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福了福身,欢喜地道:“二少爷听到消息果然偷偷从墨涵院的后门跑了出去,跑到幽禁三夫人的院门口偷听,结果被三老爷踹了一脚,竟然昏倒了,刚刚被婆子抬回墨涵院去。”
白氏闻言不由抚掌笑了起来,道:“哎呦,这夫妻离心,父子成仇的大戏当真好看极了,三房这才回来可当真是天天上演大戏啊。这些时日净是些糟心事儿,今儿可算有点开心事儿了。”
白氏早年被老夫人喜爱的三媳妇宋氏压制,可恨的是宋氏生的两个儿子还要压在她的儿子头上,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嫡长房嫡长孙,偏在老夫人面前她的儿子还不如苏景飞兄弟,白氏早便想报此怨了。
今日一听说苏定文脸色不好的去了宋氏的小院,她便令人去给苏景飞报信,这不,果然就看了一场好戏。
白氏拍着手笑了个欢,这才又问小婵道:“可听到三老爷和三夫人都说了什么?”
小婵面露忐忑道:“看守三夫人的婆子都是三老爷挑选的心腹,奴婢怕被发现不敢看的太近,只听到三夫人惨叫了几声,还有争执声,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实在听不清楚,还请夫人恕罪。”
白氏心情好,倒也不为难小婵,点头摆手打赏了小婵。
马氏到了旁晚时分也听说了苏景飞偷跑出来被苏定文踢飞晕厥的事情,气的不行,将三老爷叫去训斥,不想三老爷也不知对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气的竟当场吐血,请医问药直闹腾到半夜。
听闻这些破事儿,璎珞不过一笑,当夜早早便睡下了,只等着翌日苏定文心情平复后再传她过去商议亲事。
果然到了翌日,璎珞刚吃了夕食,苏定文便再次令人前来请璎珞到前院书房。
璎珞随意披了件斗篷便带着妙哥到了前院,同昨日一样,苏定文屏退了下人,只留了璎珞在屋中。
苏定文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昨日那般暴怒,今日面上已一片平静,瞧不出任何心绪来,唯眼底带着些青黑,略显得疲惫憔悴。
他望着盈盈而立的璎珞,道:“既然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不适合进宫,那为父便也不硬逼你去了。”
璎珞垂着头嘲讽的翘了翘唇角,一点也不意外苏定文的决定。
皇宫那种地方,生不出儿子来再得宠都是风花雪月,靠不住的,且如今七皇子还住在皇宫中,未曾开府建制,她要被选去伺候皇子,哪怕只是做侧妃,首要一个也得身体健康,宜生养。婚前,宫中便会派太医给她请平安脉,确定身子干净,身体也没问题才成。
她如今这样显然连基本条件都不过关,便是苏定文想卖女都没有办法。
却闻苏定文沉默了一下,又道:“为父也不瞒着你,昨日给事中梅府的夫人赵氏前来拜见你祖母,却是来为迟家大少爷求娶你的,对这么亲事你怎么看?”
璎珞深吸了一口气,福了福身,道:“迟家虽然是商户,但却是皇商,迟老太爷又曾累至天官,迟家老爷少爷们虽然不入仕可也是自幼书不离手,学富五车。迟家老太爷立下家训,子辈孙辈皆不可入仕,不过是为了蓄积力量,女儿嫁过去,虽然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可迟大少爷却会允女儿过继子嗣,女儿会好好教导那孩子。迟家到这重孙一代便可入仕了,彼时迟家必定会以所有财力和三代蓄积的力量去全力培养这重孙一辈,女儿相信,三四十年后的迟家必定不同凡响。”
璎珞的话倒是令苏定文愣了一下,细细一想,他不得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她确实是看的通透非常。
迟老太爷三代积累就是为了积累资本,蓄积力量,打好根基,以便于重孙一辈一飞冲天,三四十年后的迟家会如何还当不好说。
他静静盯着璎珞看了半响才又道:“这么说迟大少爷知道你不易子嗣的事?”
璎珞点头,道:“是的,他知道,彼时正是他的大夫给女儿诊的脉,女儿才知道……”
璎珞没说下去,神情略显寥落,苏定文叹了一声,道:“迟大少爷对你也算用心了,既然如此,定亲便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你去吧,为父这便令人前往梅府给赵氏夫人送信,就说我定安侯府应下这门亲事了。还有,亲事没有定下前先莫要声张出去。”
苏定文想的很明白,如今璎珞无法有孕,那便万万不能送到七皇子身边去,送到七皇子身边更是得不偿失。可他要为璎珞定亲一事已经透露给了七皇子,谁知道七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故此苏定文的意思时,要趁着七皇子没行动前赶紧先将亲事定下来。到时候即便七皇子不甘心,却也不能强逼人退亲。
璎珞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许是经过一番波折的缘故,心里竟像放下了重重的石头一般,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升起欢悦和期待来。
即便苏定文不吩咐,她也要催促苏定文早日将亲事给定下来的,此刻闻言,自然是屈膝应了。
苏定文便摆手,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这些时日便莫再出门了,为父让账房支给你两百两银子,你母亲如今病着,便让云妈妈帮着你先挑选了嫁衣布料,该做的绣活便赶紧做起来。免得婚期定下来,急急慌慌的不成样子。”
璎珞再度应了便告退出了苏定文的书房,出了屋,却见这么一会子功夫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屋檐上已白了一层。璎珞挑唇站在廊下瞧了片刻,心想这么大的雪,想来下上一两日道路便就会阻了吧。
今年下雪特别早,想必这一下雪,皇帝从林山狩猎回来的日期也要往后拖延,等那人回来她只怕早定亲了,瞧样子,苏定文是想让自己早早出嫁的,说不得到时候婚期都定下了,那人虽然霸道了些,可也极度骄傲,自己都这样决绝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执意掠夺,这样也好。
以后她做她的商人妇,他做的亲王贵胄,本便的是不该有交集的人。
璎珞想着紧了紧肩上的斗篷,扶了妙哥的手,道:“走吧,既到了外院,便去弟弟那里瞧瞧。”
妙哥并不知道璎珞和苏定文在书房中说了什么,原本还有些担忧,此刻见璎珞面含笑容,似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妙哥便知老爷寻姑娘来一准是好事。
顿时她也笑了起来,清脆地道:“今儿一早少爷身边的小麦还奉命往咱们秋水院求见姑娘呢,说是下了雪,少爷出去刚好碰上有下头的皮货商人进京卖皮货,少爷挑了好几块不错的皮料,见那皮料都还不错,就是熟的不算好,便让阿原送去重新硝制,说是等硝好了给姑娘好好做两件大毛料衣裳,叫小麦特意来问问姑娘想要什么样儿的。姑娘那会儿还睡着,奴婢也没敢惊动姑娘,少爷一片心意,姑娘去了少爷院子刚好亲自告诉少爷。”
璎珞笑着点头,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面看雪,一面往苏景华的青石院走。一路遇到下人已先一步去禀了苏景华,故此璎珞还没进院子,苏景华已经迎了出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红色团纹镶狐狸毛边儿的箭袖绵长袍,腰间束着紫红绣富贵竹的腰带,足下蹬着前几日璎珞才新做好的一双鹿皮厚底棉靴,肩头还披着件灰鼠皮素面鹤氅,立在风雪中,姿态挺拔,虽然还有些稚嫩,竟也已然有了少年郎的俊美之姿。
这大半年许是生活的好了,精神面貌也好,不知不觉苏景华已似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气质有了极大的变化,就连身体也在疯长,如今已然同璎珞一样高矮了。
璎珞瞧着站在风雪中张望迎接的苏景华脚步略顿了下,恍然想着头一次见苏景华时那个暮气沉沉的孩子,再瞧着眼前一身红装,愈显贵气张扬的少年郎,有种自豪感和欣慰感油然而生。
“下这么大的雪,路上多滑啊,姐姐怎这会子过来了,也不多带两个人。赶紧随我进去!”
璎珞愣神时,苏景华已瞧见她,大步迎了过来,替了妙哥,亲自拉住璎珞的手臂带着她进了青石院。
上了台阶,丫鬟迎秋便忙忙打起了帘子,道:“这雪下的大,姑娘快进屋。”
这个迎秋正是当日璎珞和苏景华在穗州河坝的人市上买下来的那王小秋,在穗州时候便安排进了府,伺候在苏景华的身边。她年纪比苏景华大些,是个稳妥细心的,如今是苏景华身边的大丫鬟。
进了屋,迎秋拿鸡毛掸子利索地给璎珞和苏景华都扫了扫斗篷上的雪,又伺候苏景华脱了大氅,这才回身接过妙哥手中的斗篷,笑着道:“方才少爷还念叨着姑娘呢,姑娘可就来了,姑娘和少爷宽坐,奴婢去给姑娘添个手炉来。”
璎珞点头,四目一望,见花厅中燃着炭火,处处妥帖,这才笑着和苏景华说起了话。两人聊了些琐事,待丫鬟上了茶和糕点,璎珞方才捧着手炉,笑着道:“我和你们少爷说话便好,你们都下去歇会儿吧。”
迎秋应了,上前挽了妙哥的手道:“前儿还说要去请教妙哥姐姐针线,今儿妙哥姐姐便送上门了,妙哥姐姐随我去厢房坐坐,也指点指点我这愚笨之人?”
妙哥瞧向璎珞,见她含笑点头,便随着迎秋说笑着走了出去。
璎珞这才冲苏景华道:“我刚是从老爷的书房而来。”
苏景华闻言面色便一沉,璎珞安抚的冲他笑了笑,道:“别急,这次他叫我去是好事。”璎珞手指摩挲着手炉上的花纹,抿了抿唇,方才笑道,“是姐姐的亲事,该是这两日便能定下来了。”
迟璟奕提亲一事,苏景华半点不知道,如今骤然听闻璎珞此话,顿觉一惊,本能紧张。见璎珞神情不似不高兴的样子,他才略缓了面色,道:“怎么会这样突然,家里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还没定下,如何就先轮到了姐姐你?说的是那户人家?”
璎珞被苏景华盯着,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睫羽闪了闪才道:“家里不平静,老夫人不待见我,老爷也是迫不得已想早日送我出门。那人你也见过的,就是迟家的大少爷。”
苏景华一愣,接着便拍手笑了起来,惊喜地道:“是迟大哥啊,迟大哥人品好,学问也好,长的好待人也好,姐姐能嫁给迟大哥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舍不得姐姐这么早就出嫁,姐姐一出嫁这府中便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璎珞见他垂着头,一脸的失落,倒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忍俊不禁地笑着倾身过去揉了揉苏景华的脑袋,道:“多大的人了,还离不开姐姐不成?放心,姐姐便是嫁了也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言罢见苏景华笑了起来,她才又吩咐道:“我来是吩咐你去见下你迟大哥,告诉提亲的事情千万要从速,也莫要声张,最好悄悄的换了庚帖,写了婚书,定了亲也先莫张扬开,等六礼过了五礼,婚期定下来了再说。”
苏景华一楞,寻常人家一般是婚书写下便算定了亲了,这时候就该广告亲友了,姐姐却为何不愿意张扬。
见苏景华欲问,璎珞只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这么和他说便是,姐姐自有道理。”
因下雪的缘故,当日傍晚雪停后苏景华才出了府。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定安侯府的大门刚刚打开,小厮们还伸着懒腰,磨磨蹭蹭的扫雪,官媒便悄然上了门。
儿女婚事皆是父母操办,马氏又病着,官媒婆直接被带到了苏定文处。苏定文虽然没想到迟璟奕的动作这么快,可他的意思也是此事从速办,当下顺顺利利的便交换了庚帖。
璎珞听闻媒婆顺利出了府,这才放下心来,却不想到了中午时还是出了意外。
她用过午膳,正准备到书房去练会字,外头便响起了吵乱的脚步声。璎珞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霜杏已挑帘而入,道:“姑娘,前头来了几个宫人指名要见姑娘,老爷派人来请姑娘赶紧过去。”
璎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只如今事儿已寻上了门,她也不惧,应了声,回房仔细地整下了妆容,换了衣裳,这才快步到了前院。
她进了花厅,果然便见苏定文正站在花厅中,一旁大夫人白氏也在,正陪着个中年嬷嬷吃茶,那嬷嬷身后还站着三个宫女。见她过来,那嬷嬷立马便瞧了过来,一双眼睛中满是打量和审视,略显锐利。
璎珞不知道苏定文到底做了什么,弄的节外生枝,只平复了心情,提裙进了花厅,冲苏定文和白氏各自福了福身,道:“见过父亲,见过大伯母。”
白氏目光也在璎珞身上打转儿,又瞧了瞧那坐着的嬷嬷,见那嬷嬷眼见璎珞进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依旧坐的稳稳的,白氏瞧着璎珞讽刺一笑,又迅速掩饰了,起身道:“五丫头,这位是贵妃娘娘云霞宫的丁嬷嬷,今日特奉了贵妃娘娘的命,前来带你进宫拜见贵妃娘娘的。”
璎珞听闻果然问题出在了七皇子那里,一时双拳微握,面上却做出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愕然又胆怯地瞧着那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