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军官痛得背部肌肉骤然绷紧了。
“放松,少尉,你必须放松点。”杜拉斯用医生的口气,温和地给出建议。
绷紧的脊背形成一副有力度的画面,像蕴藏着风光的微微山峦,每一个轻轻的起伏都令人血脉迸张。
年轻真是一件好事。
“真的一点麻醉剂都不能用吗?”卡尔忽然发出声音。
尼克几乎光用目光就把他给刺了几个窟窿。
“是的。”尼克断然回答,“因为这是绝密的军事实验,用了麻药怎么可以知道真实的用药情况?”
除了科林,每个人都知道这都是鬼话。
卡尔用目光向大哥示意:放心,我知道不能提及过滤性疗法这种字眼。
治疗甚至还没开始,药水一滴都没有进入科林体内。他在床上安静地承受着脊椎被刺入的痛楚,并且配合地努力深呼吸,慢慢放松背部肌肉。
但当他放松了一点后,医生继续自己的工作,立即又把针头往前推进了一点。
刺痛象电流一样打到了神经。
科林狠狠地震了一下,他的倔强和毅力总算帮了大忙,至少让他维持了趴着的姿势,没有难看的蜷缩起来。
但脊背又完全绷紧了,垂在两侧的手也死死抓着床单不放。
“科林,看着我。”
科林被什么轻轻托着,抬起了下巴。
罗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床边,半跪着,和他平视着,“你要坚持一下,少尉。很疼吗?来,让我抱着你。”
王子每说出一个从容的字,仿佛都需要极大的力量。
科林翠绿色的眼睛看了看他,垂了下来。
他轻轻回答,“不,殿下,并不是很疼。”
很快,科林又想起了这是个实验,自己的感受可能会作为数据写入参考中,应该尽量准确。
“是有些疼,不过还算在可以忍受的范围。”科林低声加了一句。
滴滴的电子声忽然传来。
它来自西蒙的手腕。
西蒙横起手腕,低头查询了一下。
“有军情需要我处理。”西蒙说,“我还是先离开吧。”
没有人打算挽留他,如果可以的话,罗丹更希望自己可以和科林单独渡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西蒙打了声招呼就退了出去,离开医务室的时候,他甚至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看着科林受苦是一件非常令人难受的事,就像盐撒在伤口上一样,侵入性的难受。
匪夷所思的感同身受。
西蒙觉得,也许作为一名指挥官,看见任何一名优秀的军官遭受这种折磨,都会觉得不好过的。
他只是,太爱惜科林这样难得的优秀军人了。
西蒙及时离开是非常正确的,因为在他出门后,过滤性治疗真正令人难受的时刻才正式出现。
在脊椎处插入特制针仅仅只是开头,而且过程不长,杜拉斯老练的技术使科林少吃了苦头,两次稳当的深入,针口就到了恰当的位置。
“少尉,我打开仪器后,药水会通过这条医疗细管,注入你体内。”杜拉斯语调平缓地说,“大概你已经知道了,这会让你有些不好受。”
科林把视线转过来,朝医生轻轻点了点头。
罗丹一直企图给予他一点安慰,抚摸,或者拥抱。科林没有无礼的拒绝,但也没有做出任何愿意接纳的举动,他把侧脸贴在柔软的床单上,目光尽量垂下。
这隐约地显露出不愿接触的意图。
罗丹难受极了。
科林脊背上正扎着令人心寒的特制针,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色厉内荏地动用王子的威严,把科林强硬地抱在怀里。
天知道他多想这样做!
抱住,亲吻,抚摸他的脸,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心疼。
医生并不知道王子殿下心里在想什么,他正尽职尽责地希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过滤性治疗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作为医务室目前惟一的专业人士,大概只有他对被治疗者接下来要承受的有所了解。其余人知道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能用麻醉剂,会痛苦。
真是太肤浅了。
观察到少尉因为针头再度深入而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杜拉斯向他的病人再次提醒,“我现在要打开仪器了,少尉,你需要忍耐。我已经尽量帮你把药液注入时间调短,五分钟,希望能够使你适应得好一点。你是优秀的军人,对吗?”
科林俊逸的轮廓动了动,仿佛打算给谁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笑意尚未呈现,一切又都散去了。
可以看得出连医生本人也不怎么镇定,因为他把一个简单的事郑重其事的说了两遍,指头按在仪器上后,竟然没有立即按下去。
“殿下,”杜拉斯忽然转过头,对王子认真地提出,“我谨慎地建议您,再考虑一下使用配制的束缚工具,虽然您的侍从官非常优秀,但是人体的感觉……”
“不,医生。科林不需要使用束缚工具,我不会用东西把他捆起来。”
“但是……”
“我不会让他乱动的。”罗丹坚决地说。
科林微妙的抗拒姿态不再管用,罗丹趁着医生提出建议的机会,一边高傲地表态,一边不容拒绝地把少尉抱到了怀里,让他侧躺在自己大腿上。
特制针已经固定好,只要不是仰躺,别的姿势还是可以接受的。
“看来这个任务我们要一起完成了,侍从官。”王子几乎高度警惕般的动作,好像担心科林会不甘心地从自己怀里逃走。
但科林从来不是个会给王子惹麻烦的人,军人的服从性已经嵌入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只用言辞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殿下,这没有必要,我完全可以……”
“不可以。”罗丹声音沉下来,“不可以,我不允许。”
科林没再做声。
他讨厌这个实验,该死,还没有开始,他对这个任务就排斥了。军人的敏锐让他从医生的态度里领会到接下来的感觉并极度不舒服。
他并不害怕痛苦,但要在王子怀里忍受痛苦,而且心知肚明曾经亲密的王子现在只是用看试验品的眼光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殿下,这样的姿势并不能有效防止挣扎。”尼克走过来。
罗丹迅速扫他一眼,从他矫健平稳的步伐可以看出来,少将并不是一时冲动下采取行动,他经过深思熟虑,而且不打算让罗丹阻止。
尼克把白色的披风解下来,丢在一边。撩起袖子,显出难得的军官的硬朗,“如果您坚持不使用束缚工具的话,我尽量帮点小忙。”他伸出手,协助似的,稳稳握住了科林的手腕。
罗丹面无表情地看着尼克落井下石,在最可恶的关键时刻试探他的底线。
很好,尼克。
很好!
“殿下,我请求你对我使用束缚工具。”科林开口。
“请求不被接纳。”王子的口气有点不耐烦,“少尉,你应该保留点力气。”
“看来我也应该帮一把。”卡尔也解下了披风。
自从看见尼克靠过去,他的心就活泼地跳动起来了。科林被医生掀开了治疗服露出漂亮的脊背,虽然有些无耻,不过他坦率地承认,自己瞧见那诱人性感的肌肤时,很不幸地把思绪从同情转到了另一个不应该的方面。
男人的天性。
偶尔,卡尔也不得不承认女人们的说法是有根据的---男人确实是下半身动物,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对于最想要的东西能看不能吃的时候。
他走到床边,意料之中地接到了罗丹和尼克的警告视线。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比自己更无耻。
卡尔在心底冷笑,明明都不是正人君子,却俨然摆出一副守护猎物的姿态。不过自己犯不着成为被人合攻的对象。
在目光的压制下,他无所谓地耸肩,“好像两个人控制他不能动弹就足够了。不过,总要有人帮他擦擦汗吧?”
医务桌上放着消毒的干净毛巾,正方形,叠得如同经过测量一样精准一致,通常是为医生准备的。
卡尔随意抓了一块在手上,朝杜拉斯扬扬下巴,“该开始了,医生。我觉得你的动作实在有点慢。”
“遵命,卡尔少将。”杜拉斯轻轻拍了一下科林光裸的脊背,通知科林要开始了。
25
他按下过滤专用仪器。
电源接通,绿色和黄色的小灯交替闪烁起来,透明的医疗软管连接着刺入科林体内的针头,可以清楚地看见过滤药液从设备中流到管中,慢慢向上蔓延。
仪器已经将过滤药液做了最后的处理,原本无色的过滤药液,再次出现在软管中已经变成红色,和鲜血相似的殷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药水很快抵达医疗软管顶端,看起来就要通过针头进入科林体内。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罗丹和尼克暗中用了点力,牢牢抓住科林的身躯和手腕。
他们这样做是正确的,几乎瞬间,科林原本逐渐平静下来的身躯骤然绷紧了,要不是罗丹和尼克抓着他,差点就痉挛似的蜷缩起来。
他的反应让罗丹、尼克,还有卡尔的心脏都猛地顿了一下。
但没人能真正明白科林经历着什么。
药液从脊椎直接注入,带给人体的痛楚和外伤完全不同,那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尖锐的剧痛。
科林对于自己正接受的实验一无所知,如果让他猜想,这绝对是一种很好的刑讯用品。痛楚从脊椎开始蔓延,就像被注入了高浓度的硫酸一样,药液拥有强大的破坏性,不仅仅是皮肉被割开的感觉,而是骨头好像都要被腐蚀到融化了。
在走廊晕倒后,身体一直处于不适状态。
但和现在相比,前面的不适简直就是天堂。
“科林,科林。”罗丹低沉地呼唤着。
自从刚才猝不及防的一下挣扎后,科林一直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绷到最紧的身躯硬得像块石头,但一些边缘的小动作依然泄露出他在忍受极度的痛楚。
竭力抓挠的十指,把罗丹笔挺的军服给抓皱了,指甲透过布料掐得王子感觉到刺痛。
罗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科林,放松,放松点。”他温柔地安抚着,一面却觉得自己不但无能,而且虚伪。
言辞上的安慰和所谓的拥抱对于科林毫无用处,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另一个制止科林挣扎的束缚工具。
是他把科林放逐到偏僻的星球,并且让下毒者有可乘之机的!
如果科林还在帝都王宫,在自己眼皮底下,没人敢这样对待自己的情人。
他一定做错了什么,才招到这样残酷的惩罚,必须看着科林承受痛苦而品尝束手无策的滋味。
科林沉默着,大出杜拉斯的预料,年轻的少尉竟然可以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呻吟。
但痛苦还是显而易见。
僵硬到极点的,仿佛不能再忍受一点触碰的身体,快崩溃似的竭力压抑着。
只一会的功夫,冷汗就覆满了棱角分明的脸和裸露在空气中的背部,像天地赋予的风景忽然笼罩了一层神秘雾色。
尼克默默抓着科林的手腕,和罗丹一样,他也妄想着自己的力量可以透过这个动作传递到科林身上,不过同样的,他也和罗丹一样明白这种想法既虚伪又无用。
卡尔的动作在这种气氛下变得凝重,过滤性治疗的困难度也超过了他的想像,不过他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皱着秀气的眉不断为科林擦拭脸上的冷汗。
冷汗不断渗出,卡尔擦得很小心,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因为科林此刻隐忍的表情虽然和往常一样性感,但里面蕴藏的巨大痛苦也令人不忍猝睹,军官冷漠的面目被打破了,脸颊微微扭曲着,鼻翼偶尔激动地瓮动。
而科林这个倔强的家伙,只要有一丝可能,绝不会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露出这种会惹人同情的模样来。
“放松点,科林,放松一点会让你好受。”罗丹不断低声地说着。
语言变得苍白,他温柔的安慰,也许只能安慰心疼得快裂开的自己罢了。
但被“实验”折磨着的科林似乎还没有失去意识,他仿佛听到了罗丹的声音。
可怕的是,他竟然会错了意。
察觉到自己正通过十指拚命抓挠的动作,把痛苦释放在尊贵的王子殿下身上后,科林挣扎了一会,似乎把身体最后的力量都抽出来了,缓慢的,控制着自己松开十指。
谁都可以明白,这个微小的自制的动作,对于正承受巨大痛苦的科林非常残忍。
罗丹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不,科林,你可以抓着,用力抓着你想抓的任何地方。”他快速地说着,稍微改变姿势,用身体表明他非常乐意,不,是祈求科林紧紧抓着他,掐着他的皮肤,发泄哪怕一点的痛苦。
即使科林要抓的是他的心,用五指把他的心捏成粉末,他也不会有一丝介意。
“用力的抓,科林,那会让你好受一点。”
但不管他怎么示意,科林已经松开了手。
手背的肌肉线条显示他并没有放松,仍然在自我折磨似的用毅力控制着自己的十指。他不想抓伤他的王子,不管是从私人方面说,还是从公事方面说,他都不能忍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