靴,卢清则头戴皇后凤冠,身着五色袆衣,首饰花十二树,笑容柔和,端坐在丈夫身旁。
当皇帝的玉辂四望车驶入朝阳广场,上万士兵以及数千官员一起跪拜,高呼万岁,登基的气氛渐渐到了高潮。
皇帝张铉携着皇后之手沿着龙首道缓缓登阶而上,一直进入安阳大殿,后面则跟随着十六名手执长柄宫扇的宫女,以及三百名手执各种仪仗兵器的侍卫。
片刻,出任登基执礼的殿中监令赵文深走到龙首道台阶前高喝:“皇帝陛下有旨,宣百官觐见!”
文武两队百官在苏威和来护儿的率领下,列队向大殿内走去,很快便站满了大殿,在丹陛高处的龙榻之上,并列坐着新登基皇帝和皇后,这时,赵文深高声喊道:“百官叩拜皇帝陛下!”
上千大臣跪下行大礼跪拜,三呼万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铉高高在上,望着满朝文武,他心中无限感概,竟有一种恍如梦境之感。
……
“史记有云,黄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故定年号为宝鼎,始称宝鼎元年。”
宝鼎元年八月初一,中都举行了盛大的皇帝登基仪式,摄政王张铉登基皇帝位,改国号为周,正妻卢氏为皇后,并封杨氏为贵妃,裴氏为淑妃、武氏为德妃,胡杨氏封昭仪。
同时立嫡长子张廷为太子,其余子女封亲王及公主。
前北隋太后萧氏改封隋国夫人,奉养于后宫,小皇帝杨意改封辽阳公,由于其尚年幼,由母抚养。
张铉随即宣布大赦天下,宣告大周帝国建立,海内沸腾,人心凝聚,人人渴盼着盛世的到来。
张铉登基一个月后,由相国韦云起为主使的大周使团队伍进入了关中,向长安缓缓而去。
第1123章 于筠事件(上)
和中都的万众沸腾相比,长安的气氛就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有点冷清。
虽然长安物价较高,但总的来说,物价还算比较稳定,被称为物价风向标的米价一直维持在斗米两百文左右,长安民众的生活大都比较正常。
但长安街头巷尾随时出没的玄武精卫已经扩张到三千人,他们权力极大,可以随意抓人,可以随意闯入民居,每天都全体出动,分布在长安的各个角落,也监视着长安的每一个人。
尽管张铉正式登基,开创大周帝国的消息早已传入长安,但没有人敢谈论,甚至在家中,夫妻或父子之间都要小声说话。
每天中午前都会有锣声在街头响起,玄武精卫押送着周朝奸细去菜市口处斩,男女老少皆有,甚至一家数口满门抄斩,天天如此,导致长安百姓都恨不得用针把嘴缝起来,生怕一不留神就祸从口出,一种无形的恐怖氛围压制着长安的每一个人。
长安崇仁坊太学旁的一座酒肆内,十几名太学生正在二楼一间宽敞的雅室内聚会,今天是太学生于唯铭的二十四岁生辰,他邀了一群同窗好友来酒肆里喝酒庆祝。
于唯铭被众人一连灌了十几杯酒,舌头都有点大了,眼看第二轮灌酒要来,他连忙摆手道:“菜都还没有上完,先把我灌倒了,到时谁……谁来付帐?”
“今天寿星只管喝酒,酒钱我们平摊,改天你再请我们,把酒钱喝回来,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叫好,几名太学生按住于唯铭,另外几人倒酒往他嘴里灌,就在这时,只听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只见从外面冲进来二十几名身穿黑色盔甲的玄武精卫,吓得士子们纷纷坐起身,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于唯铭也坐起身,他虽然酒喝得不少,有点头重脚轻,但头脑还是很清醒,他有点生气地质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时,走进来一名身材瘦高的郎将,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叫做钱怀英,是楚王李元吉手下得力干将三鹰八犬之一,原是太原的一名无赖头子,绰号疯狗,后来投奔了李元吉,颇得李元吉赏识,提升他为亲兵队正。
钱怀英满脸阴鹜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士子,最后目光落在于唯铭身上,他冷冷道:“原来是于公子,难怪敢这么嚣张。”
“什么叫嚣张?我们只是在这里喝酒,没有影响任何人,也没有触犯任何王法,你想指责我们什么?”于唯铭怒视他道。
钱怀英冷冷道:“我们得到密报,你们中有人是敌军探子,我们必须当场抓捕,给我搜身!”
众士兵一拥而上,不管士子们拼死挣扎怒骂,强行搜查每一个士子的衣服,忽然有士兵大喊一声,“搜到了!”
众士兵纷纷起身,只见这名士兵高举一块铜牌,正是从前北隋在长安情报署的斥候腰牌,那名士子吓得面如土色,惊恐地喊道:“于公子,这不是我的牌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于唯铭当然知道自己的好友不是什么敌军探子,这分明是栽赃陷害,他站起身怒道:“你们休要胡说八道,他不是敌军探子,是一名太学生,天子脚下,你们怎能随意抓人!”
于唯铭毕竟还是一名书生,不懂人心险恶,他没有看出玄武精卫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对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钱怀英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于公子居然还要庇护他,我明白了,原来于公子和他是一伙的,难怪……看来今天我们抓到大鱼了,把他们统统带走。”
士兵们上前便拖人,士子哪里肯跟这群恶狼走,拼命反抗,于唯铭佩了一把长剑,他拔出剑反抗,却被一把刀柄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顿时晕了过去。
酒肆外面早已包围了一百多名玄武精卫士兵,周围行人指指点点,悄声议论,不知谁又要倒大霉了。
这时,只见大群士兵从酒肆里押出一群士子,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被反绑,嘴里堵着破布,一个一个像狗一样被踢进了铁笼马车内。
士兵最后抬出了一名年轻人,手脚都被捆绑,头被黑布袋子罩着,衣着华丽,看来身份不凡,他被单独扔进了一辆没有窗户的马车内,士兵锁上车门,百余人押着马车迅速走了,钱怀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行人,吓得行人们转身飞奔离去,唯恐慢一步就被一起抓走,钱怀英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很喜欢这种别人畏他如虎般的感觉。
……
酒肆就主要做太学生的生意,十五名太学生出事,掌柜当然不敢耽误,急忙偷偷派酒保从后门跑去太学报信,不多时,国子丞陆德明闻讯带着几名官员赶到酒肆,这时,酒肆已经被勒令关门了,大门上贴了封条,掌柜带着一群酒保失魂落魄地站在大门口。
“杨掌柜,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被抓走了。”陆德明焦急万分地问道,被抓走十五名太学生,这可不是小事。
杨掌柜唉声叹息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就被抓走了,我好像听到有士兵说他们是敌国奸细。”
陆德明大怒,“胡说八道,太学生怎么会是奸细,是谁把他们抓走了?”
“陆先生没有看见了。”
掌柜指了指大门上的封条,“那上面有是玄武精卫的大印,上百名玄武精卫把他们抓走了。”
陆德明刚才走得急,忘记问是谁抓走了太学生,现在听说是玄武精卫,他的头脑内‘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了,太学生被玄武精卫抓走,还会有命在吗?
陆德明虽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学问极深,但官场上却是一个书呆子,他急得团团转,竟想不到一点救人的办法。
这时,旁边一名官员低声提醒他道:“君丞,这件事应该立刻告诉于公子的父亲。”
陆德明顿时醒悟,自己糊涂了,竟然忘记于唯铭的父亲是于筠了,于筠是将作监令,又是关陇贵族的头面人物,以他的能量当然能救出自己儿子和其他太学生。
“给我备马车!”
陆德明急忙令道:“我要去皇城。”
……
很多事情都是因为阴差阳错而发生,陆德明赶到将作监,却得知于筠去陈仓县公干了,要晚上才能回来,急得陆德明自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得返回太学,找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李环想办法救人。
李环是太子建成的人,由于太子建成被赶出京城,东宫派系的官员人人自危,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惹事上身,李环怎么敢去招惹楚王李元吉。
他又将事情推给于筠,还是等于筠回来后再商议怎么救人,陆德明无可奈何,他也无处求救,只得坐立不安煎熬着时间慢慢流逝。
玄武精卫是李世民创立的玄武火凤,原本只是一个秘密的暗杀监视组织,连同杀手在内总人数不超过三十人,极为隐蔽。
但自从李元吉接手后,便立刻公开化了,他在父皇李渊的支持下成立了监察院,负责监视百官,后来权力又扩大到监军和监视平民,又和对外情报的八面来风楼合并,变成了一个内外兼管的庞大特务机构。
玄武精卫的前身是李元吉的精兵卫,李元吉便将它改编成监察院的具体执行机构,正式命名为玄武精卫,包括军衙、监狱和军营三部分组成,距离楚王府不远。
玄武精卫的监狱被长安民众称为黑狱或者阎王殿,比大理寺的天牢还要恐怖十倍,据说被抓进去的人能活着出来就已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幸了,尤其大周开国后,李渊担心人心思变,便密令李元吉加强长安管控,这道密令的结果便是长安民众陷入了高压恐怖之中。
李元吉更是下达了严厉的‘推疑令’:‘宁可错杀百人,不可放过一个。’
正是在这道命令下,不知多少人家被玄武精卫害得家破人亡,黑狱中人满为患,整日整夜的哀嚎惨叫声如坠地狱。
‘啊!’
黑狱的一间刑讯室内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有人哭嚎着哀求,“不要割那里!我招!我都招!”
一炷香后,黑狱侧门开启,钱怀英从门内冲出,他如获至宝地捧着一叠供状,撒腿向楚王府狂奔而去。
第1124章 于筠事件(中)
李元吉不可思议地翻看着面前的一叠供状,他原本只是为了报复于筠而抓走他的儿子,准备给他安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不料一番刑讯后,于唯铭居然招认了他父亲私通北隋的事实,现在不是北隋了,是私通周朝,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令李元吉欣喜若狂。
他立刻令道:“速去请崔先生来。”
侍卫飞奔而去,李元吉眉头一皱又问道:“这份供状不是屈打成招吧!”
“回禀殿下,绝不是屈打成招,卑职审问了至少几百人,是不是屈打成招卑职很清楚,再说供状里还有长安情报署参军高瑾的名字,是于筠的外侄,这种东西不可能是编出来的。”
“那这个高瑾现在在哪里,他说了没有?”李元吉用手指点着供状问道。
“他说原本是在青云酒肆,他给父亲送过几次信,但自从青云酒肆烧掉后,他也不知道高瑾的去向了,但他父亲于筠应该知道。”
李元吉又仔细看了一遍供状,不由歇斯底里地狞笑起来,“于筠,这次你落在我手中,我要你生不如死!”
这时,崔文象快步走了进来,笑道:“这么晚,殿下找我有急事吗?”
“我给先生说个笑话,我们准备栽赃的那座青云酒肆,你猜怎么样,它居然真是长安情报署的耳目之地!”李元吉连声冷笑道。
崔文象一怔,“殿下,真的这么巧吗?”
“你看看这个!”
李元吉将于唯铭的供状递给崔文象,崔文象当然知道于唯铭被抓,抓捕方案还是他一手策划,他仔细看了一遍供状,不由又惊又喜,“殿下,真是阴差阳错!”
“其实我觉得并不奇怪,我知道很多大臣都暗通张铉,以为可以给自己留条后路,但于筠居然是长安情报署参军高瑾的姑父,这才是最大的惊喜,我们可以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