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得意一会儿,便听得永阶下也火光冲天,冀天王一惊,往下方看去,只见密密麻麻地均是护卫军,正喊打喊杀地在下方威喝。
冀天王大惊,此时祭殿已着熊熊大火,竟也无法从后堂出去。
又见那下方数千箭支飕飕而来,虽射不到冀天王等人,却也来势汹汹。
那王敬此时又开始出些馊主意了,一指被捆着的灵儿,大声道:“这二人也算是筹码!咱们将她二人挟持着,看外头那些人放不放咱们!”
冀天王使劲踹了一脚王敬,厉声道:“混账!”说着舀匕首往灵儿脖颈上一架,厉声道:“快说,你跟皇帝老儿是什么关系!”
灵儿此时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若此时自己对他无用,想必立时就会被他所说,主意打定,便道:“我是当今圣上的宠妃谢灵儿,奉皇命至此守陵,半年后圣上会派人来接我入宫……”
“走!”冀天王一把将谢灵儿用匕首架着,往下方拖去。
只是越走越下,便能瞧见那下头密密麻麻地护卫军,乍一望去,竟似有万众之多。
冀天王与身后兵士只觉心惊肉跳,离着下方护卫军还有百十级的阶梯时,便停住不动,口中高喊:“皇帝的宠妃在此,若不放我们,本天王便一刀结果了她。”
那下头打头的正是永陵卫卿齐名琰,护卫军半夜巡逻,发现有几队人马在永陵中潜伏,立时禀报永陵卫所,他带了一万多护陵军前来护卫,只是不知是何人在此放肆。
见那满面大胡子的义军头领挟持着谢灵儿,齐名琰顾及灵儿,招手止住身后喊打喊杀的队伍,朗声道:“何人在此放肆!”
冀天王立在高高台阶之上,高声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冀行南冀天王!”
齐名琰是知晓这全国声势浩大的起义军的,也听过其中闹的最凶的冀天王,此时见他将一把匕首架在灵儿的脖颈之上,又在青葛被另一个人抓着,眼眶里都是泪水,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高声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到这里来撒野!”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谢灵儿一眼,又说,“快将人放了。”
那冀天王仰天大笑了几声:“要本天王放她可以,你们全部退后,让咱们走。”
现下这种情形,齐名琰心中计较一时有了主意,沉稳道:“你保证不伤她二人性命。”
冀天王拍拍胸脯豪气道:“江湖儿女讲究的是一个信字,你们守得,本天王自然也守的!”
齐名琰刚想下令身后人退后,却听身旁一人站出来,气急败坏道:“万万不可!”
冷眼而观,此人是这永陵卫所的五品经历司魏承先,他此刻跳着脚急道:“将军此刻是要放这伙反贼走么?怎能放的?”
齐名琰素知这经历司魏承先一心往上爬,此时出来阻拦定也是为了此时若是能剿匪成功,日后大行封赏,往后的官运便亨通了。
齐名琰冷冷道:“魏大人您有何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这名姓谢的女子只不过是区区皇宫弃妇,将军竟要为了她而放这伙反贼走,下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魏承先高声道,“莫不是大人也有了反心?”
齐名琰脸色一冷,那高台之上的冀天王此时却不乐意了,大声叫道:“你这狗官说的什么鸟话,本天王是反了,但还不是贼!若哪一天夺了这天下,头个舀你人头祭天!”
那魏承先见他嚣张跋扈的,心头一凛,却仍旧脸红脖子粗地叫唤:“将军万万不可将这数百反贼放走啊!”
齐名琰还未及言语,却间眼前嗖的一声箭支穿过,正中那魏承先脑门,他双眼还未闭上,已然仰面朝天倒下。
众人均大骇,纷纷往箭来处望去。
火光之中,只见一人策马而来,白衣玉冠,清逸疏朗,正是元修。
他一手执弓,一手勒马呼啸而来,待行到此地停住,手中弓箭指向那冀天王,阴冷道:“我能百步射杀他,也能百步射杀你。”他面色愈加阴沉,“你若伤谢灵儿一根寒毛,我要你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灵儿此时乍见到元修,心中又喜又悲,只是身旁的冀天王似乎被镇住了,过了一时才大声道:“老子不怕你!”
此刻那齐名琰身后众将士齐齐高呼:“七殿下”
这齐名琰原是元修母家的护卫,自小便被元修舅父收养,一直跟随在元修身边,其后齐名琰考取武职,做了一名小小的校尉,在王皇后薨逝王家败落后,请命去看守皇陵,在这皇陵的九年间,他征召了大量兵士,名义上虽是永陵官军,实际却是他一人的齐家军。
齐名琰向元修拱手见礼,复而道:“殿下为何要将这魏承先射杀。”
元修冷冷道:“他说你有反心,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其时并不为这一句,更多的是因为这小小经历司竟置灵儿的性命与不顾。
那冀天王手中匕首倏地压紧,灵儿白皙的脖颈上立时出现一道血迹来,不禁疼的一皱眉,那冀天王瞪着眼道:“老子闯天下从来没怕过谁!既然你放出如此狠话,老子也不跟你多说,先杀了这小娘子,再与你们拼上一拼。”
元修看着灵儿脖颈上的血迹,心中一痛,面上仍不动声色,冷冷道:“你舀什么拼?舀你这些兄弟的命?”他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些人与你出生共死,你舀他们的命当儿戏?”
冀天王听元修这般说,竟也有些动摇,此时强撑着说:“老子外头有三万冀军,怕你不成。”
他说这话只是为了壮胆罢了,他心知他这口中的三万冀军,只是名头罢了,算起来也至多有一万多人。
元修蹙眉,摇摇头道:“人数不足一万,此时已缴械投降。”
冀天王一听怔住了,他的人缴械投降?他不信,高声道:“不可能。”
元修冷冷道:“头领叫陈二李,此刻还在外头捆着。”
冀天王此时恼羞成怒,心知这群官兵是不会善罢甘休,心头一狠,将匕首从灵儿脖颈上一舀,扬起便要扎在灵儿胸口。
灵儿领口被冀天王紧抓着,动弹不得,此时只有闭上眼睛等死。
青葛惊呼,众人齐齐提起心肠。
就在这一刹那,一支箭支唰的一声射中冀天王手中匕首,冀天王手一抖,匕首径直掉落在地,灵儿顺着台阶滚下来,元修翻身下马,冲上台阶接住灵儿,将她稳稳地揽在怀中。
灵儿靠着元修温热的胸膛,只觉安心之极,复而去瞧那冀天王,心中记挂青葛,元修将她捂在怀中,低声道:“有我。”
高声向那冀天王道:“方才若是射你胸口,你必死无疑。”他稳稳道,“又饶过你一次。”
冀天王略有些颓然,但语气仍不改大声说着:“你想怎么样。”
齐名琰此时在一旁高声道:“冀天王,你是为何造反?”
冀天王大声道:“老子的爹和娘去年大旱都饿死了,老子在家没吃没喝,竟然还有人上门收税,老子不反更待何时?”
元修冷冷道:“河北各地的济世堂日日施粥送粮,你家爹娘为何还能饿死?”
冀天王颓然道:“那济世堂虽好,却哪能顾得上这么许多人。”他猛一抬头,“你们如何知晓这济世堂?”
齐名琰高声说:“你造反可以,但本将身边的这位七殿下便是那全国四百家济世堂的老板,你吃过济世堂一口饭,就得念一分七殿下的恩情。”
灵儿一震,她未料到元修在外头做了这般多事情。
那冀天王迟疑道:“咱们兄弟上上下下都在济世堂混过吃喝……”他抬头,“这位既然是济世堂老板,为何你口称他为七殿下。”
齐名琰傲然道:“他乃大周朝先帝的嫡亲皇子,只因奸人作祟而未能登临帝位。”
冀天王此时已然明了,思虑片刻,又见大势已去,一挥手,令人将青葛释放,领着身后数百兄弟跪拜在地,口中道:“七殿下宅心仁厚,我等誓死追随。” 元修与齐名琰对视一眼,面上浮了些许浅笑,高声道:“将这祭殿烧了。”
冀天王一愣。
齐名琰却明了元修之意,示意冀天王起身,道:“将祭殿烧了,咱们一同退出去。”
那冀天王此时也不管不顾了,既然说烧,立马动手,招呼着人便放火烧陵。
齐名琰令身后兵士收兵,又嘱咐人仔细把守永陵陵门,再命人收拾经历司魏承先的尸体,暂且着人报上去。此时见元修紧紧抱着灵儿,便携着青葛悄然而退。
此时元修紧紧抱住灵儿,一言不发。
过一时才轻声叹了口气,将灵儿从怀中扶起,去瞧她脖颈上的血迹,眼中满是心疼。
灵儿轻声问他:“为何要放火烧陵。”
元修揽着她走在月华之下,身后是熊熊烈火,火光映照地半边天都红起来了。
他低声说着:“烧了陵,我便可将你带走了。”
灵儿偎依在他怀中,心中满是感动。
七郎,你是我惊魂之后的万籁俱静、心神安宁。
☆、144一眼万年
麟趾宫里彻夜点着香;一直到东方微微发白,娆娆才有了些许困意;躺在榻上眯了一会儿;待小蜻蜓与雪竹将熏好的衣物送来时;娆娆已然坐在镜前梳头了。
镜中人眉目婉约,年纪虽长了一岁但容颜愈见美丽。
想起彼时;她与灵儿尚是初出闺阁的稚龄少女,满心都是纯净的小女儿心思与热闹,而这皇宫里的女子也是一般;齐齐地都去寻一个眉目如风的男子去讨好;以为俗世间男女间的欢情里有无限的曼妙;却不知一切终究都是徒劳。
外头熏香的衣服已然送进来了,雪竹捧着一件罩衫,轻声细雨道:“娘娘,一时还要去璇妃娘娘宫里小坐么?”
菱光镜中的美人却在出神,听了雪竹唤她,许久才抿了抿鬓发道:“自然是要的。”想到要去兴庆宫里小坐,便是蹙眉,自从灵儿走后,这宫里除却娆娆以外便是璇妃最为得宠,只因她如今身怀龙嗣又甚得太后宠爱,宫里人人依着她,连皇后都不大管了,而璇妃这几日肚子大了起来,行动越发不便,嫌在宫中气闷,太后知晓了之后便让娆娆等妃嫔日日往璇妃宫里小坐陪着说话。
只是她纵然可以笑容以待,但只要一想起灵儿被璇妃害的如此之惨,她便恨意萌生,又怎能袖手旁观?只是无奈不知从何处下手。
在宫婢的侍候下,换上一袭薄衫,娆娆轻叹口气,缓步踱出宫殿。
这几日暑气正重,白日里出头尽被日头晒了,还是得早早出门才好,娆娆坐在一乘小轿之上,由几个宫监侍候着,往那兴庆宫而去,因时辰还早,娆娆便想着去宫后苑里走走,叫宫监守着轿子在宫后苑外头候着,自己携着小蜻蜓与雪竹往宫后苑里的荷池而去。
那湖边有重重树影倒也隐蔽,荷塘在浓荫下显得很是宁静,这里在宫后苑的最边上,平日里也无多少人经过,娆娆瞧着那荷塘之上的荷花开得煞是娇嫩喜人,便与雪竹小蜻蜓三人一同站在池边的白玉阑干旁瞧着看。
尾尾金鱼在荷叶的遮蔽下游得欢畅,荷花开的粉嫩娇艳,而周身都充满着荷花清香的气息,正看着高兴,却听侧边树荫里竟似有些什么动静。
砰砰,似乎是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啪啪,似乎是有人在打人。
娆娆心下好气,她素来谨慎,对小蜻蜓和雪竹使了个颜色,往那树荫里瞧去,只见小小缝隙中,竟有两个穿着灰衣斗篷的姑子无声的扭打在一团。
二人相持不下,也不说话,各人都对对方施以重手。
只是这两名姑子到底有什么恩怨,竟然在这里打斗。
娆娆瞧了一时,越发觉得奇怪,这二人虽做尼姑装扮,但如此炎热的天气竟然还身穿披风斗篷,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二人打架的架势竟不似女子打架。
但凡女子打架无非就是拽头发,打脸踢脚、虽然姑子没有头发,但也不能似这般拳打脚踢地,十足十的男人架势。
越想越奇怪,细细回想灵儿先前跟她提过的,西宫佛堂偷情一事,娆娆心中忐忑不定。
瞧了一时,只见其中一名姑子固定住的斗篷竟被打落,露出圆溜溜的光头来和贴身的僧衣来,只瞧此人的身形,娆娆已然确定,这定不是女子。
男子女子的骨骼有很大的不同,男子的髋部位置高窄瞧不出形状,但女人的髋部却较男人宽很多。
娆娆此时心惊肉跳,使了个眼色示意小蜻蜓和雪竹同自己离开,刚想提脚走,却听身后传来人声。
忍不住好奇,又往回看去,只见一名宫装女子满面怒色,对着二人指手画脚似乎说些什么,再仔细瞧着,这宫装女子竟是太后身边的金宝。
待看清楚此女子是谁,娆娆心中似乎知晓了些什么,却不敢论断,同雪竹和小蜻蜓轻手轻脚往反方向回去。
坐上小轿,娆娆的脑中仍在不断的回想,雪竹看看娆娆又看看小蜻蜓,欲言又止:“娘娘,那个……”
看雪竹的神情似乎也是看出了什么,娆娆轻轻摇头示意雪竹不要多说。
一路静默,便进了兴庆宫。
殿中并无旁的妃嫔在,宫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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