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环大怒,喝令道:“放箭!”
数百名贼军士兵冲上来,向城门张弓放箭,隋军士兵早有准备,虽然城门已经完全破碎,无法再使用,但他们一起举盾相迎,在城门处形成一道盾门。
箭矢虽然密集,却无法射入城中,弓箭进攻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时,一名贼将对郭环低声道:“隋军估计都集中在这里,将军可分兵从别处杀进去!”
郭环醒悟,使了个眼色,这名贼将立刻带领千余贼军士兵绕向西城,西城上果然没有士兵把守,千余贼军士兵搭上梯子,纷纷涌上了城头,向南城隋军聚集处杀去。
从西面杀来的千余贼兵使隋军迅速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城外的郭环也率军再度发动对南城门的进攻。
一块块长木板搭上护城河,贼兵如潮水般地向城门处攻去,隋军腹背受敌,尉迟恭已意识到大势已去,他大吼一声,“血战到最后一人,绝不投降!”
隋军士兵们纷纷大喊:“血战到底!”
双方在城内城外展开了血腥的厮杀,血雾弥漫了天空,死神在城头上纵声狞笑,一片片士兵俨如稻草一样被砍倒、被践踏,脖子被砍断,头颅滚入河中,满地肉泥和血水。
所有人眼睛都杀红了,尽管隋军士兵血拼到底,但面对六倍于己贼军,他们人数越来越少,连尉迟恭也三处负伤,渐渐筋疲力尽。
就在这时,贼兵背后一阵大乱,远看只见黄尘滚滚,似乎一支骑兵从南面杀来,瞬间便冲进了正急盼着进城的贼军中,来军犀利无比,将贼兵大阵冲得七零八落。
“我们的骑兵来了!”
隋军一片欢呼,互相拥抱着喜极而泣,尉迟恭也看清楚了,为首大将正是裴行俨。
尉迟恭举起铁棍狂吼起来,“那是我们的裴将军,我们援军来了,兄弟们,出城杀敌!”
贼军的攻城被迫停止,他们调头迎战,但他们远不是骑兵的对手,五百骑兵在敌群中肆意冲杀,战马飞奔,士气高昂,进攻犀利。
“撤退!撤退!”
郭环嘶声大喊,这时,裴行俨向他疾冲而来,吓得他魂飞魄散,来不及等待士兵,调转马头便向南仓皇南撤。
主将逃亡,贼军无心恋战,被隋军杀得大败,一路丢盔卸甲而逃,裴行俨率领士兵趁势衔尾追杀,贼军死伤惨重,逃走者不到千人。
第325章 趁火打劫
清河郡是受造反风潮影响最大的一个郡之一,着名的高鸡泊便在清河郡内,在乱匪肆虐最严重的时刻,就算豪门世家也难以幸免,清河崔氏被迫临时迁到了渤海郡。
尤其张金称在清河郡的肆虐给了清河郡最惨重的打击,清河郡人民要么死亡,要么逃走,几年来,清河郡除了南面的两三个县还有一点点人口外,基本上成了死郡,数百里方圆内没有一户人家,就连原本在高唐县的郡衙也去年被迫解散,官员们也不知所踪。
数十万人口逃离了清河郡,其中黄河对岸的齐郡成为收容清河郡人的大户,近二十万清河郡人口逃亡齐郡,这也是因为张须陀剿匪有力,飞鹰军勇猛善战,保证了齐郡的安全,另外北海郡也有七八万清河郡人口流入,另外还有逃亡河东,逃亡涿郡、逃亡江南,逃亡京城等等。
在齐郡几个县中,历城县收容的清河郡人最多,有十万人之众,其次是祝阿县和临邑县,各有五万人左右,很多清河郡人在齐郡已经呆了两三年,在这里建房种地,已经渐渐安定下来,尽管张金称已经在去年被剿灭,清河郡恢复了秩序,但大部分清河郡人都不愿意回去。
在齐郡的安居乐业固然是一回事,另一方面高士达和窦建德未灭,匪患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河北大地上,被乱匪吓成惊弓之鸟的清河郡人谁也不愿意返回清河郡。
这天上午,近百艘大船驶过黄河,缓缓靠在祝阿县的黄河码头前,祝阿县码头是整个青州在黄河上的唯一码头,码头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这么多大船在码头上停靠。
几百艘大船都是两千石左右的粮船,从黎阳仓向清河郡送粮,被王世充临时征用,当大船靠岸,一群群隋军士兵冲了上了河岸,为首一名大将,正是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他厉声大喝:“驱赶所有人统统回城!”
战鼓声轰隆隆敲响,喊杀声震天,在岸上看热闹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向祝阿城逃去。
随着一艘艘大船陆续靠岸,越来越多的士兵奔上南岸,最后王世充也从一艘大船上走了下来,王世充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望着远处的祝阿县城,回头对侄儿王仁则道:“先从祝阿县开始,不准是不是清河郡人,一律给我驱赶上船!”
王世充几次要求裴仁基和张铉将清河郡人口还回来,但裴仁基和张铉都置之不理,触怒了王世充,他既然为清河通守,可不是想做一个没有子民的父母官,既然裴仁基和张铉不给,那他只能亲自过河来抢人。
王世充抓住了飞鹰军南征琅琊郡的机会,开始渡河驱赶民众,由于北海郡暂时没有供大船停靠的码头,而且路程稍远,十分不方便,所以这次王世充暂时放过了北海郡,将全部兵力投放到齐郡。
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在王仁则的率领下向两里外的祝阿县奔去,而另一支军队则向距离祝阿县约五十里外的临邑县奔去,王世充的目标非常明确,将祝阿县和临邑的人口全部抢空,至少能抢到十余万人,用他们来填补清河县,然后再陆续从河北各郡抢夺人口,这样,清河郡就会慢慢充实起来。
王世充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他从不会在意平民的感受,在他看来,这些平民和猪羊没有什么区别,需要压榨他们的血汗来养自己的军队,不仅是粮食,包括劳役,包括军服、军鞋制作以及军队需要的各种服务。
王世充的军队是他从淮南带来,名义上叫做隋军,但实际上是他一手打造的子弟军,约两万余人,战斗力极强,纵横江淮一带,连续剿灭了刘元进和朱燮两支势力强大的乱匪。
这次王世充带着他的淮南军北上清河郡,虽然樊子盖、萧瑀等大臣建议剥夺王世充的私军,但杨广却认为王世充忠心可用,对淮南军北上开了豁免的口子,这无疑鼓励了王世充的野心,同时也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王仁则率领五千士兵冲进了祝阿县,开始挨家挨户驱赶平民,祝阿城内顿时鸡飞狗跳,叫骂声、哭喊声响彻全城,士兵只给每户人家极短的时间收拾财物,他们只能拿上细软衣物和粮食便被驱赶出来,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士兵们更是公开抢掠,整个祝阿县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
临邑县也是一样,数以万计的民众被驱赶出城,扶老携幼,在茫茫旷野里被押送去黄河边,被士兵们推赶斥骂,一路哭声震天。
祝阿县和临邑县的异变很快便传到了历城县,目前历城县由大将贾务本率四千人镇守,突来的消息令贾务本大吃一惊,但他不敢北上祝阿县,而是立刻出动军队通知居住在历城县四周的民众火速进城避难。
贾务本同时派出几支信使赶往北海郡和琅琊郡,向北海郡报警,并紧急向在琅琊郡作战的裴仁基报告。
历城县内已乱成一团,大街小巷皆关门闭户,大街上到处是从城外逃进来的民众,各种马车牛车将城门处塞得水泄不通,孩子在拼命哭喊,老人在高声寻找亲人,异常混乱。
一队队士兵顶盔披甲向城上奔去,很久未见到的战争气氛笼罩着历城县。
虽然贾务本首先要保住历城县,但对方毕竟不是乱匪,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隋军,在安排好历城县的防卫后,贾务本立刻率领数百士兵向祝阿县奔去。
在半路上,贾务本开始陆续遇到了从祝阿县逃来的民众,这些都是生活在祝阿县城外的农民,王世充难以分兵抓捕他们,他们得以逃出祝阿县,人人恐慌万分,几十名长者将贾务本围住,向他哭诉王世充的作恶。
“将军,他们哪里还是隋军,分明就是乱匪,挨家挨户踢门闯入,把人赶出去就开始抢掠民财,一些年轻的姑娘也被……”
“贾将军,飞鹰军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让裴帅快点回来吧!”
面对一群老者的哭诉,贾务本只得好言安慰他们,“我已经派人去给裴帅送信,请大家放心吧!这件事裴帅一定会向朝廷、向圣上控诉,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贾将军,王世充的军队凶神恶煞,要当心吧!”
“感谢各位父老关心,我必须北上和王世充交涉,绝不能任他们肆意妄为!”
贾务本向众人拱拱手,率领士兵继续北上,下午时分,贾务本抵达了祝阿县,当他们刚靠近北门,只见从北门内涌出大群士兵,足有千余人之多,赶着牛车、骡车,车上装满了各种财物,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个个兴高采烈,还有几十个年轻女子哭哭啼啼坐在牛车上。
贾务本肺都气炸了,他冲上去拦住士兵去路,大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乱匪都比你们仁慈!”
千余士兵纷纷停住脚步,满脸不屑地打量拦阻他们去路的数百隋军士兵,才不过两三百人,也想和他们斗吗?
“老杂毛快滚开,惹老子怒了,砍下你的头当尿壶!”
众人士兵一起大笑起来,这时,从城内骑马奔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王仁则,王仁则打量一下贾务本,知道他是从历城县来的隋将,是裴仁基的下属,他阴阴一笑:“这位老将军有什么事吗?”
贾务本忍住满腔怒火道:“你们是隋军,却抢掠百姓,你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老将军误会了吧!我们把清河郡的民众接回去,怎么是抢掠呢?是你们齐郡扣住清河郡的民众不妨,应该是你们难以向朝廷交代吧!”
“你们这还不是抢掠吗?”贾务本愤怒得吼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替民众搬家,这些财物都是要还给他们,将军怎么能说我们是抢掠呢?”
“那她们呢?”贾务本一直哭哭啼啼的几十个女子。
王仁则脸色变了变,他暗骂士兵不聪明,这些女子早点送走才对!要知道东西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王仁则得到叔父的命令,暂时不要和齐郡隋军翻脸,他干笑一声道:“这些女子走不动路,我们送她们一程——”
不等他说完,贾务本拔出刀,“把她们放下来!”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拔刀,王世充的士兵也勃然大怒,一起拔出刀,双方恶狠狠对峙。
王仁则哼了一声,“把人放了!”
士兵们极不甘心地将这些女子推下牛车,几十名女子哭着向城内跑去,贾务本见她们已走,便喝令道:“让他们走!”
士兵们只得让开一条路,王仁则一挥手,“我们走!”
千余士兵带着财物,赶着大车离开了城门,向黄河边赶去。
贾务本眼睁睁望着他们走远,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回头令道:“我们进城!”
士兵们跟着贾务本进了城,城内已是一片异常破败的景象,就仿佛蟊贼进了房间,原本安宁富庶的祝阿城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半晌,贾务本长叹一声,“朝廷把一个王贼派到了清河郡。”
第326章 紧急北上
贾务本最终没有去黄河渡口,他没有勇气和王世充翻脸,最后只是将千余名祝阿县的老弱妇孺带回了历城。
王世充用了三天时间,将十几万祝阿县和临邑县的平民强行带回了清河郡,将他们安置在清河县及其附近,与此同时,王世充给朝廷写了一份详细的奏卷,替自己辩解,为什么要运回清河之民。
‘……狐死尚首丘,落叶也归根,如今清河安定,民心思乡,然齐郡北海诸官为一己之私,阻挠清河民众返乡之渴盼,臣受命于危难,直面河北悍匪,胸怀报国之心,心寄忠君之念,欲为君分忧,怎奈千里赤野,民力难用,军威不振,臣不得已用此下策,接回清河之民,望君怜臣一片拳拳报国之心,宽恕臣之鲁莽,臣世充叩首!’
王世充写完了这份奏卷,又给虞世基写了封信,一起递给长子王玄应道:“你速回洛阳,将信和此奏卷都交给虞相国,你告诉他,裴仁基和张铉是暗受裴矩指使,给我穿小鞋,他们必然会向裴矩控诉我,恳请他务必替我顶住压力。”
“孩儿遵命!”
王玄应答应一声,接过了信,王世充又交代他几句,这才让人护卫儿子进京。
王玄应匆匆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王世充一人,王世充负手来到窗前,目光复杂地望着窗外一棵长满了小杏的大树,去年裴矩曾经拉拢过他,同时虞世基和宇文述也在暗中拉拢他。
王世充知道宇文述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旦宇文述去世,以他三个儿子的平庸无能,宇文家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