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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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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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回了她一个微笑,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浓墨般的夜色遮蔽了月光,虽然时辰不算很晚,却没有一点光亮。城里的人家都睡得很早,早先的火树银花已隐去了张扬,换上了一片祥和的夜。

朵朵乌云浮在夜空中,一如眼下遍布的疑云,遮蔽了数不尽的惊天真相。

林濂睿示意天色不早了,该就寝了,然后是一脸坏笑地看着那一张双人床。

她有些苦恼,该来的还当真会来,思索着如何拒绝他,奈何她在这方面着实没有经验,只得直截了当地对他表面:“你看这样吧,就这么一张床我也不能跟你挤,倘若你不愿意就地而卧,那我便委屈点,我睡地下,如此可好?”她有商有量,一脸的诚恳。

谁料他竟了无绅士风度,写道:“你看这样吧,就这么一张床我想跟你挤挤就行了,倘若你不愿意便自己就地而卧去吧!”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只要无须和他共枕眠,就地而卧又有何不可?她便起身抱着被子往地上一放,轻手将被子铺平,仰面而视,和衣而卧,甜甜地对林濂睿道声:“晚安。”

这下可轮到林濂睿懊恼了,他本想如此这般,她定会半推半就地和自己共睡一张床,虽然他不会强求什么,但也不愿落得如此生疏,眼下倒显得是他气量小了。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只得委屈她一晚了。

她睡得很浅,常年以来的习惯令她的睡眠质量不太乐观,有时会处于一种半眠半醒的状态,正如此时,她感到耳边有轻微的呵气声,眼前却还是朦朦胧胧的黑暗,再过了一会儿,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林晨……幽怨的女声如约而至,搅扰了她的美梦,令她在梦中也不觉蹙眉。

林晨……她定下神来不去理会。

林晨……登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苦笑了一下,她知道今宵定是再难入眠了。

于是她索性起身,理平身上微皱的衣裳,兀自步向窗边,目光未曾定在林濂睿身上,无留心他之意,但床上一夜未眠的人可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

她独倚纱窗,清风阵阵,吹起纱帘拍打着她的衣襟,和她的衣襟混成一色,与黑夜相映成趣。

月亮不知何时探出头来了,照亮了整个天穹,朵朵墨云难掩月华如水,飔风城在月光的抚摸下安然入睡,微微发着鼾声,秋风此时也格外温柔,去了往日的萧瑟悲凉,换上了似水柔情,吹过沉霖的脸庞。

多少年了,林濂睿来时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宁静,却不曾想现如今已是另一番模样了。那一夜还曾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名少年,却从此再也未出现。

嗯?两名少年?纵火之事是否是他们所为呢?纵然时隔六年了,但兴许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才没有当即下手,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会否又是另一路人马呢?那她可还真有够抢手呢,竟引得奇人异士争先下手,可见其魅力之大了。

如此说来,这世道哪似林濂睿所说的那般太平?朝廷、江湖为了一名女子大打出手,可见这帮人心术不正,不过鹿死谁手还未知晓呢,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定会竭尽全力自保并了解真相的。

呼呼——风吹起了她的青丝,一双手把发挽回了她的肩后。她佯装大惊,心里却嘀咕着除了他还能有何人?正欲大叫,却听到一串铜铃叮叮作响,果真是他,旋即,她又恢复了平静,微笑地望着来人。

林濂睿凝视着她的脸,没有笑。随即把她横抱起来,她琢磨不透他的意图,只得叫了一声“呀——”。林濂睿没理会她的叫声,飞身起跳,运力一蹬,脱离了房间,暴露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再落地时他们已立于客栈之上了,这间客栈颇高,一回头便能看到一轮圆月朝他们浅笑。月如秋水水如天,他轻柔的墨发上浮着一层月华,流光溢彩,一如他唇边宠溺的微笑,一袭略带紫色的袍子也幽如子夜,深不可测。

他拉着她的手,往月亮瞧去,他看月亮之时离月亮很远,看她时离她很近。他们一言不发,肩并肩地坐在屋顶上,看着月光流转,任时光流逝,就像在树林里的那一夜,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仿佛永恒。

“倘若这世间能没有杀戮和权势,那该多好。”她面带微笑地对着他说。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沾了房顶上夜里的露水在瓦片上写道:“小傻瓜,这世界倘若没有杀戮和权势是会乱的,杀戮是为了更好地生活,权势是为了更好地杀戮。”

她调皮地敲了一下他的头,嘟着嘴道:“才不是这样呢!那只是上位者的贪恋和霸权,杀的是别人,用权的对象也是别人,自己自然是舒服了,何曾管过他人的死活?历代明君也罢,暴君也罢,皆是一个道理,难道这明君就不曾为巩固自己的地位、树立起威信而杀人吗?”她知道点到为止,再说下去恐怕就是:封建社会必将灭亡了。

他收起了嬉笑,凝重地写道:“这话也就是对我说,若是旁人听去了,你我恐怕又要遭杀身之祸了。”

“睿,告诉我,你并非家道中落人家的儿子,对吗?”她抬头问他,她在赌,赌他是皇帝那一伙的,不然何以如此护着皇室?

他幽幽的目光裹着她,没有言语。

“为何这么问?”他低头写道,她看不清墨发后的表情。

“直觉。”她简练地答道,只是不想为他所知过多,那便易使他起疑心了,一个在荒村中长大,从未接受过正式教育的女子,纵使天生奇才也应埋没了,方仲永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笑了,既未否认也未承认,似乎也不想再深谈下去,她不由得蹙眉,看来她低估眼前之人了,不过也正是这样,不才更有趣么。

“告诉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还未被你的魅力冲昏了头。”她推开他揽着她肩膀的手,正色地告诉他。

“如果我说,我就简简单单地是一个家道中落人家的孩子,你会信吗?”他微笑着写道。

“我……从爱情的角度来说,我信,但从理智的角度来说,我不信。睿,莫再瞒着我了,我知道你对我从来都不是真的,只是你身上背着的使命驱使你这么做罢了,尽管我想自欺欺人,可现如今发生的事已经不容许我再这么幼稚了。”她坚定地对他说,回避着他眼中的暧昧,仿佛一个经历世事后的女子,对身边之人开始了生疑。

“就这样不好么?为何要知道如此之多?”沙沙沙……

“我……我也希望就这样好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带着我去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是地狱。”她抬起头看他,双眸里有绝望、有悲恸,还有深不见底的笑意。

他没有再回她的话,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清晨迷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她向他看去,好刺眼,仿佛一轮耀眼的太阳,倘若她伸手去触碰,便会被那炽热的火焰所灼烧,纵然如此她还是乐此不疲地趋之若鹜,她的信仰驱使她向所有危险进发,因为愈是危险,便愈趋于真相。

当他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换上招牌微笑,横抱起她纵身一跳,向着房间飞去。

身后是初升的太阳,天,亮了。

现在的她离他很近,就在他的怀中,可是看着她的脸。她觉得他们愈来愈远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近过,这一切只是她的幻觉而已,顿时令她生出一种挫败感。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她不愿归结为失落。

回到房间后,他放下了她,整理了一下床铺,还是微笑着拉她去吃早餐。她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甩开他的手,兀自走下楼去。他跟了下来,还是拉起了她的手,紧得她想甩也甩不开,只得任他拉着。

小二看见他们走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溜到他们面前,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客官昨夜睡得可好,今早吃点什么?”

她也懒得答他,根本就没睡,何来睡得好?纵然是睡了,如么硬的地板也定是睡不好,既然都不是好的答案,还是别说出来打击人家小二了。

林濂睿倒是干脆,微笑着向小二点点头,并沾了水早柜台上写道:“来两碗稀粥和一碟青菜既可。”

小二应了声:“好咧,客官您等着,马上给您上菜。”又一溜烟地走向厨房了,这个小二,还真是干劲十足。

林濂睿拉着她靠窗坐下了,窗外车水马龙,人情还是很冷淡,和这店小二的态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微笑地看着她,她没理他,连头也不抬,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在旁人眼里看来就像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这样的境况直到小二端菜上来后才结束。

他往她的碗里夹了几片菜叶,和着稀粥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她扭头不理他。他放下了勺子,沾了米水在桌上写道:“爱妻生为夫的气了?”还是微笑,可这微笑在她眼里看来是何其的慑人、虚假,既然目前她是他名义上的女友,生一下气更表现了她的正常,她心里不由得为这个想法轻笑,如此说来,她本人便是不正常的了。

“何必呢?这样就够了,以你的武功大可以直接带我回去复命,何必装得这么累。”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往来的人群身上,心里盘算着这样的冷战打到何时停止为好。

他停止了笑,定定地看着她,拧过她的头,她不得不看着他,他们俩的脸靠得很近,都快贴上了,但他没有做甚,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动作,眼里闪烁着她看不清看不明的幽深。

他终是松开了她的头,在桌上写道:“为何这般不信任我?”

她笑了,看起来有些疯癫,开口道:“倘若我说是直觉,你相信吗?”

“信。”他很快写下了这个字,不假思索地。

“为何?”其实她的心中早有答案,要一个人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走,不多说点好话怎行?

“因为我真的爱你。”他写着字,但目光裹着她,那么热烈,那么暧昧,任何女子都会沉溺在他的目光中,近乎窒息,唯独她不会。

正是如此,她才一直坚信他不曾爱过她,若是真爱,怎会如此轻易地说出那个字?轻挑、浮躁、糖衣炮弹、花言巧语,他具备了所有假以爱情之名行另谋之事的特征。即便是很久以后,她也还对他保持着疑问,这让后来的他对于之前的自作聪明懊悔不已。

她看了看窗外,既未表示相信也未表示不信,对此人的虚伪表示满腹的不屑,但也不能表露出来,她还不曾知晓,自己也和眼前人一般。

窗外冷冷淡淡的人们依旧过往,只留下阵阵凄怆的秋风应着她的疑问。

第十章 莫名遭奇袭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林濂睿真诚地写道,一个很标准的祈使句,虽然有主语。

说罢,拉起沉霖就往外走,那两碗没吃过的稀粥和一碟青菜在秋风中瑟缩,小二忙过来收拾,收罢碗筷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沉霖和林濂睿的背影一眼,又马上恢复了大红花般的笑脸,离开了窗边。

林濂睿拉着她穿梭在飔风城的大街上,她没有挣开他的手,对于他的举动她既不表示好奇也不表示期待,反正她也只是误入这尘世的一缕幽魂罢了,这个肉体是属于一个叫沉霖的古代女子的,不管最后变成何样,皆不是她的损失,说不定死了还能穿回去呢!

一路上,往来的羌羯人视他们为无物,这群人的眼神中有一些浑浊,似是精神被控制了一样,没有了感情,也没有自己的思想,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着。她很快甩开了这个想法,她只是穿越了而已,她没穿越到什么魔法的世界,没有这种操纵人灵魂的法术的。

随着街景的不断转换,林濂睿带着她穿过了无数条或曲或直的大街小巷,道路愈来愈宽阔,眼前的景色也愈变愈奇,最后他停在了一条大河边。

这条大河看似贯穿了整个飔风城,把城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居民区,一般是皇宫区,而此时遥遥相望的另一边便是皇宫了。这座皇宫看起来有点像欧洲的哥特式风格城堡,尖塔圆拱,漆着各色的方块圆片,在这大漠之上显得五彩缤纷,一点也不像她想象中的皇宫,只有明黄色那么单调。

而这条目前她还未知名的河奔腾在千里黄沙之上,非但没有被沙漠吞噬,反而不断地向外延伸,脚下的小波浪似是时时刻刻都想要侵吞这个世界,多么有侵略色彩的河。

林濂睿微笑着看她,拉着她坐了下来,手上变出了早上吃饭时的筷子,沙沙地在黄沙上写着:“小时候爹带我来过这,那时候我仅七岁罢了,什么都不懂,爹告诉我,这条河叫明月河,河里住着明月河神,只要诚挚地许愿于他,便定会实现。”

她有些好笑地对他说:“你也信了?”她还不曾得知林濂睿也是个迷信分子,不过这古人中十之八九是迷信的,也不出奇。

他摇摇头写道:“不信,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努力才会实现,我不知是否有神明存在,即便是有,也断不会帮我们实现任何愿望。”

“那你为何带我来此。”她好奇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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