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笑道,“陈卿此言差矣,陈卿又不是不知,父皇昔日就想把这枚印传给孤,孤身边还有私印,不忍要了父皇所爱,父皇传给皇孙也是天命所归,究竟有何不妥?”
陈执中默默无言,太子都不在意,陈大人也就不好再说了。
皇帝含笑递给身边的贺淮章,贺公公用托盘端着,到里面传陛下口谕,皇后听了讶然,又是满脸带笑,亲手帮小皇孙戴在身上,贺公公领着小皇孙到前面谢恩。
前呼后拥着小皇孙出来了,小皇孙第一次出现在朝臣面前,一点也没惧场,活泼泼的跑到皇帝身边张手要抱,皇帝就把他抱在怀里,众大臣少不了一番夸赞,皇帝笑眯眯的听了,嘴里还直矫情,“众位卿家不要夸他,皇孙还小,哪里能看出来什么呢。”
小皇孙收获了更多的夸赞。
宴饮结束,皇帝亲自带着小皇孙回宫,太子送走朝臣回了东宫,太子妃也刚回来,周蕴过去看她,今晚就留在太子妃这里了。
玉沁斟了茶递过去,“妾没想到父皇会赏赐小印,青钰有福气呢。”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沁不由的嘟了嘴巴,“除非你想对不起他。”
周蕴揽着她笑了,“一枚印罢了,青钰若不能学会自保,坐在龙椅上又如何了,我让你看那些书,你总该有一些长进。”
这一年来玉沁没少看书,都是周蕴挑给她的,历代皇后、公主、后妃,这些人的命有哪一个好了,就算贵为公主,天家的女儿,遇人不淑的也太多了,尤其可悲的是皇子,历史上的阴谋血腥,冠冕堂皇下的阴暗,史家的曲笔,明白的越多,玉沁就越发小心了。
“那你说,青儿的这枚印,”玉沁犹豫着,“父皇的意思是?”
“父皇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暗示我,青儿是未来的储君。”
周蕴看着玉沁笑了,“到了我这里就不好说了,青钰他得有些真本事。”
玉沁反而放了心,青钰是得学些真本事。
芙蓉帐暖,锦帐香浓,玉沁散了头发,一头青丝松松的挽起来,穿着红色的亵衣,周蕴看着她眸色逐渐转深,咽了口水别过了眼光,玉沁一声娇笑,“小和尚。”
周蕴一把拉过她笑了,“你也快十六了,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吧?”
玉沁红了脸挣扎,周蕴把头埋在她的肩窝,“我再也不肯轻饶了你。”
拽了玉沁的手按在上面,那东西就跳了两跳热的烫手,玉沁脸上羞得红红的,香汗也出来了,眼睛也闭上了,只能伸手握着,拿出了轻拢慢捻的功夫活,周蕴紧紧的抱着她的纤腰,脸儿贴在一起,极欢愉、极痛苦的嗯了一声,沉吟良久,刹那间白雨跳珠乱入船,千朵万朵的桃花晕染开来,沾染了一手芳华。
玉沁就要抽手,周蕴紧紧的按着,又是一声低笑,玉沁也羞的吃吃笑起来。
周蕴拿帕子帮她擦手,“我这辈子算是交代在你手上了。”
玉沁就轻轻的呸了一声,拿袖子蒙了脸。
周蕴神情舒缓,靠近她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二姐姐生了女儿呢。”
玉沁一下子坐起来,“真的吗?二姐姐也没信过来。”
妹妹是太子妃,周蕴的态度淡然,玉潭那肯轻易写信了,这等私事就更不肯说了,君臣泾渭分明,还是女儿出生以后,得往上面报了,周蕴这才知道的。
“二姐姐生了气了,为了我送的一百两银子呢。”
玉沁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那是我二姐姐,就不是你二姐姐了?”
周蕴只是笑,“怎么不是我二姐姐了?”
玉沁瞪他一会,又贴近了笑道,“那你说说看,二姐姐的女儿会像二姐姐吗?聘了给小青钰做媳妇怎么样呢?”
周蕴再也想不到她能说到这个上去,“你瞎说什么啊?我刚多大了,你就开始惦记儿媳妇了,我告诉你,不行的,我绝不会答应的。”
周蕴正色道,“等他到了二十岁再娶媳妇,晚点也挺好的。”Y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五年
岁月荏苒,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是五年。
赵弘毅接到宫中的传召,太后重病,想要见见他,太后终于要死了吗?太后已经活得太久了,久远到她的亲人都忘了她,赵夫人皱眉,帮儿子找出以前的衣服换了,嘱咐他千万要小心了,姿态放得软一些,该低头就要低头。
“娘尽管放心,周蕴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送给他打,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英气逼人的儿子被皇家磋磨成了货郎,赵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下来,为了母子俩的性命,什么委屈都得忍着。
太后还住在万春宫,皇家以孝治天下,并没有亏待了太后。
躺在病榻上的是一位干瘪苍老的老妇人,太后看着赵弘毅点点头,放下了一段心事,唯一的女儿大长公主也没了,留下儿女也和皇家无干了,她在世上的亲人只有这个侄孙,高居宝座的皇帝、太子不是她的亲人。
一辈子都消磨在深宫里,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太后的命。
赵弘毅从万春宫出来,心里无悲无喜,太后和他什么相干呢,这位祖姑奶奶是赵家的荣耀,何尝不是赵家的灾难,迎面是料峭的寒风,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天可真冷,枝头堆满了积雪,脚下的青石板清理的干净。
小太监在前面引着路,赵弘毅认得这是去东宫的路,周蕴想要见他吗?赵弘毅眯了眼睛看看灰蒙蒙的天,想象着周蕴的模样。
算起来他们也有七年没见过了。
崇文殿很温暖,赵弘毅伸了两只手,一声哂笑。由小太监全身上下都摸过了,这才放他进去,周蕴在书案后头看着他笑了,“你来了,弘毅。”
周蕴笑着迎过来,个子比他还要高一点。
赵弘毅跪下来,眉头还是扬着的。“你想要我跪你。我跪了,你如愿了。”
周蕴笑着伸手扶他,赵弘毅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顺势站起来,这么些年,赵弘毅一肚子的火气早就消磨没了,他还要活下去。他还有老娘需要奉养,周蕴一句话就可以碾死他。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今儿是你生日,也是我儿子的生日,我请你吃面。”
周蕴笑着寒暄让座,神态平和。赵弘毅大喇喇的坐下了,伸长了两条腿打量周蕴。
周蕴不再是他印象里的漂亮小男孩,他也有二十岁了。浓密而纤长的眼睫毛,眼角微微的上扬。明亮的眼眸正含笑看着他,嘴角边带着些玩味的笑意,气度越发雍容,优雅中还带着几分俊逸,飘逸中又有一抹温柔。
“弘毅,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这些年我不敢忘了你。”
“不敢忘?也是啊,赵家是反贼,你是不敢忘了。”
周蕴笑了,“我不敢忘的是你这个人。”
小太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周蕴还真的请他吃面呢。
书案后面探出个小脑袋,一泓清泉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赵弘毅不由的看过来,这孩子活脱脱就是慎哥儿当年的模样,白皙光洁的小脸蛋带着点婴儿肥,英挺的鼻梁,上翘的小嘴巴,小孩子穿了一身明黄,这是娇养的小皇子,不是慎哥儿,这是慎哥儿的儿子。
是那个叫周蕴的家伙的儿子。
周蕴眉眼含笑,拿了面递给小男孩,“青儿的长寿面。”
小皇子乖乖的接了面,小太监在一旁伺候着,小皇子对赵弘毅有莫大的兴趣,悄悄的看着他,和赵弘毅的眼光对上了,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连忙低了头吃面,又悄悄的看他。
赵弘毅拿起筷子吃起来,他多久没吃过这样的美味了,心里还在鄙夷,味蕾却不争气,干脆风卷残云,小皇子吃惊的看着他,连面也忘了吃。
周蕴吃的也很快,吃完面看着赵弘毅笑了。
赵弘毅站起来一抹嘴巴,“殿下,草民可以回去了?草民还得卖货养家。”
“弘毅这就要走了?孤就不送你了。”
赵弘毅在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眼光又流连在小皇子脸上,想了一下从腰上摘下一样东西递给小太监,“这是我卖货掏弄来的,送你们小皇子,不想要就扔了。”
小太监连忙看着太子,太子点点头,赵弘毅大步离去。
赵弘毅心里就像堵了一团乱麻,他想起他最初见过的慎哥儿,比小皇子略大,燕慈王府的酒宴上当众立誓,那时候他十一二岁,眼睛里看的是比他大的少年,他不会找小孩子玩,后来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他们都是大皇子的伴读,于是他们就熟悉了。
赵弘毅有些想不起来李玉沁的模样了。
他还清晰的记得慎哥儿,慎哥儿就是扎在他心里头的一根刺,扎的太深,拔不出来了,刺烂在肉里面了,他被周蕴摆了一道,也是他太蠢,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赵弘毅无声的笑了,现在是他不给周蕴好脸,周蕴根本就不在乎吧。
周蕴还搭理他做什么呢,派人救了他娘,送给他一副挑担,他干脆当了货郎,走街串巷的卖货,他当货郎也能养活他娘。
小皇子看着太子,“爹爹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啊,他是一个货郎,一个卖货的。”
“那人眼睛好亮,他好吓人。”
周蕴摆弄着赵弘毅送给小皇子的戳子若有所思,戳子上是锈迹斑斑的黄绿铜锈,雕刻的是古篆,蘸了印沁泥扣在纸上,纸上就有了清晰的“日入千担”几个字。
周蕴心里一动,吩咐了一声摆驾,小皇子就知道过去看皇爷爷了,连忙伸手等着小太监服侍,穿了厚厚的貂皮斗篷,和周蕴坐一辆龙辇,皇帝身体虚弱,带不了小皇孙了,就由太子带着,让小皇孙跟在一旁听政。
皇帝见了太子冷哼一声,“赵弘毅走了?”
周蕴弯了嘴角一笑,“也算有些收获,赵弘毅送给青钰一个小戳。”
“你还敢让青钰见他,你、你真不让朕省心。”
皇帝连连气喘,拉了小青钰上下打量着,好像被赵弘毅看一眼,青钰就少块肉,周蕴笑着递过那张纸,“爹爹见过这个戳记没有?”
皇帝接过来沉思,“似乎在哪儿见过呢?”
周蕴一个眼色,皇后带着青钰出去了,寝殿里没了人,“爹爹只管往二十六七年前想。”
皇帝猛然间坐起来,“九江密帐!快给朕拿过来。”
皇帝想起来那几样东西是他亲自收着的,忙扶着太子站起来,踉跄了两下,太子伸手扶住了,皇帝腿上浮肿,走起路来都费劲了,亲自打开多宝阁,收了多年的账本,一股子霉味,扉页不起眼的地方果然有这个戳记。
皇帝的手都有些抖了,咬着牙问道,“赵弘毅送过来的?果然是他们赵家,朕该把他们家挫骨扬灰!”
周蕴扶着皇帝坐下来,“儿子不是这么想的,赵弘毅说这是他卖货的时候收来的,他说的也许是假,儿子觉得没必要,他也许真的是无意中得来的。”
皇帝指着周蕴还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皇帝的思维明显跟不上。
“赵弘毅身边一直没断了人跟着,儿子再往他身边加派人手,这戳子若是赵家的总有个头绪在,若不是赵家的,背后的水可就太深了。”
皇帝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他跟背后的势力打了一辈子交道,怀疑过宝音亲王,怀疑过赵家,到底也没落到实处,皇帝又怎么会放心了。
“你传陆禀过来,这件事交给他。”
“儿子这就安排去,赵弘毅那里也加派人手,爹爹只管放心就是了。”
皇帝揉了揉两条发木的腿,叹了口气,他老了。
这戳子不能给了小皇孙,皇帝亲自收起来,又询问太后的病,眼看就要过年,太后可千万别晦气了,周蕴也找了太医叮嘱过,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太后想见赵弘毅,太子上报了皇帝特批,满足了太后的心愿。
太后还是没挺过来,几天之后,薨了。
宫里忙着治丧,都城中有爵位的诰命夫人按品大妆,都到皇陵送灵去,寒冬腊月的,滴水成冰,老太后老人家临走也折腾一回人。
皇帝有恙在身,太监搀扶着到太后的灵前恸哭,太子跪请皇帝回宫,皇帝佯怒,太子再次跪请,太医陈说厉害,哀求皇帝以天下为重,皇帝不得己方才罢了,太子担心皇帝的身体,命小皇孙留在皇帝身边侍疾,皇后、太子妃哭灵尽孝。
貂皮大氅也没办法穿在里面,太子年轻还不觉得什么,皇后、太子妃早禁不住了,还有那些诰命夫人,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依着时辰哭灵,好容易挨过七天,送灵也得十天半个月的,这个年都不用过了。
皇后、太子妃又冻又累了好几天,都脱了一层皮,总算完成任务回来了,皇后在心里庆幸皇帝病了,小皇孙有理由留下来,要不然这么点的小孩子怎么得了,前朝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