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汗珠从额头渗出,然後感觉到喉干舌燥,待他回过神来,浑身已汗出如浆。
然而敖殷却只是慢慢喝光了茶水,将杯子轻轻放回桌上,琉璃玉敲在翡翠石上,清脆的一声“咯!”,不轻不重,然听在太湖龙王和骨化耳中,却有如巨石砸落,叫人胆战心惊。
“本君无意留难,此事你虽有不当,但尚未铸成大错,既然肯坦然承担,也算你愿意悔过。你且回去,向四临水族一一致歉。”
“多谢龙君开恩!!”太湖龙王本以为此次不可收拾,如今事有余地,慌忙谢过,见骨化仍愣在原处,连忙推了推他,“还不快谢过龙君恩典?!”
敖殷却一拂手:“且慢谢我。骨化所作所为令四方水族大受其扰,回去之後,将已赠来的宝物双倍奉还,纵有还未送来的,也要赠金三斗三升以作补偿。”
太湖龙王大为吃惊,想骨化那小小澄湖哪来许多宝贝金银?说到底还不是由他代赔,太湖四邻湖水深潭星河密布,这一派下来,只怕是要将历年进献与他的财宝都全部还了回去,说不定还要倒贴!
可想如今他与骨化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哪还容推辞,那张脸像吃了十斤黄连,连应承的声音都变得无力。
敖殷吩咐完後,抬头看了水中光色,然後道:“时辰尚早,本君先回房中歇息片刻,晚宴时不必相请,本君自会前来。”言罢抬身出殿去了。
待他远去,这偏殿中的水波仿佛才慢慢重新流淌,骨化只觉紧绷至今的神经突然一松,浑身乏力,像被抽去骨髓般软倒在地。
他似乎被饶恕了,然而惩罚也同样严厉,甚至连作保的太湖龙王也惹来连坐之罪,如此恩威并施,杀伐决断之威,容不得他不服帖当场。
太湖龙王还在盘算著自己到底要吐出多少金银才能平了此事,看见骨化,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孽畜!你谁不好惹,偏去惹那敖殷?!须知四渎水域,谁个不晓这龙神不好相处,谁敢去惹他?!你倒好,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
骨化沈默良久,忽然冒出一句:“他如此无常,必定苦了表妹……”他抢过去抱住太湖龙王腿脚,哀求道,“姨父!求你将表妹接回太湖吧!”
“荒谬!!”太湖龙王龙眼圆瞪,一脚将他踹开。
成为四渎龙妃是何其荣耀之事,别的龙王挖空心思了要把女儿送到敖殷身边,他又岂会将女儿接回太湖?!
骨化誓言旦旦:“若能将表妹接回,骨化愿娶表妹为妻!”
太湖龙王不屑嗤鼻:“你是什麽东西?他是天上的龙神,你不过是水底的泥鳝!如何能比?!善儿在他身边锦衣华食,封的是龙妃头衔,岂有离开之理?荒谬!”
“可、可我是真心对表妹好!”
见骨化仍不死心,太湖龙王只气骂了一句:“不成器的家夥!!”便也不再管他,拂袖而去。
且说敖殷离了偏殿,太湖龙王给他安排的自然不是留客的卧房,而是西殿,便也就是原来善儿龙妃的闺院,本该一路直走,但敖殷偏在廊道中间分叉口给转右去了,直奔另一边客房方向。
隔著房门便听到里面低低的呼噜声,敖殷嘴角翘起,杏眼带笑,轻轻推门进去。
里屋背对大门侧卧的身躯像连绵的山岳般雄壮,呼吸间的起伏,告诉来人他独睡正酣。
看他睡得如此舒服,敖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来这人是完全不在乎旁人的腹诽,也就只有他这个当侄儿的心生不平……哼!想那太湖龙王居然在他严言相警之後仍敢给脸色二叔看,刮他千金也是不过薄惩而已!
悄悄摸过去,脱掉外袍,蹭掉鞋子,爬上床去。
海龙在水中要无声无息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钻进被窝感觉到里面浑身冒著热气的身体把一床被褥温得相当舒适,手在被下游移,从男人肋下穿过不著意地将人拥住。
动作虽然小,但还是将熟睡的男人吵醒了。
黑龙王警醒,迷糊之间,闻到一股清香的橘子味道,不由得放松了精神,呢喃道:“敖殷……是你啊……”
敖殷心里不禁满是喜欢,将脸蹭在黑龙王宽实的背上,不像女子的绵软,却像缠过绒布的铁块般内刚外韧,极有触感。
喜不自胜地伸手去摸索,却不意带来骚痒扰了那人的睡眠。
“别闹!……”魁梧身躯整个一翻,又把他给压在了下面,险些把他胸腔里的空气给全挤个干净,挣扎不果,只有边是暗自反省,边闭了眼睛,听著头顶上起伏有定的呼吸声,慢慢睡去。
第三章
跳珠撼玉磬乐韵,轻纱七彩舞霓裳
谁知这一觉给他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还是被黑龙王给摇醒了。
黑龙王这一觉醒来,却发觉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还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看去,不想原来是敖殷,心里便更奇怪。
说是走错房间?不能吧?这里跟西殿明明是不同方向,至少得绕好几个弯才能过来。特地过来唤他去赴宴?更不能了。看这家夥睡的那副舒服模样,让人都不好意思把他叫起来了。
可时候不早了,再怎麽不愿,外面的五湖龙王可得等急了。
便只好将他摇醒。
“敖殷,醒来!敖殷!”
像被暖火包围著睡,这一觉当真舒服得浑身每个毛孔都似放松了,敖殷根本没打算睁开眼睛,睡得迷糊,还不知道自己非龙身形状,居然以人形给缠了上去,没了山岳般的身躯沈重的压制,整个人贴在了黑龙王身上。
盖在两人身上的被褥慢慢奇怪地隆了起来,一条白白的大龙尾巴从被子下面冒出,半翘起来摇摇晃晃。
黑龙王见他迷糊得失了形态,不禁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敖殷,你……唉……呵呵……好了,敖殷,快些醒醒!”
敖殷听到叫唤,终於不甘不愿地打开眼帘,看到黑龙王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奇了,揉揉眼:“二叔?……”
黑龙王伸手拍了拍他那被褥下已经人身龙身不知何为的臀部,笑道:“快些收了龙身,否则要压坏床铺了。”
敖殷闻言回头一看,果然看到自己居然放松得现出原形,脸颊一红,心念法诀,华光一闪收去龙身,爬起身来。
黑龙王先下了床,取来那件白缎蟒袍,为他穿著。看著这个黑脸大汉只著了一身素白亵衣,却先为他细细著衣穿戴,那一份细腻的柔情,让敖殷忍不住心跳加速,穿一个袖子砰咚一跳,挽一下衣摆砰咚一跳,待黑龙王取过金线腰带弯身替他环过腰际,有意无意间掠过耳畔的呼吸足以让他心脏蹦出胸腔来。
可惜黑龙王动作相当麻利,一来二去,便已整装完毕。
敖殷还在晃神,忽然见黑龙王拿下衣架上的衣服,连忙眼神一亮,扑上前去一把抢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二叔,让侄儿伺候你著衣!”
黑龙王略是一愣,有些疑惑,不过见他神情恳切,便也由了他去。
“也罢,随你。”
两手横开伸直,任他摆布。
他早先和衣而眠,脱的自然也比敖殷要多,敖殷拿过中衣先替他挂上手臂,套好衣服便系上左右里带,魁梧的身躯笔立不动,任他上下其手。
结了带子,敖殷作势整理,摸过黑龙王的颈项和肩膀,绕了个圈,又拍拍後背的皱褶,看来是非常认真仔细,黑龙王想这位东海太子只怕从小便是受人服侍,岂有试过替别人穿过衣服,便也不去催促,任他慢慢做来。
敖殷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倒是有模有样,可事实上,那只不规矩的手已满意地勘览了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身躯。紧实蕴力的臀线,还有微微隆起的□,敖殷悄悄咽了口唾沫,他现在想的可不是给黑龙王穿衣,恰恰相反,他非常希望能够一手撕掉所有防碍的衣物!
可惜,如今情况未明,他可不想被二叔一掌拍出去……
只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继续给他套上黑蟒锦袍,期间自然少不了趁整理之机,上下摸索一番。
直到外面传来虾兵来请起的声音,敖殷才意犹未尽地替黑龙王系上腰带。
黑龙王正要前去应门,不想被敖殷拉住,正是奇怪,便闻他闷闷说道:“二叔,以後……不许别人服侍你穿衣袍!!”
黑龙王闻言稍愣,随即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身後仆女成群了?白仁岩上也就我一人居住,哪来的旁人伺候?”
敖殷当即放心,嘻嘻一笑,拉了黑龙王:“走吧!太湖龙王藏酿无数,宴上必有好酒,二叔不必客气,当可开怀畅饮!”
虽说罚金万两,但场面上还得撑下去,故太湖底的盛宴,仍旧载歌载舞,热闹非常。
只是宴会未开,单等四渎龙神出席。
故敖殷这一出现,五湖龙王连忙出席拜见,待场面话说过,便入席开宴。
鱼美人捧上珍馐百味,美酒佳肴,琴弦挑动,乐韵飘飘,又见水母豔姬长裙作舞,迤逦绝豔,看得几位龙王龙心大悦。
只是几位龙王志不在此,特别是巢湖龙王,携来几个女儿,便是有意在此推荐。趁水母豔姬一曲舞毕,站起身来,朗声道:“各位同袍,今日甚是难得,奉见四渎龙君!家中小女仰慕龙君已久,特备下一曲歌舞,欲借此机会献与龙君鉴赏!未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这般说了,其他龙王焉有反对,太湖龙王知其用意,却不好相阻,只好瞥了一眼坐在敖殷身边的女儿,示意她尽量引住敖殷注意,莫让他多看一眼那些巢湖龙公主。可偏偏善儿龙妃神色游离,心不在焉,完全未将他的示意看在眼中,只气得太湖龙王在暗处跺脚。
既得应允,巢湖龙王拍掌三声,便见殿前推出一排兽座龙兽青铜架,上下排有三十二枚虎纹玉编磬,此磬乃以碧色青玉雕琢而成,面是阳纹虎形纹饰,古朴精美。
有见鲶鱼穿梭其上,以口中所衔玉锤敲击磬面,清越悠扬之乐娓娓响起,旁边又有鲤鱼精吹奏萧笛和应。
之後一道道彩轻纱自四方飘落,七名美女随水沈下,只见她们分别穿七种不同颜色的霓裳薄纱裙,水袖飘飘,双足□,轻点玉阶,却不落地,即又盈空飞起,穿梭之间,肢体随乐韵舞动,七彩长纱在身後飞舞,仿佛一只只斑斓的彩雀於殿中飞翔。
磬音变化快慢,众女子随节击掌和应,更挽袖卷花,翻出一幅迤逦图画。不禁教殿中水族沈浸其中。曲调转急,乃近□,磬音铿锵,箫笛急节,众女踏空飞旋,长纱随其急转,殿中仿佛突然出现七彩龙卷,顷刻曲凝舞毕,飞空的美女终於落在地上,慢慢分开纱袖,露出绝丽容颜,果然是国色天香,美不胜收。
耳闻乐曲精美,目睹舞姿翩翩,一舞终了,换得满堂掌声不竭,众位龙王纷纷赞好,巢湖龙王自然得意万分,他上前去,几位龙公主连忙起身,似黄鹂出谷般围了上去:“父王!”“父王!”“父王!我们跳得好不好看?”
“呵呵呵……好!很好!”巢湖龙王回头看了看敖殷,道,“可是为父说好也是无用,还得请四渎龙君亲自点评!”他带著女儿走到主桌前,呵呵一笑,“这位就是为父常提起,降服鄱阳恶妖,深受天上帝君恩宠,掌管四渎水域的四渎龙君!”
那几位龙公主连忙上前跪拜行礼,齐声道:“拜见四渎龙君!”
敖殷点头:“几位不必多礼。”
一位红衫罗裙的美貌公主娇嗔道:“不知龙君对我们姐妹几个适才表演的七纱舞有何评价?”
敖殷道:“乐比跳珠撼玉,舞胜飞羽霓裳,确实不错,各位公主费心了。”
几位公主闻他评论都面露喜色,互相推摇一番,便即回座,然眼睛却不曾再离开这位妙郎君。平日虽时常听父王说起此君,然想位封龙神者即便不是年迈老者,也必定是粗横大汉,不想今日一见,却是一位青年俊朗,风姿潇洒的翩翩郎君,且不曾有半分後生的浮躁,举手投足沈稳精干,眉宇间傲气威风,浑然天成。
只看得众位公主心如小鹿乱撞,禁不住桃目含情悄盼君望,可惜座上那位却对於席下几名娇俏可人的龙公主视若无睹,眉心略骤,目光却是看向侧手。看的不是另一侧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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