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勒的军队只剩下四千人,康鞘利又给他追加了四千薛延陀士兵,使他的军队达到八千人。
“为什么又要让我上?你分明是报复,想把我们全族人置于死地!”罗勒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康鞘利的鼻子大吼大叫。
康鞘利举起处罗可汗的金狼头令,“这是可汗军令,不服从军令者斩!”
金狼头令压住了罗勒,他狠狠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飞奔而去,大吼大叫道:“准备出战!”
康鞘利对左右冷冷令道:“上一千名刀斧手,他的军队胆敢有一人退回来,立斩!”
……
‘咚!咚!咚!’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敲响了。
罗勒的八千军队已经排好了阵型,全部都是步兵,前面五千士兵是葛逻禄人和薛延陀人,后面三千士兵是罗勒的本部族人,罗勒也只能用这个办法尽可能地减少本族人的伤亡。
罗勒拔出战刀大吼一声,八千突厥大军呐喊着,向娄烦关奔涌杀来,他们个人都配备了新的盾牌,康鞘利给了他们全部八千面新盾牌,罗勒心中稍稍舒服一点,至少他的士兵有了坚固的装备,死神离他们就远了一点。
这时,城头上守军进入了临战状态,一千支大黄弩长箭冷冷指向半空,十架巨型投石机开始准备启动,一百余斤重的巨石堆满了投石机两侧。
突厥士兵越来越近,前锋步兵已经进入了五百步内。魏文通早已看清楚了对方的情况,确实和上次略有不同,全部都是步兵,后面一支军队似乎还拿着新盾,魏文通冷笑一声,喝令道:“投石机准备!”
巨型投石机的杀伤射程要比大黄弩远百步左右,所以投石机将承担第一波打击任务。
瓮城内的十架巨型投石机吱嘎嘎的拉开了,高三丈,臂长六丈,投石可至四百步外,有绞盘帮助,省下了一半的人力,但还是须五十人才能挽动,黑黝黝的十架投石机矗立在城内,就俨如十尊魔兽,百斤重的巨石放进了弹兜,粗大的铁钩扣住了地钩,蓄势待发。
在南城墙上,一千士兵手执长弓大箭,一支支两尺长的粗杆箭已经搭上弓弦,防御所用的弓箭和平地交战用的弓箭不同,不需要箭能射多远,但必须要沉重,使箭能依靠本身的重力射穿敌军的盔甲,因此一般都是用大箭,手指粗的箭杆,锋利的箭尖呈流线型,四边有放血槽,射击时箭朝空中射出,以抛物线射下城,对城墙前五十步内的敌军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敌军前锋已渐渐地进入了投石机的四百步射程,魏文通下达了射击的命令,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呜——’
第946章 弃守娄烦
两名士兵迅速松开了挂钩扣,没有了下坠力量的牵制,十尊魔兽的长臂猛地挥出,十块巨石凌空飞射,呼啸着向城外砸去。
当城头鹿角声吹响之时,康鞘利便感觉到了不妙,这是上次进攻没有出现的号角声,他不由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天空出现了十颗小黑点,仿佛掠过天空的一队大雁。
但小黑点却越来越大,瞬间变成了在天空翻滚的巨石,向突厥前锋士兵的头顶砸下,队伍一声呐喊,士兵吓得四处躲闪,巨石砸下,‘嘭!’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被巨石砸成肉酱,巨石余劲未消,继续向前翻滚,一连撞翻数十人,才停了下来。
一块巨石砸中了人群,一片‘咔嚓’的骨头碎裂声,四周士兵们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嚎叫奔逃,但巨石却是圆形的石弹,借着余劲又向前翻滚了一百余步,人群中一片惨叫声再次响起,巨石竟然滚出一条血肉之路。
魏文通说得并没有错,投石机不仅是杀伤力强,对于人的心理也有巨大的威慑力,远不是大黄弩能比拟,仅仅两轮投石攻击,便有数百名第一次南下的薛延陀士兵承受不住内心的巨大恐惧,开始调头奔逃。
这时,罗勒回头看见了不远处一千多名刀斧手,他心中恼火之极,既恨康鞘利的无情,也恨自己士兵丢脸,才是一波投石机攻击就吓破了胆。
他咬牙令道:“把他们赶回去,不肯回去之人给我斩杀!”
不用康鞘利的执法士兵出手,罗勒手下数百名士兵冲上去,用战刀和长矛驱赶逃跑的士兵调头,十几名士兵不肯回去,被当场斩杀,几百名薛延陀士兵只好又调头继续进攻。
巨石的血腥砸击,大黄弩的无情射杀,使得突厥军队一批批倒下,损失四成以上,让所有士兵失望的是,他们的新盾牌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根本无法敌挡大黄弩的穿透,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只要冲过大黄弩的射击范围,他们生存的机率就大了很多。
近五千名突厥士兵终于杀到了城下,这时,隋军角弩的密集箭阵发力了,弩箭铺天盖地射来,突厥士兵纷纷举盾蹲下,厚重的盾牌被蝗虫般射来的弩矢击打得噼噼啪啪作响。
但它终于挡住了弩箭的射击,箭矢并没有射穿盾牌,或者即使射穿了盾牌,也是强弩之末,箭杆被卡在盾牌上,无法再继续射穿士兵的皮甲。
正是得到新盾牌的保护,五千突厥士兵仅死伤两百余人,这使突厥军士兵士气大振,他们开始互相配合,一人执双盾,一人张弓向城头放箭,城上城下渐渐形成了一道箭网。
这时,康鞘利见新盾见效,心中大喜,喝令道:“一万攻城军上!”
第二批一万名攻城突厥士兵向城墙奔来,前面五千人手执战刀和长矛,后面五千士兵则扛着两百五十架攻城梯向城墙奔去。
天空巨石翻滚,强箭如闪电飞射,到处是破碎的肢体和飞溅的血肉,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大地,突厥士兵终于杀到了城下,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头,疯狂的突厥士兵如蚁群般攀城而上。
两千隋军士兵放下了角弩,滚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一群群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从梯子上摔下,隋军士兵用钢叉叉住梯子,奋力向外顶去,攻城梯失去了重心向外翻去,梯子上的一串突厥士兵惨叫着摔落下去。
康鞘利已经杀红了眼,今天再攻不下娄烦关,可汗就不会容他了,他大喊令道:“第三队、第四队压上!”
每一队都是一万士兵,五万突厥军队已经投入了四万人,整个战场上密密麻麻都是人群,巨石从天空翻滚而下,砸死了一片片敌军,但数量太多,就像波涛中的几朵浪花,起不了什么作用。
突厥军已先后有五百架攻城梯投入了战场,两万多名突厥士兵结成强大的弓兵阵,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城头,将城头上的隋军士兵死死压制住,第二批三百架攻城梯冲到,攻城梯达成城头,一万余突厥士兵疯狂向上攀爬。
城下箭矢停止射击,隋军随即展开了反击,长矛刺杀,战斗劈砍,一块块巨石向下狠狠砸去,一千名隋军弩兵躲在八座马墙上,从背后向攀城的突厥士兵射击,这是极为有效的防御手段,很多突厥士兵抗住头顶滚木礌石的冲击,却挡不住身后冷箭的袭击,纷纷中箭坠墙。
但最从容地不迫却是南墙上的一千弓兵,他们将一支支兵箭用抛物线射下城,城头的突厥军队太过于密集,几乎每一箭都会射伤射死一人。
这时康鞘利投入了最后的八千士兵,他孤注一掷,成败就在此一役。
城头上,魏文通见对方已倾兵杀上,便对王玄敬道:“可以进行撤退前的准备了!”
王玄敬大喊一声,“跟我来!”
五百名负责后勤的隋军士兵跟着王玄敬分头行动,事实上,在接到主帅命令后,隋军士兵三天前就开始准备撤退了,仓库内的重要物资都已撤走,现在需要摧毁一些守城设施,首当其冲就是十架巨型投石机,投石机停止了射击,主轴被一根根锯断,并泼上了高奴火脂。
在王玄敬的引导下,操控投石机的五百士兵率先撤走,随即是南城的一千弓兵,紧接着是重弩士兵抗着大黄弩撤退,这时,只剩下一千五百余名士兵在和疯狂攻城的突厥军决战。
突厥军队越来越多,仅靠一千多名守军快顶不住了,这时,城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城墙都在晃动,这是一千名突厥士兵在用巨木撞城门了。
“魏将军,可以撤退了!”一名士兵大喊道。
魏文通点点头令道:“点火!”
王玄敬和士兵们点燃了投石机上的火脂,大火开始燃烧,城头上刚刚倾倒的高奴火脂也被隋军士兵点燃,城头上顿时浓烟滚滚,这就是撤退的命令,士兵们之前已经得到了通知,一千余士兵纷纷调头冲过浓烟,向城下奔去。
魏文通翻身上马,手执大刀守在南城门口,一群群士兵从他身边飞奔而来,向山下军营奔去,裴行俨的骑兵给他们准备了战马,所有士兵将骑马撤退。
这时城头上火光冲天,火焰迅猛,连城楼也被点燃了,攻城的突厥士兵不敢冲上城头,纷纷向城下撤退。
‘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北城大门终于支持不住,被巨木轰然撞开,数百名抱着巨木的突厥士兵收势不及,跟着巨木冲进了城内,正好此时一座巨型投石机基座被烧断,投石机倒下,狠狠向百余名突厥士兵的头顶砸来。
突厥士兵一片惊呼,吓得慌忙后退,但还是有数十名士兵撤退不及,被熊熊燃烧的投石机吞没了,烈火中传来凄厉的惨叫,渐渐没有了声息。
此时娄烦关内已经没有了隋军士兵,魏文通冷笑一声,拨马便走,最后一个撤离了娄烦关。
娄烦关的烈火烧了一个下午,到黄昏时分才渐渐熄灭,虽然攻打娄烦关突厥军付出了伤亡万人的惨重代价,但所有的高级将领都长长松了口气,至少他们完成了可汗下达的死令,夺取了娄烦关。
康鞘利立刻派人去通报可汗战况,又派千余人去收拾关城,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和十几名将领一起骑马进了关城。
娄烦关的失守意味着并州的北大门被打开了,突厥大军便可以席卷南下,直接杀到太原城。
此时,驻扎娄烦关的八万隋军在张铉的命令下,也已悉数向西撤退,突厥军没有任何阻挡,处罗可汗开始面临一个重大抉择,他要不要率军南下。
第947章 可汗抉择
部署在娄烦郡的八万隋军此时已经撤退到石艾县,石艾县也就是后世的山西阳泉,隶属于太原郡,它的重要是因为它的位置,它是井陉的西入口。
石艾县本身是一座小县,两年前被隋军占领后,隋军随即对它进行扩建,城墙加高加固,并在此驻军三千人。
这也是隋军在太原郡插入的一根钉子,同样令李渊耿耿于怀,但有趣的是,双方都不提此事,宁愿争论上党郡和长平郡的归属,却对石艾县不闻不问,仿佛没有这件事一样。
也正是这个缘故,长安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隋军竟然也占领了太原郡的一个县,即使是知情大臣也讳莫如深,谁也不敢在天子面前提及此事。
张铉负手站在石艾县城头,凝视着北方和城外的隋军大营,八万大军的粮食物质存放在城内,军队却驻扎在城外,大帐延绵二十余里,十分壮观。
这时,房玄龄慢慢走到张铉身后,笑道:“殿下在担心善阳县吗?”
张铉点了点头,“娄烦关虽然是我们有意撤出,但迟早还是挡不住敌军的人海战术,我担心突厥可汗再用此计来攻打善阳县。”
“殿下,善阳县不是娄烦关,娄烦关最多只能容纳五六千守军,而善阳县的三万守军却能全部投入战斗,加上我们的远程打击远远强于突厥军,还有官兵一致坚守城池的意志,微臣相信善阳县绝不会被攻下。”
“或许你说得不错,我有点过于担心了。”
张铉笑了笑又问道:“军师觉得突厥大军会南下吗?”
房玄龄淡淡道:“敌酋不会不知道南下的风险,但很多事情在于他无从选择,他是否率军南下,我觉得关键就在于善阳县的战况,可以说,尉迟将军决定着突厥可汗的选择。”
“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我才担心善阳县能否坚守得住!”
……
张铉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康鞘利夺下楼烦关的消息传到善阳县,令突厥军士气大振,而康鞘利以人海战术攻克娄烦关的策略给了处罗可汗启发,他当即出动八万大军向善阳县发动了最大规模的攻势。
攻城战已经进行到第三天,战争打得极为惨烈,双方皆死伤惨重,八万突厥大军阵亡已超过三万,而守城隋军的伤亡也达七千余人,这是北隋军自北海郡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损失。
但突厥大军并没有能够攻下善阳县,正应验了房玄龄的一句话,隋军将兵上下齐心守城的意志使善阳县始终魏然屹立。
天还没有亮,百余名隋军工事兵正在忙碌地更换西城门,西城门已经被突厥军用攻城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