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依然在朝阳的碧目中,点了头。
这一次点头,他却把自己的生死荣辱都与朝阳连在了一起。
其实在一年前,他匆匆离开咸阳宫,赶去齐国时,就是要早日完成他把佛法传遍中原大地的心愿。
那时他就已经打算完成志愿之后,回来守着朝阳,无论生死。
再说朝阳见无心微微一点头,便已拿定了主意,她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说是痴心妄想,她也明白自己所作所为,也许就是把自己与无心推向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但她不甘心,她虽然早已知道无心的心意,一年之前星夫人告诉她无心去齐国时,她就已经知道无心的心意,准备早日完成心中宏愿,回来与她一同面对生死。
无心一点头,她更什么都不怕了,在心中轻轻道:“只要有你的心相伴,生又如何,死又何惧?”
当朝阳快步走进朝阳宫时,秦王已换下盔甲,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在众人的奉承声中大声欢笑。
一见朝阳回来,便得意洋洋地高声道:“朝阳你可回来了,快看看朕的龙袍如何?来人,帮皇后试凤衣。”
朝阳缓缓地跪下道:“皇上,朝阳请皇上收回承命!朝阳不配母仪天下,朝阳福薄,承受不起,还请皇上同意朝阳剃了三千烦恼丝,在寒雪寺出家为尼,拜无心法师为师。”
朝阳也知道事到如今,再惺惺作态,只能让事情更无力挽回,索性就直截了当说明真相。
秦王一时被朝阳的话给震住了,愣愣地找了一会,慢慢走到朝阳身前,一伸手捏住朝阳的下巴,把朝阳的头抬起来。
朝阳碧目冷静如水,默默地回视着秦王,淡然坚定地跪在地上。
秦王一挥手对那些大惊失色的太监宫女大吼道:“滚!”
所有人立刻如同大赦,飞快地逃出朝阳宫。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背叛我?我的母亲,朕的亲生母亲,她可以为了她的奸夫,设计杀我。我后宫的所有女人,都在为那个妖孽——无心——我的好儿子,兴风作浪,斗智斗勇,争风吃醋。为什么我唯一相信的女人,我唯一爱护着的女人,也要背叛我,就为了他吗?你告诉我,我这个始皇帝,还不如一个小和尚吗?你说,你告诉我——说呀!”
秦王死死瞪着跪在他脚下的小女人,声音由轻到响,由沉重到愤怒,似乎所有淤积在心中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
朝阳静静地注视着双目尽赤的秦王,脸色平静淡然地道:“皇上,朝阳知道皇上疼爱朝阳,但朝阳要的不是皇上那种疼爱,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君王,皇宫佳丽何止三千,你想要谁,谁就得乖乖地趴在你的脚下,任你玩弄。女人对于你来说,就是一具供你发泄的工具,就如同赵高送给皇上带到军帐去的竹夫人。皇上,朝阳不过是一个赵国亡国的战虏,当年得到皇上的偏爱,能保住清白身子。如果今日也成了皇上脚下的一具肮脏的玩偶,那么与当日被那些兵将所辱,又有何不同?朝阳只求皇上能够成全朝阳,朝阳只想落发为尼,保住一身清白。”
秦王冷冷地瞪视着朝阳,朝阳的一番惊天动地的叛逆的话,已经不能让秦王再感到吃惊,只是更多的不屑。
“哼!”秦王冷哼一声,冷酷地道:“女人生来就是男人身下的奴隶,是男人取乐的玩意。不过你不是,你是朕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如果你不是被那妖孽所迷惑,只因为担心自己将来被朕冷落遗弃,才想落发出家,朕已经向你保证过,今生你永远是我秦始皇唯一的皇后,除你之外,绝不封后!”
朝阳道:“皇上,朝阳也不止一次向皇上禀明过心意。朝阳性子野蛮任性,不是一个贤淑女子,朝阳心性古怪,不适合做皇后。朝阳心中所爱男人,要朝阳一心忠贞于他,那么他也必须忠于朝阳一个,不沾染其他女子。朝阳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子,所以做不了一国之母。”
秦王眼眸中红光涌动,沉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朕只宠幸你一人?”
朝阳咬咬牙狠起心道:“朝阳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予他,他也必须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给朝阳。朝阳古怪的心思,请皇上谅解。”
秦王怒极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一个无比滑稽可笑的笑话,突然笑声一停道:“原来你是在嫌弃朕的身子不清白,哈哈,朝阳,那么朕告诉你,你所要的男子,就算翻遍全天下也找不到,你刚才说什么落了发,去寒雪寺侍候无心,那个无心沾染的女人少吗?朕这后宫的女人,被他沾过的恐怕比朕还多。你就不嫌弃脏了吗?”
朝阳心中凄凉,这个在她心中强大英武,可以依赖的男人,何时已经让她感到悲哀无奈。
朝阳知道与秦王说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在这个自负高傲的高高在上的始皇帝眼中,他的话才是一切真理。
朝阳也不再与秦王争论,只是叩了一个头道:“朝阳只想出家为尼,保住自己的清白,其他事与朝阳无关。朝阳要跟着无心大师,是因为无心大师心中佛法无穷无尽。皇上也可以另赐干净之地,供朝阳——”
“够了!”秦始皇大喝一声,冷冷地道:“你想要出家休想,你要跟着那个妖孽更是做梦。”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出朝阳宫而去,秦王心中怒火燃烧,愤愤地离开了朝阳宫。
来到外面,却又不知该到哪里去,这七年来他习惯了留宿在朝阳宫,虽然有时因为生理需要,也会去其他宫中发泄一下,但发泄完了依然会回到朝阳宫。
上次也是为了朝阳一番有违常伦的话,他一气之下在四季宫住了几天,那几天他就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那种每天流荡着想回朝阳宫,又下不了脸去的慌乱,让他更是无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着朝阳,那双清清凉凉的碧眼,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气短。
朝阳一次次的大胆言论,让他也曾想过只要朝阳一个女子就够了,但总也无法真正接受,他总是以为朝阳会改变她那些古怪想法。
朝阳今日最后的决绝,终于让他明白,他这些年的恐慌所在了,他害怕失去朝阳。
“皇上,皇上你一路劳累,今日就早些息着,皇上今日去哪位夫人宫中,奴才这就去让她们准备!”赵高见站在朝阳宫外出神,便上前问道。
秦始皇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道:“移驾御书房,把跟着朝阳的几个奴才叫来。”
赵高答应着转身回到朝阳宫内,叫了跟随朝阳的六个太监到御书房。
秦王坐在御书房中,看着赵高带着六个太监进来,满腔愤怒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瞪着六人,咬牙切齿地问:“说,今日朝阳去哪里了?”
六个太监趴在地上胆颤心惊地道:“回皇上,朝阳公主去城外一个乡村,给村民看病去了。回来就直接回了朝阳宫。”
秦始皇阴冷的目光死死瞪着那六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太监。
“朝阳在路上遇到什么人了?”
“朝阳公主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无心法师。”
“果然这个妖孽作祟,他们说什么了?”
“没有,朝阳公主与无心大师一句话也没交谈。”
秦始皇又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怒喝道:“你们想为他们两人隐瞒吗?是不是打量着朕好瞒骗。”
六个太监拼命在叩着头道:“皇上明鉴,奴才绝不敢隐瞒皇上,他们俩个只是在路上相遇,擦肩而过,真的一句话也没说。”
小闵似乎想起什么,连忙道:“皇上,当时有两个寒雪寺的奴才,跟着无心法师,皇上可以传他们问话,奴才不敢说谎。”
张言之上前轻声道:“皇上,奴才看来,今日朝阳也是因为遇到无心法师,一时又想到了出家的念头。朝阳公主来咸阳宫七年多,确实与无心法师没有什么太多交往。要不奴才去寒雪寺把那几个跟着无心法师的奴才叫来问问。”
秦始皇黑沉沉的脸色稍微缓了缓道:“去吧!朕一定要问清楚,这个妖孽畜生如何勾引朝阳的。”
张言之低头退出御书房,急忙去寒雪寺叫了服侍无心的四个太监来,路上自然免不了吩咐他们仔细着回话,别无事生非惹怒了皇上,招来杀生之祸。
第三十八章倾听着无心沉稳的心跳
张言之低头退出御书房,急忙去寒雪寺叫了服侍无心的四个太监来,路上自然免不了吩咐他们仔细着回话,别无事生非惹怒了皇上,招来杀生之祸。
这几个太监也都是精明人,本是秦王见他们几个聪明机灵,派去寒雪寺服侍无心,事实上与其说是派他们去服侍无心,不如说是去监视着无心。
秦王见他们几个进来,便阴冷低沉地道:“你们把那个妖孽与朝阳之间的事,给朕详详细细一丝不漏地讲来,若有半点隐瞒,朕绝不轻饶!”
四个太监相互对望了一眼,便跪在地上,把朝阳第一次去寒雪寺求平安符,无心让她带话给秦王,让秦王不要操劳过度。
又因为说起年龄的事情,朝阳想起她的母后流了泪,无心抱着朝阳安慰她。
秦始皇一听无心拥抱朝阳,忍不住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吓得那四个太监趴在地上,一时忘了说话。
张言之轻声道:“皇上,那时无心法师与朝阳公主都是十岁小孩,而且朝阳公主乃是为皇上求平安符而去,无心法师关心皇上的心意,也是实实在在的真心真意。”
秦王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说下去,他们两个是不是常常见面。”
一个稍微大胆一点的太监道:“回皇上,朝阳公主再来寒雪寺是三年之后了,那天奴才还记得齐夫人在寒雪寺烧香,朝阳公主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
那太监突然住了口,怔怔地不敢说话。
秦王冷笑一声道:“那些后宫淫妇个个为那妖孽兴风作浪,朕早就知道,你接着说。”
那太监才接道:“那日齐夫人确实有点不大那个,齐夫人追着无心法师,无心法师躲着她向殿外退,正好朝公主进来,看到齐夫人的举动,便生气地大声骂道:‘臭女人,''不要脸,枉你是皇上后宫夫人,竟在这佛门净地勾引无心法师。’后来那个齐夫人开始还与朝阳公主吵了起来。后来朝阳公主说‘我刚才去你的齐宫送药了,皇上就在你齐宫等着你回去。你有时间在这里与我吵闹,不如赶快回宫去勾引皇上,皇上才是——’”
说到这里,太监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秦王的脸色,住了口。
秦始皇冷冷道:“说下去。”
太监低着头接道:“朝阳公主说:‘陛下才是可以帮你消消火的人,别在这佛门之地做这肮脏之举,勾引出家人是要下十八层阿鼻地狱的,再说无心法师还没长成人呢,你再勾引也是白费劲’。朝阳公主说完这话就走了,连寒雪寺的大殿门都没进。齐夫人也匆匆离去了。”
秦始皇黑沉沉的脸色突然一变,似乎有什么片断划过,下意识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监低头想了想道:“那是五年前春天,寒雪寺的梵天花落尽时候,对了,那天是二月初二,是无心法师生日,星夫人还送了长寿面过来。”
秦始皇呐呐道:“五年前二月初二,那日原来是朝阳十三岁生日——”
突然秦始皇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力疲倦,挥挥手道:“后来呢?”
太监见秦始皇的脸色稍见缓和,便大着胆接道:“无心大师第二天便带着我们两个去云游天下宣扬佛法去了,三年后才回到寒雪寺,那日一到寒雪寺,无心大师听说星夫人病了,就立刻赶去星宫看星夫人。”
太监说到这里回头看着另一个太监说:“那天是你们两个陪着无心法师去的。”(文-人-书-屋-W-R-S-H-U)
另一个太监连忙叩头道:“那天确实是奴才陪着无心法师去的,也确实在星宫遇到了正在给星夫人看病的朝阳公主。但那日朝阳公主看到无心法师回来,就走了。他们两个并没有说什么不妥当的话,无心法师谢朝阳公主救治他母亲,朝阳公主说,他们母子三年不见,应当有话说,再有陛下也该下朝了,就告辞出来了。”
秦王赤目注视着他们道:“后来如何?”
还是原先那个太监道:“后来,无心法师每日做完早课就去看星夫人,也没再遇到朝阳公主。等星夫人身子好了,无心法师又去齐云游了。至到今日才回来,回来路上,在城外一条河边遇见了朝阳公主,朝阳公主当时正仰面看雪,无心法师便站在路边等朝阳公主过去了,他才带着我们两个回寒雪寺。”
秦王冷冷地道:“我已问过跟着朝阳的几个奴才了。你们老老实实给我讲来,当时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如你说的与他们所言有一点差错,哼!说!”
四个太监大惊失色道:“皇上明鉴,他们两个没有说话。”
秦王见四人也是如此说,知是不假,心中一时倒是猜想不透,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禀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