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地方太大,影响到了防御力量均衡和物资运输,卑职认为这才是用大黄弩替换投石机的真正原因。”
张铉脸色稍缓,这个理由他还勉强能接受,他便淡淡道:“今天还不是最终战备完成的期限,这件事你要及时禀报裴将军,给他讲清楚情况,如果裴将军还是不同意,那你就必须改回来,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了!”
“另外,我会再调一名擅长临战指挥的大将来做你的副将,希望你们各自发挥优势,配合默契,那么突厥人就休想攻破娄烦关。”
“卑职一定铭记殿下的训导!”
这时,远处有士兵大喊:“又下雪了!”
张铉抬头,只见乌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他负手走到城墙边,望着灰蒙蒙的北方,不知突厥人是否也在进行积极的备战呢?
第919章 微服私访(上)
时间渐渐到了十二月下旬,再有十天便是兴宁三年的新年到来了。
中都城内格外热闹,自从疏浚洹水后,大船可以直接抵达中都,使得大量物资从南方运到中都,商业异常繁盛,中都固定人口加上流动人口已突破百万,完全压制住了洛阳和长安,也远远超过尚未完全复苏的江都,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商业都市。
中都有两座大市场,和长安一样,也叫东市和西市,其中东市位于安阳新县内,安阳新县距离中都只有十里,是一座新筑的县城,主要是给匠户以及军队家属居住,一条宽阔平坦的直道将安阳县和中都连接起来,和中都的天价土地不同,安阳新县的土地要便宜得多,主要是天下世家都无法在安阳新县买地的缘故。
而底层民众则住在中都南面十里外的灵泉县,但那里地价也不高,因为档次比较低,世家也大都不愿意在那里买地,在那里买地也就失去了紧靠权力中心的意义。
位于安阳新城内的东市占地很大,它主要是手工业作坊的集中地,集中了一千多家各种各样的手工作坊,商业到不多。
商业主要集中在西市,但西市也不在中都城内,而在安阳县和中都之间,直道北面,紧靠洹水,交通运输极为便利,西市内有大大小小的店铺三千余家,四周筑有高墙,就俨如一座周长十里的小县城。
由于临近新年,西市内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中都民众纷纷来这里购置年货,由于军队得到大量赏赐,使得军队家眷们出手十分阔绰,绸缎猪羊都是整匹整只地买回家,引得其他中都民众十分羡慕。
这天中午,张铉略略化了妆,头戴游学冠,身穿蓝色儒袍,腰束革带,佩一把华丽的长剑,手拿一把时下士子中最流行的玉尺,他扮成一个游学的士子前来西市微服私访,但长年累月的征伐使他的皮肤变得黝黑而粗糙,着实不像读书人,这身打扮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和张铉一起来微服私访的还有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他们两人也扮作太学生,但气质儒雅,比张铉更像士子。
在三人后面远远跟着十几名侍卫,他们十分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三人,尤其盯住张铉,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但他们却忘了,张铉可是天下第三猛将,可和宇文成都并驾争先,真正能击败他的人还在长安。
这次三人前来微服私访的目的是想看一看大同通宝在中都的流通情况,张铉还是亲自感受一下北隋的经济状况,对他而言,这份自由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大同通宝在三个月前便开始大量上市流通,它的出现直接冲击了开元通宝的价值,最初一枚开元通宝可兑十枚开皇五铢钱,但现在只能兑三枚了,和大同通宝一样。
由于正好到了中午,三人便找了一家酒肆坐下吃饭,十几名侍卫则坐在楼下,两名侍卫上楼,远远坐在另一边的角落,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张铉点了一壶酒,要了七八样菜,酒保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竟没有认出眼前之人便是摄政王殿下。
这种效果让张铉很满意,他取出一枚大同通宝和一枚开元通宝放在桌上,笑问道:“两位说实话,这两枚铜钱仅看外表的话,谁更胜一筹?”
杜如晦笑道:“钱刚出来之时我就仔细对比过,两者重量一样,皆轮廓精细,圆润肉厚,而且都是大家手笔,开元通宝是欧阳询所书,大同通宝是虞世南所书,两者皆文字庄重、隽秀挺拔,但在润色方面欧阳询略输于虞世南,正是这一点,我认为大同通宝要更胜一筹。”
这时,端酒等在一旁的酒保笑道:“如果要我选,我也会选大同通宝。”
“为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酒保鄙夷看了一眼桌上的开元通宝,撇撇嘴道:“因为开元通宝有假货,我们小店就收到过,外表看起来一样,实际上含铜量很低,稍不留神就上当,所以现在开元通宝只能换两枚五铢钱,比大同通宝少了一枚,就是这个原因。”
杜如晦和房玄龄对望一眼,都感到不可思议,开元通宝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假货了?
这时,房玄龄发现张铉笑得有些古怪,他顿时明白了,连忙笑道:“多谢小哥赐教,我们记住了。”
酒保去给他们端菜了,房玄龄压低声音笑问道:“这是我们干的吗?”
张铉故作一脸茫然,“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三人对望一眼,都一起笑了起来,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明白了,这一定是朝廷暗中所为,如果是军方所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张铉拾起两枚铜钱淡淡道:“无论如何,我绝不允许私铸铜钱,不管是大同通宝还是开元通宝,发现一人杀一人,就算在唐朝境内也不允许。”
……
从酒肆出来,他们来到了米行,和洛阳长安一样,中都的米价也是物价的风向标,一旦物价上涨,首先就会体现在米价上,所以紫微阁议事堂上竖了一块大牌子,上面标示着每天清晨中都的米价,一旦出现一成的涨幅,紫微阁当期执政事笔相国就会立刻派人调查。
张铉每天也看一眼这块大牌子,所以他对中都的米价十分熟悉,不过来实地查看,则又是另一种感觉。
和长安西市以及洛阳南市一样,中都的西市也是分为一百余种行当,每种行当聚集在一起,米行是占地最大的行当之一,占了足足一条街,十几家米铺,每家米铺都占地广阔,主要是用来囤放粮食,但这也只是它们仓库的一小部分,每家米铺都另外觅地修建了大仓库,库存了大量粮食,商人的仓库、官方仓库以及魏郡各县的义仓,一起形成了中都完整的粮食体系。
在米行的最前面是一座占地近十亩的巨大建筑,这里便是中都市署官衙,同时也是户部的常平仓所在地。
常平仓内在正常情况下存放了十万石粮食,一旦中都市场上发生恐慌,粮价暴涨五成以上,常平仓就会启动,以低价卖粮,打压粮价,不过到目前为止,常平仓还从未启用过。
或许是临近新年的缘故,前来买米的民众特别多,整条街上人潮涌动,每家店铺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一共有十五家米行,其中最大的四家米行是燕山米行、双城米行、河东米行和漳西米行,它们背后分别代表了卢氏家族、崔氏家族、裴氏家族和李氏家族,这也反应了河北士族掌控中都经济命脉的现实,张铉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河北几大士族全力支持的结果。
张铉三人走进了燕山米行,燕山米行是卢氏家族所开,占地约五亩,出售的粮食小部分来自卢家的几大庄园,但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天下各地,店铺交通十分便利,背后紧靠漕河。
漕河是中都的内河体系,流经西市和东市,沟通中都的护城河、城内环河,最后流入洹水,五百石的货船可以航行到天下各地,不过现在已经结冰,冰上冻结了数十艘粮船,可以想象夏秋之季,燕山米行的码头上是如何的繁忙。
此时,售粮院子里格外热闹,院子大门前竖着一块长宽各一丈的黑色大木屏,就像屏风一样,挡住了店内的情形,木屏上挂满了二十几块白色小木牌,上面用木炭写着各种粮食的当天价格,粟、麦、谷、黍、豆等等,产地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
紫微阁内关注的米价也就是稻米的价格,这是因为南方的稻米产量比较稳定,价格变化不大,但主要受交通和战乱影响,有时候也会发生病虫害而减产,但这种情况每年都有,所以变化也就相对不大了,价格稳定,适合用来参考米价。
而粟米和小麦虽然是北方主产,但受气候和蝗虫影响较大,随着大运河的开凿通行,南方的稻米大量涌入北方,尤其洛阳、中都等大都市,食用大米的人家已经超过了一半。
张铉三人走进了院子,立刻有一名伙计迎上前笑道:“客人要买米吗?”
后面排队的人群立刻大声鼓噪起来,“他们没有排队,不能卖给他们!”
第920章 微服私访(下)
后面的几名侍卫大怒,捏着拳头刚要冲上前,张铉摆摆手中玉尺,笑道:“我们不是来买米,大家不用担心!”
不知是惧怕几名大汉的拳头,还是对方不买米的表态让他们定心,人群又安静下来,伙计这才发现后面十几名大汉原来是这名公子的手下,他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不买米,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张铉回头吩咐手下,“这里太挤,你们都到外面等候!”
侍卫行一礼退下去了,张铉笑着对伙计道:“我家中在洛阳也开了一家米铺,听说你们是中都最大的米铺,所以来看一看行情。”
“原来如此!”
伙计更不放心他们随便乱走了,赶他们出去,又怕外面的十几名大汉惹出事端,便决定跟着他们,“公子想参观什么?”
张铉用玉尺一指黑木牌,“稻米价格是斗米八十三钱,这是指什么钱?”
“当然是开皇五铢钱,但必须是大业五年之前出了钱,以后出的大业钱我们不收,也不兑换。”
“如果用大同通宝或者开元通宝来买米,这个收吗?”
“当然收,大同通宝兑开皇五铢钱是一比三,开元通宝是一比二,但开元通宝必须要经过鉴定才能用,不过现在用大同通宝来买米的人不多,如果一次买五石米以上,我们就要收黄金了。”
“黄金也收吗?”
伙计咧嘴一笑,“现在还有人不收黄金吗?”
张铉点点头,紫微阁的米价也是斗米八十三钱,和这里一样,等大同通宝发行多了,就必须用大同通宝来报价了。
他向两边又看了一圈,见院子墙边摆满了箩筐,箩筐里是各种粮食,上面插着一根木条,标明产地和价格,他忽然发现两个箩筐里都是稻米,但价格却不一样,一个是斗米七十五钱,一个是斗米九十五钱,他不由一愣,用玉尺指着两只箩筐问道:“同样是稻米,为什么价格差这么大?”
伙计笑道:“不光公子奇怪,几乎所有人都要问,两种米价格不同主要是产地不一样。”
“产地?”
张铉这才发现木条背后写的是产地,斗米七十五钱的稻米产地是青州,斗米九十五钱的产地是巴蜀,这让他有点弄不懂,为什么青州大米如此便宜?
“公子有所不知,青州出的稻米没有江南稻米好吃,口感比较干涩,而江南米又香又糯,价格只差八文钱,大家当然愿意买江南的稻米,如果不是因为青州米运费太贵,它还要更便宜一点。”
“那巴蜀的稻米,为什么要卖九十文,因为运费贵吗?”
“公子说对了,巴蜀的稻米运输太不方便,要先运到关中,再从关中转运到中都,这价格里面至少有四十钱是运费,去年新年前夕,江南稻米斗米一百三十钱,今年一下子降到八十钱,主要原因就是我们拿下江南,大量稻米北上,使得价格一下子下来了,说到底,还是普通人得利啊!”
这时,从内堂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张铉认识此人,是卢倬的堂弟卢瑀,见过几次面,张铉怕他认出自己,便给杜如晦和房玄龄使了一个眼色,三人转身便离去了。
伙计正滔滔不绝介绍,结果一回头,刚才的三个人已经不见了,再找一圈,只见他们三人向大门外走去了,“莫名其妙!”伙计低低骂了一句。
这时,卢瑀走了上来,望着张铉远去的背影,他眼中有点疑惑,此人背影怎么很像齐王殿下?
“刚才那人是谁?”卢瑀问伙计道。
伙计见是大管事问自己,连忙点头哈腰道:“是从洛阳来的,他说他家也是开米铺的,来了解一下中都的行情。”
“他姓什么?”
“这……这倒不知道,小人对他不感兴趣。”
“他有随从吗?”
“有!有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外面等他。”
卢瑀更加疑惑了,难道真是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