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刺杀一事儿已经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天玺帝神情疲惫,只摆手道:“你下去吧,江钟恩朕会派人接管。”
秦严并没有去审问江钟恩,一来是江钟恩如今还未曾被罢官处置,他不好审问。再来江钟恩能做天玺帝的禁卫军统领,足以见天玺帝是如何的信任他。
可偏他就是那样的死忠于诚王,为显国公和皇后所驱,这里头还不定有什么隐情呢,秦严不想涉足起来。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儿,尤其是帝王家的事儿,知道的越多离死便不远了。
皇帝手中都是有隐秘势力的,相信这样的事儿,皇帝更愿意派给那些人,故此秦严听闻天玺帝的吩咐也未多言一句,更不曾说什么感性的话企图安慰帝王,当下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退出大殿,快步下了乾坤宫前高高的丹墀,正好就撞见像疯子一样奔跑而来的皇后,秦严只瞥了皇后一眼便冷淡的移开了目光,从皇后身边一言不发的经过,偏皇后见到秦严却神情激动难抑起来。
她竟是扑到了秦严的面前,声音尖利的道:“秦严,是你!是你蛊惑了圣听对不对!你怎么不去死,当年那狼群怎么没能撕碎了你!”
皇后知道昨日天玺帝将查察一事儿交给了秦严,可她并不担心会查出证据来,要知道这次事关重大,用的死士都是从上百死士中精挑细选出来,不仅忠心没问题,而且绝对能耐得住酷刑折磨,万无一失的。
江钟恩皇后也自以为都在控制之中,可如今天玺帝却还是知道了真相。这只能代表江钟恩或者是死士那里出了问题。
可皇后怎么都想不明白,秦严到底是如何做到撬开他们的口的。
秦严坏事儿已经不是一两次了,皇后如今瞧见他就像是瞧见了一条毒蛇,瞧见了要杀她九族的刽子手,她恨不能上前撕裂了秦严,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秦严闻言却只淡淡瞧了眼皇后,道:“皇后是来求饶认错的吧,还是有个诚恳的态度为好。”
他言罢就要迈步绕开皇后,皇后却又移步挡住了秦严的路,面色狰狞地道:“秦严,你害的本宫到如此地步,本宫便是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秦严这才目光诧异的看向皇后,道:“三年前,废太子和废太子妃被奸人构陷,贬斥流放,如今本将军却不曾构陷于皇后和诚王,本将军只是为皇上尽忠,如实禀报罢了,皇后这般激动不觉可笑?”
皇后闻言顿时面色微变,目光闪过些许心虚,秦严不愿和发疯的皇后做口舌之争,迈步便绕过皇后往前走了。
皇后骤然回过神来,却是猛然追了两步,突然重重跪在了地上,抬手便去扯秦严的袍摆。
秦严怎会让她沾染上分毫,袍摆一挥便躲开了皇后的拉扯,不过也因此再度被阻拦了去势,皇后却已疯疯癫癫地在青石板地面上砰砰地狠狠磕起头来,哭着道:“对,对,我们都是咎由自取,怨怪不得旁人,方才都是我糊涂了竟然怨恨上了秦将军,我做尽了坏事,落得如今这般境地,没什么好说的。可永乐她不一样啊,她什么都没做过,她也什么都不知道。秦将军,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看在她好歹真心喜欢了你八年的份上,你救救她?你去告诉皇上,昨日的事儿永乐她根本都不知情,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吩咐死士刺伤永乐的,她事先根本不知情,你去告诉皇上,你救救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皇后已经想的清楚,诚王和显国公府根本从这事儿中撕掳不开,只有永乐公主,只要她坚持说永乐公主毫不知情,皇上根本就无法查证。
她砰砰地磕着头,秦严倒真因她的话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盯视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太高看本将军了,难道本将军说什么皇上就会相信什么?呵,真心喜欢本将军八年?若然她的喜欢便意味着不择手段的算计和占有,本将军倒宁愿从来不曾识得过这样一个人。”
秦严的话语中满是厌恶,言罢,他转身便走,他这会只想赶紧到慈云宫中,能快点见到璎珞,这一个日夜,不知她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哈,大概下午五六点左右
☆、051 哭(二更)
慈云宫的消息自然是很灵通的,天玺帝怒气腾腾到永乐宫龙颜震怒的发了一顿脾气的事儿很快便被璎珞知道了。
璎珞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她依靠着身后圈椅的云头靠背好半响都有些气力不济,说不出话来,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太后见她怔怔然的,脸上染了心疼之色,挥退了禀报的水嬷嬷,倾身过去握住璎珞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璎珞回过神来瞧见的便是太后一双饱含安慰笑意的眼眸,她不觉喃喃道:“太后,我……”
太后见她呐呐不能言,脸上笑容愈发慈霭,道:“哀家都知道,好了,好了,这下都过去了。想必一会子阿严也该过来了,这事儿都是他招惹出来的,让他好生给你赔罪。丫头这几日受了委屈,可得让那混小子好生哄哄才好。”
璎珞见太后插科打诨戏谑于自己,一时倒红了脸,心中那些后怕也便散了。
太后这才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道:“哎呦,这两日哀家这把老骨头也折腾的不轻,昨儿夜里也没能合眼多久,哀家可得去歇个觉,一会子阿严要是来了,丫头且替哀家应付一二。”
太后言罢便扶着宫女的手走了,璎珞见她分明是专门给自己制造和秦严相处的机会,脸上热度便迟迟未曾消散。
太后这一走,将大殿内外的宫女也都一并带走了,故此秦严进了殿,迎面便有一抹秋香色的身影像一阵风般扑进了怀中。
她力道大的,甚至将他撞地往后略退了半步,背脊都抵在了多宝阁上。秦严本能地伸手抱住了扑过来的璎珞,怀中软玉温香抱了半响,他都有些回过不过神来。
这样热情的璎珞,让他有种置身梦中,分不清状态的茫然感,惊喜倒是有的,可更多的好像却是惊吓。
以至于他圈抱着璎珞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的,而璎珞自扑进了秦严怀中便将脸颊埋了进去,只紧紧抱着秦严,半天都没动静。
她这样秦严竟也不敢说话,只腾出一只手来有些笨拙地轻轻拍抚着璎珞的肩背。
屋中静谧无声,直到秦严感觉到胸前有些不大对劲,有温热的液体慢慢浸透了衣衫,渗到了肌肤上,他才骤然一僵,忙将璎珞从怀中拉了出来,望去,果然就见怀中璎珞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顿时觉愣住了,傻傻的盯着璎珞,竟是反应不过来。
璎珞不是个爱哭的女子,眼泪对旁的女子来说像信手拈来的必备武器,可对璎珞来说,却难的似要她的命。
他见过她很多狼狈的时候,头一回见那种情况下她明明心中是害怕的,却不曾向他哭求。第二回见啸月当着她的面撕了一个人,她当时吐的那样惨,可也不曾流一滴泪,其后更是如此,便是那次她跌落河里,差一点就没命,被他救起时,她也只有笑的。
以至于后来他逼她,毁她亲事,她恼极了他,冲他失控的吼叫撕咬捶打,可却从来不哭。再到后来那平邑侯世子差点在昌平侯府的假山洞里差点就强行毁了她的清白,他到时她狼狈成那个模样,却也未曾落下一滴眼泪。
表妹乔丹华便是个爱哭鼻子的,从小受疼宠长大,稍微有点磕碰,就要哭上一哭。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会那么不一样,怎么有的女人就会那么爱哭,有的却比男人还要坚强倔强,怎么都不会哭泣。
直到前些时日到公主府去,瞧见乔丹华又在抽鼻子,乔丹阳排揎了妹妹两句,听到乔丹华的回答,他才蓦然有些明白过来。
当时乔丹华说,女孩子只会向着在意自己的人哭,因为知道哭了有人会心疼,我受了委屈不找哥哥哭,还能找谁去,哥哥怎么能嫌弃做妹妹的哭泣呢,太坏了,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哭给你看了!
他当时就怔住了,心中竟有些失落不舒服,想到璎珞从来都没在自己面前哭过,便有种她将心裹得严严实实,其实根本没放自己走进去的错觉。
其实他是见过一次璎珞流泪的,就是在楚衣阁那次,她从窗台上落下来,当时他接住她便见她滚了两串珠泪,当时那种又无措又心疼的感觉他还记得清楚,只是后来他才想清楚,多少次比那日情形都危急,她都没哭,那次又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哭呢,只怕根本就是自窗户落下来时不小心眼睛落了异物罢了。
想清楚这个,他还很是没精神了那么两日。
不知何时起,好像他心里就有个很奇怪的渴望,想要璎珞也对着自己释放所有情绪哭上一回。
故此如今瞧见璎珞泪流满面,以至于秦严一面觉得心痛如绞,不知所措,另一方面又好似有些说不出的欢喜和畅快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这种微妙而又诡异的心理让他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明明眼睛里都是慌张和疼惜,偏唇边禁不住又勾起了笑意来。
璎珞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她是个很少会感受到害怕的人,当初被高莺莺一刀捅死,不小心跌落进本主的身体里,这样诡异的事情,那样陌生的坏境,不测的未来都没能让她感受到如此彻底的害怕。
可这两日,只要她一想到秦严可能会迫于皇权迎娶了永乐公主,只要想到她和他的未来可能要就此止步,戛然而止,她可能就要失去他,她就觉得深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在事情未曾落定时表现出来的是焦躁难安,如今事情落定了,却演变成深深的后怕,演变成一种急于纾解的情潮,不受她控制地想要宣泄出来。
故此她这回是真的很难受,是真的控制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滚落。
她这厢哭的止不住,那边秦严非但不跟着难受,竟然还敢笑出来,璎珞泪眼朦胧中愈发委屈了起来。
若然是平常,秦严敢这样取笑她,她一准要像母老虎一般扑过去动手的,可这会子她哭成这样,浑身没力气,却只能抽抽搭搭地扯着秦严的衣襟摇,道:“你做错了事儿,害的我担心害怕,还有脸笑我,你怎么能这样……”
她的话因哭泣断断续续的,拉扯他衣襟的动作自然也没什么力道,不像是控诉生气,倒像是娇滴滴的撒娇。
以前秦严也见过乔丹华冲着几个哥哥哭着撒娇,每次掉几滴眼泪,乔丹阳几个,包括驸马都一副恨不能双倍答应乔丹华要求的蠢样子。
那时候他觉得乔家的男人脑子都很不好用,如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好用。瞧着璎珞垂泪,他恨不能将心抛出来给她看,告诉她,他是她的,他怎么可能去迎娶旁的女人。
莫说是皇帝的一道圣旨,便是天上的玉皇大帝,那也不能逼迫他去迎娶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秦严心里翻搅的厉害,口上反倒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轻轻地抬手,用指腹一点点擦拭着璎珞的泪痕。
人哭起来时,除非是演戏作假的,不然真谈不上好看,尤其是这样的痛哭。黑白分明的眼睛会因发红而混沌不清,眼泪淌落一脸,鼻子便会跟着红起来,等到鼻涕也管不住的往下流,那便更加狼狈难堪了。
不过也许是绝世美人到底不同一般,也许是情人眼里真能出西施,反正璎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液体一股脑往秦严衣衫上糊,整个小脸都哭的皱巴巴的,秦严也没觉得她难看,反倒觉得这样的她,整张脸都会发光一样,好看的紧,也惹人怜惜的紧。
眼见擦不完她的眼泪,他索性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起来,他的吻充满了安抚和怜爱,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她滚落的泪水,慢慢捻转到唇边,噙着她的唇瓣,裹着眼泪一起吸允。
咸咸的味道盈满了两人唇齿,纠缠间却别有一番贴近的缠绵。
随着这个吻,璎珞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和颤抖,待秦严放开她时,她浑身却更加无力,比情动更让人难为情的是方才自己的失态。
她埋头在秦严怀里不愿意出来,脸上又窘又羞,只觉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像今日这样丢人过。
都说女人要端着的,若是让男人知道你有多在乎他,他只会慢慢的习以为常,然后不再珍惜,至到弃之敝履。
璎珞觉得今儿自己太失算了,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害怕成这样,秦严得多得意啊!
她这厢又懊恼又纠结,又觉丢人又觉羞窘,秦严却身心皆愉悦,将璎珞一下子抱起走到罗汉床边放了上去,自己站在塌边将她从怀中挖了出来,道:“好了,都是爷的错,都过去了。”
见璎珞眼神漂移,就是不愿意看自己,闷声不言语,秦严不觉一阵好笑,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