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对七公主锦鸾道:“七姐姐是个有孝心的,咱这宫里何宝物没有,妍妃娘娘自是见得多了,反不如自家女儿亲手绣的真心。姐姐且看看这些样子,若是挑不出可心的,待说了要求,妹妹专为姐姐画几幅。”
锦鸾面上带笑,心中却嫉恨,沉香为何物,那是集天地之灵气,汇日月之精华,蒙岁月之积淀,千金难得之物。竟让九妹妹拿来放了花样子,真真暴殄天物。只听她话中之意思却不只一个,更是令她心中气恼。父皇实在太过偏心,宫中无论何好物件都先紧着九妹妹,便是每年那番邦的贡品,入库前也要让她去瞅上两眼,看有何可心的。
珑玥其实并非成心要为自己拉仇恨,只是这样的盒子她有四只,所雕花纹皆是相同,只镶嵌的宝石不一样罢了。恐浣玉翻找起来麻烦,且她一惯不喜自己摆放之物被翻动,故而嘱咐一句。
待浣玉取了回来,珑玥让在锦鸾近前,道:“七姐姐看可有入得眼的?”
锦鸾一张一张仔细的看着,起初只想敷衍着拿两个花样便罢,她的目的也不在此。然,看了两张便觉个个好看。她虽不喜这九妹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着实有才华。便是眼前这些花样子,张张构思巧妙、新颖别致。
珑玥坐在一边冷眼瞅着锦鸾一张一张的挑选。心中猜度着这位七姐姐究竟打得何主意。
忽听宫人通禀:“平亲王世子到!”
话音未落,就见门帘一挑,进来一翩翩少年,葡萄紫的缂丝锦袍绣金色如意云纹滚边儿。头戴镶翠紫金冠,往那里一站好似天上金童。
然,一开口便全无了形象,“姐姐今儿个怎的不在东暖阁中,跑在这小厅里猫着了?”
珑玥还未开口便见一只琥珀色的毛绒球几窜之下,钻入了柜子后面。
“你又吓坏了我的猫儿!”
珑玥的小袖猫最怕李隆彻这个魔星。
他幼年不懂事,又是淘气时,曾将这小袖猫蘸了墨汁往宣纸上安,说是要印一只猫儿出来。此事虽已过去多年,然小袖猫却记忆深刻,见了他就慌忙逃窜。
李隆彻讪笑,一侧头方看到坐着的七公主锦鸾,暗自撇撇嘴,躬身道:“见过七公主。”
只一个问候间,亲疏远近立见。
“彻哥儿怎的过来了?快坐!”锦鸾历来自傲惯了,在这惊蛰殿中竟也拿起了主人的架子。
李隆彻只道:“多谢!”步至珑玥身边坐了下来,偷着努了努嘴,那意思:她来做甚?
珑玥挑眉,莫可奈何一笑。转身吩咐洗碧道:“去将咱小王爷惯喝的君山银针煮了来。”
李隆彻追着道:“把你家公主存的茉莉加几朵进去,小爷我近来喜欢上这个味道。”
“如此这般还不若直接喝那花茶岂不正好,银针加茉莉糟践了。”珑玥道。
“姐姐何时学得这般小气,不过是碗茶,终归是喝进肚子里去的,顺口便好!”
珑玥笑道:“这倒也是,不论何茶与你来说不过是牛嚼牡丹罢了!”
☆、因妒生恨
李隆彻是平王府的独苗一根儿,没有同父的兄弟姐妹,最亲近的便是顺启帝与安王爷的儿女了。
然,平王爷得子之时已近不惑之年,故李隆彻与堂兄妹之间年纪差了太多,唯有珑玥与他年纪相仿,且又自小一起在明理身前读书,感情亲厚与亲姐弟也一般无二。
说来也奇了,李隆彻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性子,倒是珑玥能拘得住他。他但凡有何事也爱与珑玥说道。
因着这般,太后便命了众人,于他们两人这里也不必拘着什么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终归还小,都不足十五,只当他们两个是亲姐弟看便罢了。
李隆彻坐在这里与珑玥玩笑,感情自是透着亲厚。
锦鸾瞅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心中着恼,同样是堂姐弟,这李隆彻偏一个笑模样也懒得给自己。心中不甘,插话道:“彻哥儿今儿个过来可有何事?”
李隆彻不甘不愿的瞅她一眼,心道:真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碍于面子又不好让她下不来台,必竟也是皇伯父的女儿,虽说自心里不待见,却也要做足面子上的工夫。
“我是来请九姐姐赴宴的!”
“何宴?”
锦鸾追问声未落,便听珑玥道:“可是定在初八?刚在皇奶奶那里还说道来着,要给你备寿礼呢!”
“原是弟弟寿宴,瞧七姐姐糊涂的,前儿个还跟身边的丫头说,寻两样你喜欢的当做寿礼呢!”锦鸾面略泛红,为自己打圆场。
李隆彻懒得与她计较,本就不亲近,记不记得又何妨。只对着珑玥道:
“正是初八。劳姐姐与皇祖母想着,寿礼便不要了,只求了姐姐到了那日辛苦些,当半天主人家帮弟弟招待一下女眷。”
李隆彻办寿宴只是个由头。他自己是想聚些合得来的朋友玩一玩。而他家娘亲平王妃是个爱热闹的,当然要借着这个因由请众家夫人前来乐一乐。而夫人们过府必要是带上自家未定亲事的女儿。平王妃的身份自是不会亲自招姑娘们。李隆彻又无亲姐妹,只珑玥一个亲厚的,这主人家的差事舍她其谁。
珑玥笑:“我想着你的席面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原来是逮我去当差。”
“辛苦姐姐,谁叫我与你最亲厚呢!”李隆彻作揖道。
“那我便真不为你备寿礼啦?”
“不必,不必。”李隆彻大方的摆手,却眼珠一转赔笑道:“弟弟怎舍得劳姐姐费心,只需姐姐将皇伯父御书房中挂着的那一对西洋剑帮我讨来就好!”
珑玥嗔怪:“敢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呢,与你当苦力便罢了,还要帮着你去盘算爹爹的好东西,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叫姐姐白辛苦,弟弟备了厚礼答谢!”
“是何?”
“我父皇新淘换来一匹玉雪狮子骢,弟弟给姐姐留着呢!”
“呸!”珑玥啐他:“那本就是平皇叔为我寻的,你少来这里借花献佛,讨巧卖乖!”
珑玥自打那日与小嫂子徐静柔说好了学骑术,珑玥便当真起来。御马监为她寻了匹性格温顺的小母马,这几月下来也可策马奔跑了。有一日平王爷见了珑玥的马儿道:“不好!不好!此马配不上我家小九儿!待叔叔为你寻匹好的来!”
平王爷是何人,那是惯来爱好宝马良驹的,一般的马儿如何入得他眼,更何况珑玥骑的不过是一匹白色的蒙古马了。但此马胜在体型较之其它马儿偏小,且性情最易调驯,适合初学骑术者。
李隆彻听得珑玥话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
七公主锦鸾心中泛酸,却也不甘被忽略,接言道:“彻哥儿可有为七姐姐留了一席之地?”
李隆彻刚刚说得高兴,几乎忘了边上还有一人。抬眼望着锦鸾似笑非笑,道:“七公主若赏光自是不敢怠慢!”
锦鸾听了这话心中发堵,却也不好撕破脸面。
平王府摆宴,明家必是座上宾。那明辙、明轩几兄弟想来是必要前往的,她又如何肯放过这般机会?只可惜自家母妃不可轻易出宫,外祖家又被外放,无人能帮着自己探一探明家夫人的口风。且,就是外祖一家留在京中也不会在平王府的宴客名单上。然,锦鸾眼珠一转,想到了她的亲嫂子,慎王妃。此人倒是可以为自己帮上些忙来。
想到这里,锦鸾心中不免哀叹。都是公主之尊,然,珑玥的兄弟、嫂嫂以至外祖家全都一心为她盘算,自己却何人也指望不上。嫡母瑾皇后自是不会赞同自己嫁入明家的,而父皇心中只有一个珑玥,她母妃的娘家又不顶用,自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兄长与自己也并不亲厚……
越是这般想着,锦鸾对珑玥便越嫉恨。望向珑玥的眼神,怨毒的光芒一闪而过,却埋进她的心里,好似珑玥的存在是造成她境遇的罪魁祸首。
一个念头不停的自锦鸾脑中闪过:没有她便好了!
☆、姐妹真心
四月初八是李隆彻的生辰。既应下了帮他招呼女眷的差事,珑玥于初七那日便住进了平亲王府。临出宫前她特特跑去了八姐姐化鸢的落霞轩嘱咐她,明儿个初八要打扮的漂亮精神了去赴宴。
如今的化鸢经了这些年宫中的历练,看惯了冷暖,早已没了十二岁女孩儿的天真。又加之珑玥时常拉着她同去皇觉寺与慧远大和尚谈天说地论美食。于心境之上也看开了许多,不再对月泪垂,不再那么在意他人的看法。
却也有一点不好,那便是本就娴静的性子愈加变得清冷,不喜与人相交。这偌大的皇城之中能叫她放在心中记挂着的也仅仅珑玥一人了。
起初珑玥见化鸢可以平常心待人处事,心中原是欢喜的。然,日子长了却发现她的性子愈加清冷,恐她小小年纪就一团死气,便去到哪里也拉着她。
化鸢虽不喜去,却也由着珑玥闹腾。说来,平日里人们看着是珑玥照顾着化鸢,而暗中,化鸢又何常不是纵着珑玥。于这爹不亲娘不爱的皇城之中,真正她可驱使的只有自己的真心。这颗心她却摊开了,毫无保留的展于珑玥面前。
珑玥将早几日前便备好的衣衫、头面命涤翠与洗碧对着化鸢的宫人交待清楚。又恐化鸢阳奉阴违,明儿个不去。将自她家皇帝爹那里得来的一对西洋剑交于化鸢,道:“这匣子里面是彻哥儿那魔头心心念念的寿礼,妹妹今儿个便要过府去,若是被他见着了,赶明儿便没得送他了,且我也想抻上他一抻。求着八姐姐帮妹妹保管,明儿个寿宴上再给他。”
化鸢见珑玥对着自己眨巴着水漾的眸子,笑嗔她:“跟我这里还要耍心眼子,妹妹不就是怕明儿个我不会去嘛,还寻了歪点子来辖制我。我答应了你的事何时变过卦?”
珑玥纵了纵鼻子,巧笑,一点儿没有那在别人眼中的端庄威严,只是一个小姑娘样儿,道:“姐姐这般说,妹妹便放心了。”
转而自浣玉手中接过两个荷包,道:“这是江南道上新送来的小玩意儿,如今他们越发用心了,竟不再只是小猪样儿,也弄了桃子、石榴还有玫瑰花的样子。妹妹瞧着好看,拿来一些给姐姐把玩。”
说着,珑玥自荷包中将一个个金的银的拇指盖儿大小的玩意儿倒了出来,“姐姐看可还逼真?我最喜这葡萄的,连藤蔓皆有。”
化鸢只看着珑玥精致的小脸儿,眸中水光一闪,道:“往后别寻了那许多接口,乱费心神的。我知道你是怕我手中拘谨,拿来给我打赏用的。你对我的好皆是真心,又何必再拘着我的面子呢!”
珑玥挑着唇角笑:“只要姐姐能看开便好!”
化鸢自她的针线篮子中拿出绣花绷子,银红色绡纱上绣工精美,是一只未绣完的小猫扑蝶。
“呀!是双面绣!姐姐的女红越发进益了,这绣得活灵活现跟真的一般。咦?这猫儿怎的这般像我的琥珀?”
“可不就是你的袖猫琥珀,天儿将入夏了,你也晓得我无甚可给你的,便绣个团扇面子,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总不能只得不报罢!”
珑玥只瞅着化鸢笑,却不再说甚。她如今也算“求仁得仁”有了姐妹真情。别了化鸢,又往太后与瑾皇后处别过,珑玥也没叫公主銮驾仪仗,只带着浣玉四个贴身大丫鬟上了平日里便装出游的马车,由两队十二人着了便衣的金吾卫护着到了平亲王府。与平王妃处了解了席宴的安排,见了伺候女眷的管事嬷嬷与婢女。
晚间用过了饭,平王爷便被王妃赶去了书房歇着,只搂着珑玥道:“今儿个要抱着闺女睡!”
平王爷瞅了瞅王妃,再瞧了瞧珑玥,没脾气。
转身瞪眼拎了李隆彻出去,只道:“考考你的功课!”
李隆彻心中叫苦,他亲爹又将他当软柿子捏了。
转过天来,四月初八。
珑玥随着皇婶听了下人回禀席宴的准备,又命管事的嬷嬷带着她巡了一番预备姑娘们玩耍嬉戏的园子,见无甚纰漏便丢开手去,只命管事嬷嬷若开宴之后若有何事只管找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回话。
说来李隆彻的生辰也巧了,与那释迦牟尼的佛诞是同一日。上午各家夫人们即使不去寺庙也要在自家佛堂上三炷香,念念祝颂经文祷告一番。于是这寿宴便定在了下午。
用过午膳,歇过午觉,各世家勋贵有脸面的夫人带着姑娘们便陆续登门了。
姑娘小姐们与平王妃行过礼,待见了今儿个做主人家招待女眷的珑玥皆有些傻眼。原本以为会是平王妃娘家侄女的,如今却没想到是这尊大佛。
珑玥也看出了贵女们的不自在,只笑道:“今儿个来者是客,只管当我是主人家罢了,不必拘什么礼。”
贵女们皆知,珑玥惯来是个大度且一言九鼎的。今儿个她既说不必拘皇家之礼,只有主客之分,那便不会与她们诸多计较,心中便放松下来,也自在许多。
珑玥命浣玉几个使唤着婢女们领着先来的贵女们入了园子,上了茶点。时而与她们聊上几句。
不多时,珑玥便见婢女引了几个袅娜身影绕过开得正盛的西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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