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翟让停住脚步,回头向单雄信望去,“雄信,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单雄信点点头,“若失败也无非是损失一点财物而已,而且卑职也觉得可以利用对方内部的矛盾,可以尝试!”
单雄信的同意无疑使决策天平倒向了李建成,尽管翟让还有一丝疑虑,但他已经无计可施,他只得下定了决心,“好吧!所需钱财由我来出,这件事我就交给二将军全权负责了。”
……
郇王杨庆有三个儿子,长子杨承嗣官任太常丞,在京城为官,次子杨承业出任东平郡丞。只有小儿子杨承年跟随在他身旁。
杨承年年约二十五六岁,为人精明能干,替父亲掌管着郇王府的庞大家产,而且他喜欢交结朋友,出手阔绰,在中原一带有很高的声望,被誉为荥阳公子。
这天中午,管城县最大酒肆聚英酒楼内生意兴隆,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三楼一间雅室内,杨承年与往常一样,正和几个朋友聚会饮酒。
几个朋友都是名门世家子弟,其中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是大理寺卿郑善果的儿子郑俨,因为他参加杨玄感的叛乱而被抓下狱,尽管不久后放出,但他已被削去一切功名,终身不得为官,这两年他郁郁寡欢,不过他和杨承年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饮酒。
杨承年长得高大英武,一表人才,而且能说会道,他给郑俨倒了一杯酒,笑道:“山川社稷,变化如秋,今天风雨交加,明天就艳阳高照,依我看,在野不在朝,未必是坏事,俨兄说是不是?”
郑俨端起酒杯笑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听说朝官不准饮酒,我现在却能开怀畅饮,来!我们再喝了这一杯。”
“喝酒!喝酒!”
众人一起举杯共饮,房间里十分热闹。
这时,一名杨承年的随从走进房间,悄悄递给杨承年一张纸条,杨承年迅速一瞥,心中不由一惊,他不露声色对众人笑道:“大家慢慢喝酒,我有点小事,马上就回来。”
杨承年起身来到二楼,走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房间里只有一人,年纪和杨承年差不多,长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此人正是瓦岗军名将徐世绩,也是瓦岗西堂派系,被李建成派来和杨庆谈判。
“杨公子,很久未见了!”
瓦岗军当然和郇王杨庆打过交道,杨庆在东郡有四个大田庄,上万顷土地,他要保护自己的利益,和瓦岗军打交道必不可少,事实上,这些年瓦岗军从没有碰过杨庆的庄园,也没有触动过他的利益,所以杨庆对瓦岗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杨庆的田庄都是由三子杨承年掌管,杨承年和瓦岗军有过多次接触,和他打交道之人正是徐世绩。
如果是从前,瓦岗军的人出现并不会让杨承年感到紧张,但此时正是朝廷围剿瓦岗军之时,徐世绩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出现,着实让杨承年感到紧张,当然,他也不会出卖徐世绩,毕竟他们在东郡有着巨大的利益。
杨承年连忙关上房门,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见令尊,能否烦请公子引见?”
“你……你找到我父亲做什么?”杨承年紧张地问道。
徐世绩不慌不忙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大事,只是想请令尊帮一个小忙。”
杨承年知道瓦岗军这时候来找父亲,绝不会是小事情,他沉吟一下问道:“能否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可以!不过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能否换了一个地方。”
杨承年点点头,“请稍等我片刻!”
他出了房间,又快步向三楼走去。
……
半个时辰后,在杨承年自己的一座别宅内,徐世绩坦率地告诉了他目前瓦岗军的困境,又对他道:“瓦岗军愿意用两倍市价购买郇王在东郡田庄的存粮,另外再奉上三千两黄金和一箱珠宝,作为瓦岗给郇王殿下的寿礼。”
杨承年沉默了片刻,他很清楚瓦岗军其实就是来向自己父亲求救,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广,风险也太大,不是他能做主,他最终点了点头,“我可以替徐兄引见我父亲,不过他愿不愿意见徐兄我不能保证。”
“这个我知道,先烦请杨公子去禀报一下令尊。”
杨承年让徐世绩和他的手下先住在自己别宅内,他离开了别宅,心事重重地返回王府。
此时,杨庆正准备午睡,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午饭后要午睡一个时辰,雷打不动,杨承年当然也知道父亲的习惯,所以他赶在父亲午睡之前找到了父亲。
杨承年将一只精美的檀木箱子放在小桌上,箱子比一个南瓜还大,杨承年打开箱子,珠光宝气顿时迎面扑来,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里面至少有百余件珍宝,光明珠就有三十余颗。
杨庆负手站在箱子前,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是识宝之人,这只箱子里的宝物件件上乘,而且都大有来历。
他拾起一颗鸽卵大的明珠,仔细端详片刻,明珠上泛起一种清晰可见的淡紫色,光线越深,紫色越重,他惊讶地对儿子杨承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明珠有二十四颗,应该就是杨雄那串紫贝珠,我在十年前见过一次。”
杨承年大吃一惊,“莫非杨雄那几艘失踪的行李船是被瓦岗军夺走了?”
安德王杨雄在大业百年东征高句丽时病逝,他的私人物品从涿郡运回洛阳,但在半路上却失踪了,据说是不幸翻沉,其中就有不少杨雄珍爱之物,包括一串由二十四珠子连成的紫贝珠串。
杨承年在箱子里翻找,果然找出了二十四颗一样的紫色珠子,杨庆点点头,这是先帝赐给杨雄的宝物,堪称无价之宝,瓦岗军居然把它送给自己了,出手不凡啊!
“好吧!”
杨庆欣然道:“我可以见一间徐世绩,晚上带他来见我!”
……
当天晚上,徐世绩见到了杨庆,徐世绩心里明白,只要见到了杨庆,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至少可以商量了,否则杨庆根本不会见自己。
“徐将军请坐!”
杨庆听说瓦岗军还准备再给自己三千两黄金,他态度变得更加客气,请徐世绩坐下,又让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徐世绩欠身笑道:“今年中原大旱,王爷田庄受影响了吗?”
“梁郡那边影响比较大,东郡和荥阳郡都还好,只减产一成,还是得益于平时水利修建不错。”
“虽然大旱,不过王爷的损失应该也得到了补偿吧!”
杨庆明白徐世绩的意思,今年大旱,粮食是减产了,但他却趁机在东郡和梁郡低价收购了七千余顷上田,又增加了三个大田庄,佃奴也增加千户,着实收获极大。
两人寒暄片刻,便直接进入了主题,瓦岗军愿出两倍的价钱购买杨庆田庄里的存粮,这是一笔大买卖,对杨庆的利益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第391章 杨庆出兵
谈判的结果令双方都十分满意,杨庆卖给瓦岗军的粮食价格由市价两倍涨到了市价三倍,数量高达八万石,包括很多多年的陈粮。
但作为瓦岗军提高价格的补偿,杨庆必须负责将粮食送去瓦岗山,交易时间是八个月,也就是杨庆每月须送一万石粮食给瓦岗军。
作为得益方杨庆,他大发横财,凭这一次卖粮他就净赚了三十万贯钱,几乎掏空了瓦岗军多年的积累。
但瓦岗军同样是得益方,尽管是高价买粮,但这八万石粮食将挽救瓦岗军不至于灭亡,而且瓦岗军还埋下了更深一层的战略,埋下了隋军内部矛盾的种子。
至于损失一方,只能是大隋王朝,不过在自身利益面前,杨庆已经不把大隋的利益放在心上了。
送走了徐世绩,杨承年匆匆来到父亲书房,他见父亲正负手站在窗前沉思,便不敢打扰,站在门口垂手不语。
杨庆回头看了他一眼,“吾儿想说什么?”
“孩儿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
“父亲,这笔买卖虽然不错,但困难也同样摆在面前,我们……我们该怎么把粮食送上瓦岗?”
“你是担心张须陀?”杨庆冷冷问道。
“正是!”
杨承年连忙解释道:“送几百石上山或许张须陀不会发现,可送一万石粮食上山,一定会被张须陀发现并阻止。”
杨庆哼了一声,“难道这个问题我会没有想到吗?”
杨承年吓得连忙低下头,“孩儿不敢!”
杨庆看了儿子片刻,这才缓缓道:“圣上歼灭瓦岗的旨意并没有撤销,新旨意也没有发出,我还是西路军主帅,我们可以出兵灵昌一线,从西线包围瓦岗军,粮食不就是送上瓦岗了吗?”
杨承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想利用军队送粮,明着是从西线包围瓦岗,暗地里却是送粮食上山,而张须陀是负责南线,他就算知道也无法干涉,但是……
“父亲,这样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风险?”
杨庆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张须陀剿灭了瓦岗,我们风险才大,到时他是中原王,我杨庆算什么?我要让他知道,中原是杨庆我说了算,他张须陀居然敢来抢我的地盘,他活得不耐烦了!”
杨承年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满和怒气,他知道父亲对张须陀不来荥阳拜访十分不满,同时对张须陀屡屡大败瓦岗军十分嫉恨。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正因为瓦岗军的存在,父亲才能拥有军权,一旦瓦岗被灭,父亲就会被剥夺军权,那时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狡兔死,走狗烹,朝廷财税不足,杨广很可能就会杀他们来补充财力,这是杨广最擅长做的事情。
杨承年完全能理解父亲的担忧,能理解瓦岗军存在对于他们家族的重要。
“那父亲决定什么时候出兵?”杨承年低声问道。
杨庆冷冷道:“既然已经达成协议,只要瓦岗军的三千两黄金送到,我就即刻出兵,你可以提醒一下徐世绩。”
三天后,杨庆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再次向东郡进发,他作为西线军队,占据了灵昌县,从西线包围了瓦岗山,两万大军在瓦岗山下扎下了大营,参与对瓦岗军的围困,杨庆的出兵快报也随之送去了朝廷。
……
六月下旬,天子船队返回洛阳已有十天,洛阳的天气同样炎热,火辣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中午时分,仿佛着了火一般的大街上已经很少看见行人,就连送货的苦力也尽量在清晨奔跑,到了中午也都各自寻找阴凉处躲了起来。
在南市天寺阁酒楼的三楼大堂内,张铉独自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前,慢慢地品着味天寺阁久负盛名的葡萄酒。
尽管张铉并不太喜欢天寺阁酒肆,这座独孤家族所开的酒肆,给他留下了不太美妙的记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天寺阁酒肆的葡萄酒对他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不仅是他,几乎所有的部将提到洛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的葡萄酒,它是那么醇厚、甘美,回味悠长。
张铉回到洛阳已经有十天,但他依旧没有开始述职,兵部只是让他耐心等候,算起来他离开北海郡已经快一个月,大大超过了原计划,这让张铉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天子杨广似乎在重新考虑他的安排,或许正如他之前的担心,杨广会任命他去江淮剿匪。
张铉这几天总有一种莫名的烦恼,一种难以把握自己命运的无奈,现在是大业十一年,再过两年,他就熬出头,可偏偏就是这两年让他倍感煎熬,或许正如裴矩所言,他的军职高了,也就开始进入了天子的视线,对他未必是好事。
张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就在这时,伙计带着几名客人说说笑笑向这边走来。
“文象兄,打算什么时候上任?”
“过几天吧!拿到吏部的正式任命就出发,以后大家去隋昌县,食宿全包在我身上!”
张铉瞥了一眼,果然冤家路窄,正是崔文象和他的几名世家朋友,只见崔文象满面春风,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科举结束后,崔文象被任命为上谷郡易县县丞,但因为上谷郡匪患严重,崔文象不肯前去,他父亲又给他运作了几个月,使他终于被任命为博陵郡隋昌县县令。
隋昌县是博陵郡三大富庶县之一,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很容易出政绩,又被称为四年太守县,意思就是说,在这里当四年县令,一般都会升为太守。
崔文象官场得意,只是可惜他情场却遭受挫折,一桩十拿九稳的婚姻居然黄了,让得意之余,又未免有些失落。
“文象兄和表妹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拖了这么久,该有说法了吧!”旁边李清明笑问道。
“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谈此事,今天我请客,咱们喝个痛快!”
众人来到张铉旁边的座位前,酒保殷勤笑道:“几位公子,这个位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