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胰グ伞!
她言罢,中年人左边的那少女也跪了下来,仰着小脸道:“云姐姐莫争,要卖也该卖我,人家给的可是五十两银子,不仅能够大家安置下来,还能给戏班添些基本的行头,这样咱们青云班便能维系下去了。只要能再唱起来,就不怕没有活路。若不然,大家就不得不分开!云姐姐卖了自己,也就能换来戏班子几日十几日吃住,等这些银子用完了,不是还得陷入困境?说不得到时候还得卖人,卖我吧,只要卖了我一个就能解了戏班子困境。再说了,云姐姐可是戏班子的台柱子,师傅若是让她自卖了,以后咱们青云班还怎么翻身!万万不行!”
璎珞瞧去,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却见这开口的少女,比之方才那个姑娘更是美丽,她瞧着不过十岁模样,即便年岁尚未长成,一张小脸却已然出落的娇美如花,竟有倾城之姿,是个难见的美人胚子。也难怪在这贱市上也能卖个五十两银。
“说什么鬼话!你懂个什么,你以为五十两银子买了你是去干什么?不懂事的死丫头,都说了,我是大姐,要卖就先卖我,你出什么头!”之前的少女再度开口。
“我知道,不就是将来当清倌人嘛,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我……”
“那都是鬼话!不过是待价而沽的戏码罢了,你是要戳师傅的心吗?!起来!”中年男人厉声打断少女的话,使劲拽着她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
“要卖该卖我这个大哥才对,我是男子,到了那里都一样,我这就签了身契去,都别争了!”旁边一个穿粗布长衫的青年也跳了出来。
“大哥卖了自己还不够大家两顿馍饭呢,再说咱们这一群人就大哥会写拳脚功夫,没了大哥被欺负了谁出头?”
“大姐姐,六姐姐都别争了,师傅都说了,谁也不卖,咱们要饿死也饿死在一块,再说,小石头晚上也不怕冷,大哥抱着我可暖和了。”
“是啊,大不了咱们不唱了,各自找份活,等有了些积蓄再置办行头,重立班子。”
……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争执不下,说话间几个小孩子又哭了起来。只见那边一个穿着缂丝长袍管事模样的人一脸苦笑的道:“我们老太太不过是爱听戏,今儿来挑丫头碰上能唱的,我便想着买个回去讨老太太欢心,我这是正当买人,给的价钱也公道,这怎么弄的像是大恶人一般,卖不卖倒是给个话,我也不是非买这人不可了。”
此人一出声,那边一个打扮妖娆的妇人也追了上来,道:“我们风月楼也是正当买人,这样,我们再加二十两银子,只要将这姑娘卖给我,我保证吃香喝辣的伺候着,这进了楼,当了清倌人,凭着这姑娘的容貌将来说不得要进大官人府邸的,不知多少荣华富贵,班主可别阻了这姑娘的前程。再说,你这带着人一年到头的四处跑,风吹日晒不说,这姑娘一张脸可是要招祸的,前两年也就是她年纪小,这往后你们没个后台,呵呵……不定如何呢,还是早早进了我们风月楼好。”
璎珞看了这半天倒是明白了,感情这是一个戏班子,许是也遭了灾,班子里的孩子们都在闹着卖身呢。这便有意思了,都说戏子无情,瞧这个青云班倒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璎珞仔细瞧了瞧那个中年班主,见他瞧着不过中年,却一脸风霜沧桑,如今更满目伤心灰暗,可他瞧着几个少男少女的目光却很是亲和,看得出对这些孩子是真好。
略略一思,璎珞便对马六低声吩咐了几句,带着苏景华绕过吵闹争执的人群往自家马车方向去了。
璎珞登上车没片刻,马六便脚步匆匆而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青云班的班主。
璎珞将车窗推开却隔着帷帽近距离打量着这个青云班的班主,见他神情紧绷,腰背却挺直,一张方正的脸上带着些忐忑之色,却不掩淳朴面容,便笑着道:“班主怎么称呼?”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江字。不知小姐唤在下过来可有什么吩咐?”李江垂着头,也没敢往马车中望,小心地回答道。
璎珞却一笑,道:“李班主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方才见班主和底下徒弟感情极深,颇有些动容,故才叫班主来问询一二,你们这是也遭了灾吗?”
李江见璎珞极为和气,神色这才松缓下来,苦笑道:“不瞒小姐,在下的青云班不过是一个小戏班子,因没根基,也没好的行头,好角儿是留不住的,走走去去就留下这么一班子娃子。这些年戏班子一直安稳不下来,都是大江南北的唱,戏班子里收留的穷苦孩子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是一处长大的,又都是被父母遗弃,差不多经历相同的,师兄妹之间的感情自然也就深些。这不,我们本是在滚州府唱,因是惹了些麻烦便连夜赶路去了江州,恰当地一家乡绅娶亲,便请了我们戏班子给乡亲们连唱九日的戏。这当安置下来,当夜就下了暴雨,后来又遇上了决堤,人虽没伤着,可行头却尽数被洪水冲了个没影,在下为救个小弟子,连身上一班子人的嚼用银子也掉进了水里,唉,这一个戏班子上上下下也二十多张嘴,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听了李班主的话,璎珞勾唇道:“李班主仁义,我也是爱戏人,今日既撞上了便是缘分,我倒有心帮上一帮……这样吧,我出四百两银子,帮青云班度过难关。但是青云班过段日子需得随我进京城安置,且若我有吩咐青云班不可推脱,要为我做些事,班主觉得如何?”
见李班主满脸惊愕的抬头,璎珞又笑着道:“班主放心,我一个闺阁女子,也不会让班主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李班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半响他才回过神来,面露狂喜之色,忙跪下来磕头道:“小姐是我青云班的贵人,莫说青云班以后为小姐办些事,便是青云班也该属于小姐才是。小姐再造之恩,以后但又吩咐,青云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这就叫孩子们过来给小姐磕头!”
璎珞见李江站起身便欲走,忙示意了马六将人拉住,道:“李班主且慢,此事我不希望张扬出去,班主只需记住今日所言便好。”
李江愣了下随即拍着额头,道:“瞧小的糊涂的,小姐请放心,小的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连班子里的孩子也不会透露半分。”
闺阁中的姑娘怎么能和他们这些戏子扯上半分关系,倒是他太糊涂唐突了,李江面上露出了愧疚之色来。
璎珞心知李江是误解了,却也不解释,只是指了王忠,冲李江点头道:“这是王管事,他会安置好你们,把银两拿给你们的。以后若有什么吩咐,我也只吩咐他去寻你们。”说罢,璎珞关上了车窗,吩咐王聪开车。
马六留下安置璎珞新买来的那二三十个人,王聪自赶着车一路往城中驰去。
璎珞上了马车又换回小厮的衣裳,到了苏府如法炮制得进了府,她藏在梧桐院离近角门的暗处没多久,角门便被动了,云妈妈探出头来,璎珞忙提着裙子冲了过去。
云妈妈推开门忙忙将璎珞放进去,见她一溜烟已往落英院的方向奔了过去,忙将角门关好锁住,这才松了一口气提了钥匙回到紧挨角门的后罩房,小心翼翼将钥匙挂回了杨妈妈的腰间,推了推吃酒吃的脸色发红,眼神恍惚的杨妈妈,道:“大妹子,我们姑娘这也该醒来了,我就不陪你吃酒了,眼见都是各院去领晚膳的时辰了,大妹子也赶紧洗把脸,醒醒酒,啊。”
云妈妈回到落英院时,璎珞已经避开人偷偷从后窗跳回了闺房,云妈妈进了内室就见璎珞正坐在床上,伸展着手臂由着青菲伺候穿衣。
云妈妈大松一口气,上前接过青菲手中的腰封,笑着道:“我来吧,你去催催晚膳,姑娘睡了一下午定然早饿了。”
青菲本就不乐伺候璎珞,闻言扭头便出了屋,璎珞瞧着她的背影冷笑一下,待她脚步声消失在外室,璎珞才低声道:“叫妈妈担心了。”
云妈妈抬手点了点璎珞的眉心,道:“姑娘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今日一天妈妈这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再来两回这样的事妈妈也活不成了。今儿半下午有一阵青嫣许是起了什么疑心,非要进这内室来,妈妈阻拦不住,眼见她就要闯进来,吓得腿都软了,幸亏草儿那丫头是个机灵的,从后窗跳进了内室,往门帘扔了个茶盏。那茶盏在青嫣脚下砸了个粉碎,这才阻了青嫣进屋的脚步。要不然……总之以后姑娘再不可如此了。”
璎珞听罢点头一笑,道:“草儿是个能用的,就是年纪还小,不够沉稳,妈妈多留心调教。”
璎珞出去这样的大事,光靠云妈妈一个也周全不过来,这些日子璎珞仔细观察了院子中的小丫鬟,选了两个还算得用的,其中一个便是这草儿,还有一个雀儿。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一晃便是大半个月。因钦差在穗州,及时上报了穗州一带的灾情,朝廷便派了三皇子诚王前来赈灾,诚王快马加鞭押运着银两和赈灾粮进了穗州府,雷厉风行地发了数十条命令。
此次诚王明显是要大干一场,表现其能力和魄力给皇帝看,故此上下官员莫敢在此刻拉后腿,更不想成为诚王立威的磨刀石,官员肯下力气,加之这次决堤本来也并不算严重,大半个月的时间倒是将难民都基本安置妥当了。
本来诚王已是要回京复命,不成想这些日,城外竟有些难民开始有高热,乏力,头晕,惊厥等症状发生,有些脸上已经起了丘疹,太医初步已经确定是天花。登时城内城外一片惶恐,昨日穗州城已经开始封了城门,只准出不准进。
城外也建起了隔离区,稍稍有些症状的难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都被送进了隔离区。
苏府上下也一片恐慌,每日都用艾叶烧水四处擦拭。连奴婢们也都禁止出府探亲之类的活动,只每日角门打开两次,早采买,晚处理各院的肮脏污秽之物。
苏定文忙于公务,已经好几天都不回府,这日傍晚好容易回了府,宋氏忙迎出了梅园,一路寒暄进了内室,青姨娘跟着进净房伺候苏定文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宽松的细麻布道袍,松松挽着个发髻出来。
宋氏亲自捧上温热正好的茶水,苏定文饮了一盏茶,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温和的冲宋氏道:“这些日子内宅辛苦夫人了。”
宋氏忙笑着道:“瞧老爷说的,内宅不过每日安排熬夜,严禁下人外出,勤于打扫,安排下去自有婆子们忙碌,妾身能有什么辛苦的。老爷才是真辛苦,瞧着都廋了两圈,人也黑了多少。”
宋氏说着眼眶便是一红,抽出手帕轻试着眼角,道:“妾身听说外头天花已蔓延到了城中,老爷在外头忙碌,妾这心里早晚都高高提着……老爷千万莫要往危险的地方去!老爷若是……妾和几个孩子也都活不成了。”
见宋氏眼泪滚滚往下流,苏定文定睛瞧着,只觉妻子容颜憔悴,竟像是突然间老了许多,他和宋氏青梅竹马,又是少年夫妻,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之前生气宋氏不够贤淑,凌虐庶出子女,又因宋氏糊涂,对宋氏失望之下便生了厌恶。
如今瞧着宋氏如此,倒又心生暖意。更何况,宋氏是他的元配嫡妻,他并无宠妾灭妻的想法,哪怕是为了两个嫡子,他也必要给宋氏体面尊荣。
故此,苏定文眸中有了柔情,拍着宋氏的手,道:“你我夫妻一体,二十多年同床共枕,有什么事是能叫你我生分的?又有哪个姨娘能抵得过你我夫妻情分的,有些话我不说,你当心里有数才是,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宋氏听的豆大的泪珠往外滚,回握着苏定文的手,道:“我明白,我这辈子最幸的事便是嫁给了表哥。”
两人相视而笑,青姨娘侍立在一旁,低垂着头,眸中飞快闪过嫉恨之色。弓着身子,悄步退出了屋子。
宋氏和苏定文很是亲热了一阵,宋氏才推开苏定文忧心道:“老爷外头的疫病可控制住了?天花不会传到城中来吧?”
苏定文闻言面上一沉,道:“方才诚王已下命,火烧疫病区,城内城外凡是有些个发烧头疼症状的都已被移进了疫病区,只等明日夜半动手烧村。”
宋氏听罢,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半响才道:“不是说朝廷已经派了太医下来,也已在四周采买药材给病了的百姓治病的吗?”
苏定文摇头,道:“糊涂,你可曾听说过天花能治的?太医能管得了这么多病患?那些话不过是暂时安抚愚弄百姓的谎言罢了,哪里能真信。”
宋氏面色发白,身子抖了下才道:“凡是有些发热的就赶到了疫病村,这一把火下去,可就是人间炼狱啊。这也太有损阴德……”
“住口!诚王也是你能编排的。你一个内宅妇人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