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弘说高慧为中间人,由高慧负责牵线搭桥,而且翟弘还说李建成已经完全原谅了他,只要他把瓦岗军带去大唐,李建成将封他翟弘为县公,包括郝孝德、王薄、张童仁等人都已被翟弘策反,翟弘两次找到卑职,但卑职都没有答应他,只是保证不出卖他。”
“苦也!”
单雄信急得连连跺脚,翟让一定是让翟弘去汝南郡,这不是全完蛋了吗?
单雄信想给翟让写信,但又觉得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焦躁不安之时,帐外忽然传来奔跑声,紧接着一名士兵急声禀报:“启禀将军,郝将军和陈将军带着各自的军队离开树林向南去了。”
单雄信俨如中了定身术一样,呆立不动,仿佛一尊泥塑,半晌他长叹一声,“也罢,由他他们去吧!”
虽然单雄信并不在于郝孝德和陈智略的离去,但对树林中的其他瓦岗将士而言,这个消息俨如热油里浇水,整个瓦岗军将士都炸开了,尽管单雄信再三告诉其他大将,郝孝德和陈智略二人是奉命去迎战隋军骑兵,但已经没有人相信。
郝孝德临走前留下的一封信早已传遍了全军,翟让已经率军南撤,带走了所有的财富和粮食,单雄信是带大家送死,目的是为了掩护翟让南车,郝孝德和陈智略号召大家各自逃生,郝孝德显然并不想放过单雄信,他从背后狠狠地捅了单雄信一刀。
郝孝德和陈智略在瓦岗军中威望极高,他们的话造成了严重的军心混乱,士气低迷,对死亡的巨大恐惧促使三万杂劣军士兵开始大规模逃亡,单雄信率领三百校刀手巡视各营,他们连杀数十人,将人头传遍全军,但依然无法止住士兵们愈演愈烈的逃亡潮。
单雄信无奈,他只得牢牢控制住自己的一万军队,其余三万杂劣军任其离去或者留下。
到天亮时,三万杂劣军已逃亡殆尽,单雄信率领士兵在树林内巡视,只见树林内满地都是丢弃的破烂盔甲和低劣兵器,但干粮却一颗也没有留下,单雄信心中无限凄凉,这时,几名士兵押着一名逃亡士兵过来。
“将军,此人也是逃兵,在树林外徘徊,被我们抓住了。”
单雄信见这名逃兵最多十三四岁,身材稚嫩,还是少年,便摆摆手令道:“放开他!”
士兵们放开少年,单雄信蹲下问道:“你为什么不逃走,又回来了?”
少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我家在东郡,我的粮袋忘记拿了,回来……想拿粮袋。”
单雄信叹了口气,取过两只粮袋搭在他肩头,“走吧!回家去照顾爹娘,再也别出来了。”
少年磕了三个头,起身飞奔而去,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将军,林外来了一名书生,说是齐王的使者,来见将军!”
张铉的使者到来在单雄信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请他来行军帐见我!”
单雄信回到行军帐,孙长乐上前低声道:“将军,外围探子传来消息,七万隋军出现我们北面十里外,树着张铉的王旗。”
“我知道!他们就在等我们的内讧。”
单雄信走进大帐,这一刻他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文士被士兵带进营帐,躬身行一礼,“齐王帐下参军从事卢涵参见魏将军。”
单雄信坐下,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他,“张铉让你来做什么?”
卢涵不满道:“齐王殿下让我来见单将军,对将军尚有尊重,将军为何要直呼齐王之名?”
单雄信歉然笑了笑,“我并不是有意不尊重他,实在是习惯了,好吧!齐王有什么事?”
“齐王殿下让我转告单将军,翟弘欲投奔李唐,被我们骑兵追上歼灭了,他们父子二人的人头已送到楚丘县,如果将军想看一看,我们可以送来。”
如果说翟弘是去汝南郡建根基的路上被杀,单雄信或许还有点惋惜,但既然知道翟弘已投降李唐,他对翟弘便没有兴趣了。
单雄信心念一转,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你们骑兵已回来了吗?”
卢涵点了点头,“此时应该正在追击郝孝德和陈智略,齐王布下了天罗地网,岂能容他们逃走?”
单雄信忍不住想大笑几声,当真是报应来得快,郝孝德从背后捅自己一刀,他自己也没有好结果。
“那齐王殿下是什么意思,让我投降吗?”
卢涵取出一封信,递给单雄信,“这是齐王殿下给将军的亲笔信,请单将军过目。”
单雄信看了看信,张铉在信中叹惋中原千里赤野,民不聊生,希望单雄信能投降大隋,为中原民众尽力,张铉在信中许他东郡太守之职,如果不愿为官也可以回乡,希望他能响应自己的建议,不要再让兵灾涂炭中原黎民了。
单雄信着实有点心动了,出任东郡太守,张铉竟如此信任他,把瓦岗寨所在的东郡给他治理。
第764章 雄信归隋
张铉给了单雄信一天时间考虑,同时七万大军包围了单雄信所驻军的树林,软硬兼施,逼迫单雄信投降。
这时,张铉接到了裴行俨发来的快信,隋军骑兵在考城县追上了郝孝德和陈智略的军队,双方发生激战,郝孝德率数百人突围逃去了陈留县,陈智略在乱军中战死,两万军队投降者不计其数,骑兵也不幸阵亡了一千余人,目前大军正押解战俘前来楚丘县。
张铉立刻令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尚在考虑中的单雄信。
单雄信心中十分矛盾,一方面他愿意接受张铉的条件,出任东郡太守,而另一方面他不愿背负背叛翟让的罪名,单雄信当然知道瓦岗军大势已去,已无可挽救,灭亡就在眼前了。
行军帐内,单雄信心中十分焦虑,负手在帐中来回踱步,这时,单雄信若有所感,一回头,却见孙长乐不知何时出现在帐门口。
“孙将军,有事吗?”
“启禀将军,陈智略已死,郝孝德逃走不知去向。”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沉默片刻,孙长乐道:“将军,卑职想投降齐王。”
“你这是……”单雄信愕然地望着他。
孙长乐平静地说道:“齐王早就可以轻而易举击败我们,但他迟迟没有动手,而是一次又一次劝将军投降,他不是为了将军,而是为了我们瓦岗士兵,正如他给将军的信中所言,中原生灵涂炭,不能再让民众遭遇兵灾了,这是齐王兼济天下的帝王之心,如此明主,我怎么能不去为他效力!”
说到这,孙长乐单膝跪下抱拳道:“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希望将军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不要再执迷不悟。”
单雄信长长叹息一声,“我们瓦岗军给中原民众造成了深重灾难,也罢,丢去个人荣辱,我们一起赎罪吧!”
单雄信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派人将长史邴元真请来,对他道:“烦请先生替我出使隋营,告诉齐王我只有一个条件,恳请他破宋城之时,饶过翟公一命。”
邴元真点点头叹道:“将军乃忠义之人也,放心吧!我一定会说服齐王答应将军的条件。”
单雄信又对孙长乐道:“孙将军和先生一起去。”
“谢将军成全!”
……
隋军大阵前,有士兵禀报:“邴元真和孙长乐来求见大帅!”
张铉对房玄龄微微笑道:“看来单雄信还要提一点条件。”
“殿下不妨听一听,单雄信是知道分寸之人,不会让殿下为难。”
“请他们上来!”张铉当即令道。
这时,罗士信迟疑一下,小心翼翼道:“大帅,如果孙长乐是来投降,能否将他划为卑职部将?”
张铉瞥了他一眼,“你想报一刀之仇吗?”
“非也,卑职只是感激他饶我一命。”
“看来你也不糊涂,知道别人是饶了你一命。”
张铉笑道:“如果他本人愿意,可以跟随你。”
不多时,几名士兵将邴元真和孙长乐领到张铉面前,身材瘦高的邴元真躬身施礼,“参见齐王殿下!”
“邴先生不必多礼,可是单将军请先生带话而来?”
“正是!”
邴元真斟酌一下言辞,小心翼翼道:“单将军很愿意归降殿下,为中原民众尽一点力,但他感于翟公的知遇之恩,只恳请殿下若俘获翟公,能饶他一命。”
张铉笑着点点头,“这个要求不算高,我可以答应。”
邴元真大喜过望,“那小人这就去回复单将军。”
“那邴先生自己的决定呢?”张铉微微笑问道。
邴元真愣了一下,他忽然上前跪下,激动地说道:“若殿下不嫌邴元真学识浅薄、见识粗陋,元真愿为齐王殿下效命!”
张铉当然知道邴元真是瓦岗军谋士级的人物,极有谋略,只是被翟弘和王儒信排挤,最后只得跟随单雄信,张铉翻身下马,将他扶起,笑道:“先生就暂时留在军中做我的幕僚吧!”
“多谢殿下厚待!”
这时,孙长乐上前单膝跪下,“孙长乐感殿下仁德,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望殿下收录!”
张铉连忙将他也扶起,夸赞道:“孙将军武艺超群,能得孙将军如此虎将,张铉平添一翼也!”
张铉随即封邴元真为幕僚参军,协助杜如晦掌军中文书,又封孙长乐为虎牙郎将,跟随将军罗士信,两人大喜,一起躬身谢恩。
虽然孙长乐略有点忐忑,但罗士信待他十分厚道,丝毫不记旧怨,孙长孙不安之心渐渐消退,从此死心塌地跟随罗士信,成为了罗士信的左膀右臂。
当天下午,单雄信率领一万军队正式投降了张铉,并接受了张铉的印绶,出任东郡太守,加封银青光禄大夫,单雄信就此弃武从文,成为了东郡父母官。
……
入夜,在宋城南面的官道上,一队骑兵护卫着一名文士向宋城疾奔而来,不多时,骑兵队抵达了城下,城上有士兵大喊:“是什么人?”
为首骑兵上前高声道:“我们是从南阳郡过来,有急事求见翟公!”
说完,骑兵首领将一封信射上城,有士兵拾到信,急向城内奔去,不多时,城门缓缓开启,一名瓦岗将领上前施礼道:“在下肖平明,翟公侍卫郎将,请各位跟我来!”
一队骑兵跟随着郎将肖平明向城内疾奔而去,城门又再次关闭了。
虽然夜幕下的宋城县显得十分平静,但事实上,宋城县已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翟弘被隋军骑兵全歼的消息随着几名逃回的士兵传遍了全城,而另一个消息也在城内迅速传播,单雄信的六万大军已在楚丘县全军覆灭,单雄信不幸阵亡。
尽管后一个消息是误传,但还是给瓦岗军的士气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单雄信是瓦岗军将士的军魂,仅次于首领翟让,他的命运影响着每一个瓦岗军将士的内心。
翟让也同样压力山大,兄长和侄子之死令他万分愤慨,虽然他并不知道翟弘已经秘密投降了唐朝,但翟弘之死使他的后路断绝,转移去汝南郡成为了泡影,同时又令他惶恐而迷惘,他不知自己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翟让已经入睡了,但城门处送来的一封信让他困意全无,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唐李渊居然派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来找他了,这让他绝望中又看到了一线光明。
翟让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独孤怀恩的到来让想起一件往事,当初以关陇贵族为背景的武川府和以北齐遗臣为代表的渤海会同时拉拢他,他最终选择了武川府,武川府派来的第一个使者就是独孤怀恩,随后李密上了瓦岗,很快他便知道这个李密的真实身份却是李渊的长子李建成,直到最后,一山不容二虎,他才和李建成分了家,礼送李建成北上河内郡。
翟让这才想起一事,自己好像还是武川府的成员,并没有退出武川府,难道是独孤家和窦家念及旧情,劝李渊再给自己一条出路吗?
翟让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一名士兵在堂下禀报:“启禀大王,长安来客已经到了,在院外等候。”
“快快请进!”
翟让连忙走下堂,只见穿着一身骑兵盔甲的独孤怀恩快步走进院子,大笑道:“翟公,多年不见了!”
独孤怀恩年约四十岁,是天子李渊的表弟,刚刚出任工部尚书,意气风发,气场极高,一进门便声先夺人。
翟让连忙行礼,“翟让已穷途末路,但独孤将军却是东升之日,令人不甚唏嘘!”
独孤怀恩一摆手,“这是什么话,翟公名震天下,仰慕者无数,还怕无路可走吧!我今天就是来给翟公指路。”
翟让大喜,他就要独孤怀恩这句话,这时,他见独孤怀恩背后还跟着一名中年文士,刚开始他以为是独孤怀恩的随从,但很快就发现不是,应该是一名唐朝官员。
他见独孤怀恩似乎没有介绍的意思,便笑问道:“这位是——”
独孤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