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瑛玥和苏瑛紫母女一向关系浅淡,如此淡漠也没什么,璎珞见云妈妈半天没过来,正欲探身出去瞧瞧就听到前头响起了苏景华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
她推开车门果然见苏景华沿着山崖壁大步走来,瞧见她打开马车门,忙望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担忧之色。
苏景华之前一直跟在苏定文身边,一路骑马行在车队前头,想必是听到了后头动静心中记挂着她这才下马过来查探。
璎珞心头一暖,冲苏景华扬起了灿烂的笑脸来,正欲告诉他自己无事,却突见苏景华的面色瞬间大变,一双眼眸惊恐的瞪大,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
璎珞茫然间耳边响起扑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车顶上,轰隆隆的一声响,分明是有东西沿着山壁滚落了下来。璎珞随之面色一变,尚未跃起身子便听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接着是马儿凄厉的惨叫声,然后马车剧烈的摇晃,人们的惊叫声,车夫和护院的沉喝声……
“姐姐!”
璎珞耳边最后响起的是苏景华惊恐万分,已然有些破音的叫喊声。马车天旋地转间她已从车中飞了出来,耳边霜雀和霜草的尖叫声远去,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头顶湛蓝的天空飞旋着,璎珞只来得及大口吸入两口空气,整个人便澎得一下坠入了深深的河水中。
河道狭窄,两边怪石嶙峋,河水中更是遍布了礁石,好在璎珞并未跌落到石头上,饶是如此,她沉浮进水中也感觉胸背一阵钝疼,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了过去。
秋日的河水,即便是午后时分也寒意渗人,冰冷的水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眼前一片浑浊,璎珞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是如何掉进山谷的,只拼命令自己冷静,放松身体沉入水中,接着用力划水往上游。
她前世游泳是极不错的,可到底换了一具身体,苏璎珞这具身子虽说经过她这些时日的修养锻炼已经强健了极多,可到底稚嫩了些,无论力气还是韧性耐力都无法和前世相提并论。
加之河水实在太过湍急,璎珞瞬间便被河水卷荡出了数十丈,一下子就再听不到上头苏府众人的叫嚷声了。便连一起掉落下来的霜草和霜雀也都没了人影。
当然,此刻璎珞也顾不上二人,她几番努力,莫说游上岸去,便是勉强冒个头游动两下都是艰难,很快便被河水又扑打席卷下去。这时候人的力量真的太微弱了,就若蚍蜉撼树,根本无从反抗。
璎珞试图抓住河道边儿突兀狰狞的岩石,稳住身子,可费力靠近些河边便被尖锐的石头撞地右腿一阵钻心疼痛,她敢肯定,倘若她再坚持往水边去,不等抓住山石,她便得被突峭的石头撞成碎末。
身子越来越冷,力气也越来越小,连头脑都有些昏沉起来,加之被河水扑下去时难免吃上两口冰冷的河水,璎珞只觉身子越来越僵,一颗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可即便这样她仍旧费力地想着办法,努力往上游动,只是没坚持多久便听到前头飞瀑声,哗哗的河水飞溅声像是催命的音符,璎珞挣扎间望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河水当空一断,听那落水飞溅的声音,这个瀑布绝对不小。这若是坠下去,当真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便丧了命。
璎珞睁着迷蒙的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想要挣脱纠缠着身子的河水,可到底是蚍蜉撼树,河水卷着漩涡将她不停的往下带往下扯,双手失去最后的气力璎珞整个人都被带了进去,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头顶,她闭上双眼,四周都仿似沉寂了下来,似能听到死亡的呼声。
璎珞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这个古代对女性这么不公平,半点自由不得,反正这辈子的几个月都是白白捡来的,如今死了也是不亏,像她这么能来古代转一圈的已经算是老天厚爱了……
璎珞迷迷糊糊间扯了个自嘲的笑,可就在她已绝望之际腰间蓦然一紧,璎珞只觉什么东西像有力的铁索一下子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接着她整个人便被一拉一扯,跌进了一个坚硬又温暖的所在,她本能地伸出手攀附上去,死死缠绕。
那力道倒也没让她失望,带着她一下子便蹿出了河面,新鲜的空气涌来,璎珞像濒死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气,头脑还没清醒过来就听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沉喝。
“闭气,抱紧!”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嗓音低沉,音调平稳,带着一股令人臣服的力量和安定人心的魅力,璎珞脑子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双臂紧紧缠在了男人身上。
坠落,水花,重击,耳鸣,沉浮……
璎珞能感受到坠落的那一刻,男人猛然翻了个身生生将她护在了上边,自己狠狠砸进了水潭中。她心头一震,努力睁开双眼,水流冲刷着眼眸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觉着两人被冲撞着一直往下沉,被水流冲着往前扑,像被拍进海浪中的一艘小船,滩下,河道两岸礁石遍布,抱着她的身躯猛然震了一下,她双耳轰鸣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瞧见一串气泡自两人之间冒了上去,猜想男人该是口申口今了一声,八成是撞上了巨石受了重创。
她本能地挣扎了下,还试试能否有气力自顾好减轻他的负担,刚一动,那禁锢在腰间的手臂便紧了紧,带着几分强势的不耐和警告。璎珞这时候脑子早便不够用了,只害怕真惹恼了这人,他会丢下她不管,死亡的滋味太可怕了,她瞬间便老实了下来,乖巧地放松身体只攀附着他,任他带着自己一点点往上游。
哗,终于破水而出,璎珞努力睁开眼睛,白花花的太阳还挂在头顶,她大口喘息着,眼前一片水光,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欢喜的泪水。
水流很急,即便是瀑布下也未曾减了冲势,只这片刻功夫,两人已被带地又随水漂浮出极远。可这次却好了许多,不管水势如何汹涌,那条铁臂一直都紧紧圈在她的腰间,璎珞扭头,终于瞧清了抱着她的男子。
一张很熟悉的面具,彰示着男子的身份,璎珞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名字模样,可瞧见这张面具的一刻,心里却蓦然间便踏实安定了下来,她知道不管如何,他一定会带她上岸的,莫名的她就是这样笃定。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美好,璎珞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她的笑很虚弱,甚至未曾发出声音,秦严却感受到了,诧了一下,不觉也牵动了下唇角,斥道:“疯丫头!”
他的声音璎珞未曾听到,她双耳还因水流的冲击而阵阵轰鸣,秦严也没等她回应的意思。一手牢牢抓着璎珞,一手努力地划水。
璎珞被他带着,倒是渐渐地恢复了一些力气,脑子能转动了,顿时便担忧起来,两人这么一直飘着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他也会力竭,正绞尽脑汁想着上岸的法子,便听到了一声狼啸声。接着就见河岸边儿的丛林中草木一阵乱动,那一匹曾吓得她狂吐不止的狼瞬息间便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一双绿眼眸在白日也发着幽森的光芒,它死死盯着他们,沿着河岸飞快地往前奔跑,一路追随。
这次璎珞对它倒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有些新奇地盯着那狼,瞧着它腾空,跳跃,像离弦之箭敏捷地在礁石上飞驰。
突然那狼甩脱他们,飞快地冲到了前方,没了踪影,璎珞诧地叫了一声,“喂,它怎么不管咱们了?”
秦严只觉她口中的咱们二字异常顺耳,瞧了璎珞闪闪发亮的眼眸一眼,却没精力回答她跳脱的问题,只因前头河道一旁生长了一颗高大的树,啸月已跳上了树旁的大石头,正奋力地往横生在河道这边的树干上扑。
它扑了两下没能成功,摔了下来,眼见秦严二人已卷到了近前,低吼了一声庞大的身躯猛然腾起,这次竟是很顺利地扑上了枝干,它沿着枝干走了两下,重重的身子顿时便压弯了那枝干。
那树枝本就是向着河道斜生的,如今被它这么一压顿时便斜插到了河道上空,秦严瞄准了时机,抽掉腰带在冲过那树枝时,一道飞线甩出,腰带挂在了树枝上,接着这股子微弱的上提之力,他已找到了使力点,带着璎珞身影瞬间从河水中拔起。
啸月嘶吼了一声,跳下了树干,被压弯的树枝归位,璎珞二人的身体也跟着被扬的更高,璎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已被秦严带着在空中转了个圈,接着他在树干上一踢,腾挪间已上了岸。
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落地,纵然双腿发软,璎珞还是挣开秦严的搀扶动了下,身子没站稳,跌坐在了石块上,她索性坐着抬头仰望着秦严,眉目间满是喜悦,大声道:“你帮我一次,救我一次,咱们两不相欠了。”
经这一番折腾,璎珞衣衫早已散乱,紧紧贴在身上,襟口大开着,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和小半边肩膀来,乌黑的发散乱地贴在面颊和颈项上,淋了水,越发黑亮如藻,黑白交错,触目惊心的美丽。
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却亮的吓人,眉目弯弯仰视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将整个脸蛋都点亮了一般,明明脆弱的已不堪一击,却又矛盾地生机勃勃,偏西的太阳散发出温和的光,笼着少女精致的五官,叫人一阵眩晕。
秦严瞧的一怔,半响都没反应,璎珞自己双耳还有些嗡鸣不清,只以为秦严也是一样,没听到她说什么。不由便撑着身边石头站了起来,一手搭在秦严的肩头靠了上去,凑至他耳边再度大声道:“我说我们扯平了,不过这次还是多谢你!我很怕死的!”
她说话间气息一个劲儿地往耳朵中钻,少女湿淋淋的身体也靠地极近,他低头甚至能从微敞的襟口瞧见一道可疑的勾线。秦严身子一僵,忙忙抬了头,心神一阵悸动,偏头都被她的大喊超的青筋微跳,她的举动真的有些好笑,他偏了偏头,垂着的手臂不知为何,竟不经过他的允许便抚上了她的腰。
接着那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轻轻一用力,那少女踉跄一下,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如今虽早已换了单薄的夏裳,改而换上了秋衫,璎珞里里外外虽也穿了四五层,可尽是绫罗绸缎,浸过水衣料便显单薄起来,加之秦严身上本就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头便是外衫,也都是绸缎的,这么一贴近,简直似肌肤相触般,秦严顿时便浑身一震,低哼了一声。
璎珞根本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跌入他怀中的一刻,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胸膛的坚硬于女子柔软相触一刻的奇妙感。他的身上很温暖,而她早已冻得冰冷,许是她太冷了,早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喜中没觉出来,此刻触到暖意,冷意也就似跗骨之蛆啃噬着身体,叫她觉着男子简直就是火源一般滚烫,冷热一激,她顿时也激灵灵颤抖了一下。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风过无声,璎珞先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借着男子的身子暖了下身体,甚至本能地朝热源处又靠了靠。直到她听着男子胸膛里传来的擂鼓般的心跳声,才觉出不对味来。
这可是古代啊,不是现代,现代若遇到这种清净,男女抱在一起彼此温暖下大抵没什么,可这古代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等等,她脑抽了,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人啊,他怎么能这时候还抱她呢?
璎珞正思绪飞转,垂在身侧的手却碰到了男子的侧腿,一下子便触到了一些温热的黏腻液体。
河水不会是温热的,河水也没有这种黏黏的感觉,璎珞手指动了动,顿时一惊,忙抬手抓住了秦严的腰,自动将秦严的行径解释成了站立不稳,叫道:“你受伤了?站不住吗,我扶你,快坐下。”
饶是秦严再没有和女子相处的经验也知道自己抱了人家姑娘是逾礼不对的,他一时鬼迷心窍,抱住她时便后悔了,想着当日他夜闯香闺,她冷嘲热讽,顿时恨不能就地消失在璎珞眼前。
他正不知所措,生恐再被嘲讽,璎珞便为他寻到了理由。秦严瞬间福灵心至地晃了晃身子,顺势松开了扶在璎珞腰上的手。
璎珞扶着秦严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瞧去,果然见他的右侧大腿外被尖石扎了个大大的血口,血水还在不住往外冒,瞧着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也不知道究竟伤口有多大。
她惊地忙去扯裙角,想撕些布条先给他扎起伤口来,偏生那绸缎浸了水,湿滑的很,加之她身上又没多少力气,撕了两下都没能成。
秦严瞧着璎珞焦急的模样,突然间觉着那伤处也没那么疼了。
璎珞正努力再三扯着裙摆,却听到呜呜声响起,她抬眸瞧去,便见一条大舌头正在舔舐着秦严的伤口,璎珞惊地面色一变,跳将起来,抬手便一巴掌拍在了啸月的大脑袋上,怒道:“你嘴赃死了,怎么能乱舔!他会感染的!”
啸月正专注地为主人疗伤,冷不防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