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投石机再次发射,上百块巨石在空中翻滚,呼啸着砸来,砸得贼军士兵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皮棚破碎,排筏折断,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每一轮投石发射便有数百人伤亡。
尽管投石机威力巨大,但毕竟数量少,无法形成巨大的杀伤力,一万余名贼军大军已经奔涌到了城下,城上隋军万箭齐发,箭如冰雹急雨,铺天盖地向贼军射去。
贼军士兵举盾相迎,但和临淄县弓箭相比,武城县的隋军弓箭杀伤力大得多,隋军士兵使用大弓,这种弓虽然精准度不高,但弹射力强,能将长一尺三寸的硬木兵箭射出八十步远。
这种箭的箭杆是用白蜡木或者槭木制成,十分坚硬沉重,隋军士兵抛射出去,它利用自身的重力穿透贼兵士兵所用的木板盾牌,射伤力很强,属于守城利器。
兵箭嗖嗖射下,不断有人中箭惨死,在箭雨中,几千贼军士兵将数丈长的排筏‘轰!’地搭放在护城河上,形成了二十几座临时树桥,使护城河下面的尖桩失去了防御作用。
一架架三丈余高的宽大梯子搭上了城头,一群群凶悍的贼军兵冲上梯子,开始向上攀爬,隋军的箭雨斜射而至,滚木礌石迎头砸下,一串串贼军士兵惨叫着从楼梯上摔下。
身上被箭射中,头颅被砸碎,城墙下死尸堆积如山,紧接着又有贼军士兵疯狂地攀上楼梯,不顾一切向上冲锋。
这时,贼军大营中再次鼓声大作,又有五千贼军士兵飞奔而至,尘土飞扬,他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五百步到三百步这一段巨石和床弩的射程区。
巨石呼啸而至,将一片片贼士兵砸翻,床弩之箭强劲快疾,一支箭便能射穿两到三人,士兵翻滚惨叫,大石和箭矢下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尸体和血浆。
此刻,张金称已投入了两万名攻城士兵,城池攻防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
一万三千名贼大军已经全部越过了护城河,城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尸体中汩汩流出的血如小溪一般流进了护城河,将干涸的河床染成了红色。
城下增援而来的数千贼军也乱箭齐发,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交织成了一片箭网,贼军高举盾牌,顶着滚木礌石,踏着同伴的尸体,攀着城梯疯狂地向城上进攻。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回荡着张金称的悬赏,第一个冲上城头者赏金千两,巨额的悬赏使他们完全忘记了死亡的恐惧,不顾一切攀城而上。
每一时刻,每一瞬间都有贼士兵被弓箭射中,被巨石和滚木砸中,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从城梯上摔下或者滚翻下来。
城头,十几名隋军守住了一个城垛,三四名士兵正和拼命登城的贼军士兵激战,另有几名士兵则在两边向登城贼军的侧面射箭,或者举起巨石,将嗷叫着的贼军士兵砸翻下去。
这时,一名隋军惨叫一声,他被城下的一箭射中了面门,仰面摔倒,另一名隋军士兵迅速上前填补了他的位置,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熬战,隋军也同样死伤惨重,死伤近千人,大部分都是被箭射死,也有一部分是与冲上的贼军厮杀时阵亡。
这时,一名隋军旅帅找来一根长铁叉,叉住了城梯横拦,奋力向外推去,“把铁钩拔掉!”他大声吼道。
十几名隋军放弃了射箭,纷纷上前举刀乱砍,将挂在城头上的铁钩接头硬生生砍烂,铁钩从攻城梯上脱落。
众人一起推动梯子大喊:“一、二、三!”
城头上覆盖着光滑的冰面,厚重的城梯慢慢向右边滑去,城梯渐渐离开了城头,已经在城头上支撑不住,顺着冰面滑了下去。
梯子上的近百名贼军发出一串长长的惨叫,有的从梯子上跳下,大多数人随着梯子一起,重重地摔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梯子被摔散了架,梯子上的百余人或死或伤,动弹不得。
虽然张金称派出的军队是他认为的乌合之众,但这种乌合之说只是指士兵在阵型和战场激战,而在攻城上,因为有张金称的重赏激励,每个贼军士兵都格外拼命,也给隋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在城西端尽头,隋军终于出现了危机,这一带近百丈长的城头主要是物资堆放之地,由五百多名刚刚被改编为隋军的战俘守卫。
由于物资堆放之地十分狭窄,摆不开战场,隋军的防御也不是很严密。
指挥攻城的贼将段正忠发现了这个防守漏洞,他立刻命令三架攻城梯悄悄改从这里进攻。
又调集了一千名精锐的贼军,也就是张金称的无常军,他们是张金称直属军队,个个身高力大,作战凶悍。
夜色昏黑,在一片混战中,尉迟恭并没有发现贼军的企图,数百名精锐的贼士兵迅速向上攀登。
守卫西端尽头的隋军开始叫喊起来,他们有的向下扔石块,有的用长矛在城梯上乱捅,但都无法阻止贼兵登城。
武城县的危机终于出现了。
第226章 血战武城(下)
段正忠是赵郡一支乱匪头子,也曾是府兵校尉,长得身材魁梧,相貌狰狞,使一根五十斤的狼牙棒,武艺十分高强。
他是在几个月前率一千部众投靠了张金称,被张金称封为虎贲将军,统帅五千士兵。
这次攻打武城县,段正忠率领五千士兵攻打南城的西段,当他发现最尽头守卫不严时,他亲自率领百余士兵向城头攻去。
片刻,十几名贼军士兵在段正忠带领下出现在了最西端的城头,为首段正忠凶悍无比,他迎面一棍,将两名士兵的人头打得粉碎。
旁边士兵都是刚刚加入隋军的战俘,他们认识段正忠,被他狰狞面目和狠辣手段吓得魂飞魄散,扔下长矛便逃,城头出现了空档。
段正忠抓住了短短一瞬间的机会,一跃跳上了城头,他左手执盾,右手挥剑猛砍,霎时间,又三名隋军被砍死,指挥这一段的隋军校尉见势不妙,急令人去禀报尉迟恭,他则率领百余名士兵杀了上去。
段正忠见隋军士兵冲上,便大吼一声,跳下城垛和隋军混战在一起。
这时,又有十几名贼士兵从这个缺口冲上了城头,这些贼军士兵皆披着锁子甲,身高力大,相貌凶恶,战斗力极强,城墙上顿时一片大乱。
也是很巧,张铉正好率领百名手下从西城过来,他忽然听见前面一片惨叫声和惊呼声,有隋军士兵大喊:“贼人登上城了。”
张铉骑在马上向前方眺望,夜色中,他看见贼军如蚁群般地在最西面的城头涌现,数百名隋军被杀得四散奔逃,只有几十名隋军士兵在和对方熬战,他顿时又惊又怒,大喝道:“跟我杀上去!”
他一催战马,挥动长戟,率领百余名隋军冲了上去,这时,贼军从最西面的缺口处已经登城近两百人,还有大量的贼军正源源不断从这里登城。
但贼军士兵也犯下一个错误,他们登城后并没有立即去支援其他城垛的贼军,而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摧毁投石机上面。
这里部署了十几架投石机,贼军吃够了进攻时被巨石砸下的惨痛,他们登上城头便向这十几架投石机扑去,用刀砍,用石头砸,用力推倒,片刻,十架投石机连续地轰然倒下,直摔下城去,贼军士兵一片欢呼。
当然,能摧毁投石机对后继的进攻非常有利,贼士兵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凡事有轻重缓急,在这关键时刻,摧毁投石机无异是舍本求末之举。
这时张铉率领百名士兵杀到了,他们刀砍箭射,将两百余名贼打了个措手不及。
张铉长戟挥动,如电光闪过,瞬间便刺穿了三名贼士兵的胸膛,贼将段正忠见张铉厉害,他大喊一声,从侧面城垛上向张铉猛扑下来,手中狼牙棒激起一阵风声,向张铉的头顶砸去。
但张铉却冷笑一声,挥动紫阳双轮戟迎面击去,‘当!’一声巨响,狼牙棒被震飞出去,段正忠双膀皆裂,他大叫一声,转身要逃,却被张铉一记反刺,戟尖从后肩刺入,从肩窝透出,刺穿了他的身体。
段正忠一声惨嘶,庞大的身躯竟被高高挑起,张铉长戟一甩,“给我滚回去!”
段正忠被抛出了城外,带着长长的惨叫声,‘轰!’一声摔进了护城河中,三根尖桩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活活钉死在护城河内。
贼军主将之死令隋军士气高昂,他们奋勇杀敌,将贼军士兵杀得节节败退,隋军迅速封锁住了贼军向两面扩张的路径,将他们堵死在城西的角落中。
这时,得到消息的尉迟恭率领五百士兵杀了过去,隋军一鼓作气,将三百多名已登上城头的贼军杀得死伤惨重,剩余士兵纷纷向城下逃去……
攻城大战已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武城依旧巍然屹立,在隋军凌厉的反击之下,贼军的斗志渐渐开始瓦解,士气一步步低迷。
此时天色已到黄昏,但攻城战依旧在继续,张金称站在一座土坡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两里外军队一次次激烈的攻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上前劝他。
这时,大将魏勇快步跑土丘,躬身禀报道:“大王,天色将晚,能否明天再战?”
张金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请求,他又问左右道:“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士兵找到了吗?”
手下连忙道:“启禀大王,第一个登上城头是段将军,但他已阵亡,第二个登上城头之人也带来了。”
“带他上来!”
片刻,一名队正被张金称的亲卫带了上来,他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大王!”
“你叫什么名字,第几营?”
“回禀大王,卑职是第七营队正,名叫王治!”
张金称点点头,吩咐左右道:“赏他一千两黄金!”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这名叫王治的队正更是激动万分,磕头泣道:“卑职谢大王赏赐!”
很有,有人取来一千两黄金交给王治,张金称命人带他下去,他随即对左右令道:“通报全军,第七营队正王治第一个登上城头,已获赏金千两,从现在开始,再一个登上城头者,赏金三千两,第一个杀进城者,赏金一万两。”
亲卫们向战场上奔去,张金称又对大将魏勇冷冷道:“攻城没有什么白天晚上之说,什么时候攻占武城,什么时候战争结束!”
“卑职遵令!”魏勇万般无奈,只得行一礼匆匆去了。
张金称随即又下令道:“第三军也投入攻城!”
……
“咚!咚!咚!”
贼军阵营内鼓声大作,第三军一万人也投入了攻城战,至此,除了张金称直属的两万无常军精锐外,其余三万多大军都投进了攻城战之中。
与此同时,赵治获得千两赏金的消息也传遍了全军,贼军士气又渐渐高涨起来,拼命向城上进攻,三千两黄金的重赏鼓动着每个人的发财欲望。
战争变成越来越残酷,所有的隋军士兵都投入了战斗,包括主将张铉也率领五百余人在南城西段和贼军激战。
投石机长杆抛出,一块块巨石腾空而起,呼啸着划过夜空,向密集的人群中砸去……
箭矢如雨,城上城下交织成一片,滚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一架架攻城梯被掀翻,无数士兵惨叫着落入干涸的护城河中,布满尖桩的护城河内尸体堆叠,血流成河。
到处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战场,这是一场绞肉机般的战争,双方都死伤惨重,但战争还在继续激战下去,越来越多的士兵走向死亡。
……
天渐渐亮了,贼军撤退的钟声终于敲响,最后剩下数千名贼兵仓皇撤退了,这场打了一天一夜攻城战终于以贼军的惨败而告终,城头上响起了大战胜利的欢呼声。
这场战役,贼兵损失极为惨重,阵亡两万余人,而隋军也付出了两千人的死伤,城上城下被血染成了红色,城下躺满了一望无边的尸体,而城头上也到处是阵亡的隋军士兵继而损坏的兵器。
每一个士兵都疲惫不堪,躺在鲜血里便沉沉睡去。
张铉浑身浴血,后背和腿上还粘着敌军士兵的血肉,他没有心思清理,忍着疲惫在城头上视察士兵状况。
这时,他看见了罗士信,只见他坐在一堆长矛上,赤着左肩和胳膊,一名士兵正在给他上药。
“怎么了?”张铉快步走上前问道。
罗士信撇了撇嘴,“运气不好,中了两箭。”
给他上药的士兵低声道:“将军运气已经很好了,这支箭再偏一点点,就伤筋脉了。”
“这样说起来,老天爷还是蛮眷顾我的,哎呦!臭小子轻一点!”
张铉见罗士信心情又好了起来,便拍拍他肩膀向另一边走去,另一边摆放着数十架投石机,工事兵们正忙碌地修理损坏的投石机。
这时,士兵们纷纷向上城甬道处跑去,只见房玄龄带着几十名挑着担的伙头兵走上了城头,士兵们立刻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