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寒单手扶着左少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左少阳瞧着母亲这样,心中暗叹,地下这一百多斗粮食,只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左贵吩咐关门,搀扶着梁氏往卧室里走,回头对左少阳道:“忠儿,你进来,我有话说。”
白芷寒搀扶左少阳到门边,放开他,左少阳拄着拐杖进了屋,把门关上。
左贵将梁氏搀扶在圆桌旁的圆凳上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喝了。梁氏一口气喝干了,慢慢放下杯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左贵回身望着左少阳,叹了一声,道:“忠儿,我刚才想过了,咱家不是还有很多药材嘛,我看其中一些药材也能充饥了,官军没说药材也要收,实在不行,咱们还有药材充饥。应该能度过去的。要不,这余粮,还是卖给官军吧……”
梁氏抬起泪眼望着丈夫,欣喜地点点头。仿佛溺水之后,奋力终于游到了岸边。
左少阳彻底无语了,二老这样,这秘密铁定保不住。黯然摇头道:“行,明天一早就拿去卖,反正最后期限是午时,来得及。”
左贵点点头:“好,那你回去歇息吧,明早请苗姑娘帮忙把粮食取出来卖给官军。”
“嗯……”
左少阳黯然转身出门,白芷寒忙过来搀扶他回到炮制房。低声道:“少爷,你躺下歇息吧。你腿上有伤,不能爬高,就睡我床上好了。”
“那你呢?你也受伤了”
“我伤在手,没事,能上楼梯,就睡你阁楼上。”
“那也行。”
“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不用了,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洗,只想早点睡。”
“哦,那我帮你宽衣。”
“等一会。”左少阳转头瞧着她,低声道:“既然你都以死明志,把自己当作左家人,我也就把你当自家人了,有些事情,也就不用瞒着你。——帮我把灶台上的那口铁锅取下来。”
白芷寒答应了,帮着左少阳将铁锅抬到一边,左少阳伸手将灶台底部的几块砖取下来,露出下面一块铁板,再将铁板取开,便露出下面一个洞口。
左少阳道:“你看看下面是什么?”
白芷寒提着灯探头往下一看,只见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多袋的粮食,又惊又喜又是惶恐地望着左少阳。
左少阳道:“下面的粮食,是我卖方子赚钱买的,这些粮食可以救命,但现在很可能是引火烧身的祸水。大将军的命令你已经知道了,——每人最多只能有一斗粮食,超过者,超出一斗砍家长的头,超出三斗,砍全家的头,包括奴婢。”
白芷寒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左少阳先前要执意赶自己 走,其实不是真讨厌自己,而是不忍心连累自己丢掉性命。不禁心中一暖,感激地瞧了他一眼。
左少阳表情却是淡淡的:“好了,你现在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是要赶你走,——如果你自己改变主意了,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你没必要跟着我们一家人冒险。”
白芷寒也淡淡道:“多谢少爷的好意,我现在是左家的奴婢,自然跟老爷、太太和少爷同生共死。我敢于自杀,就不怕被砍头”
左少阳愣了一下,微笑道:“好。既然你视死如归,当我没说。——嘿嘿,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心做我们左家人,其实,刚才老爷、太太已经决定了,明早就把这些粮食全部卖给官军。一家人就等着饿死吧睡觉”
他把洞口恢复原状,两人把铁锅放回灶台。
白芷寒道:“老爷、太太,都是好心人,老天爷会眷顾咱们家的。”
“嗯,我爹娘是好心,我是狠心人?不过也对,当初你就骂我心肠狠毒,乘人之危,全无医德,铁石心肠。唉,但愿我这恶人不会拖累你们。”
白芷寒岔开了话题:“我给少爷宽衣。”
白芷寒替左少阳解开衣带,脱下夹袄,便听吧嗒一声,一件东西从左少阳怀里掉落在床铺上。白芷寒忙拿起一看,只见是一块小小的玉佩,玉质一般,当中还有一条隐隐的红丝暗纹。
左少阳一眼望着那玉佩,不禁眼中一亮:“给我”
白芷寒忙把玉佩递给他。
左少阳接过玉佩,紧紧攥着,急声道:“芷儿,帮我穿衣服”
白芷寒也不多问,马上帮他把衣服穿上,搀扶他站了起来,拄好拐杖。
左少阳想了想,低声道:“你现在到佩兰她们屋里去呆一会,什么都别说,等我去叫你,你再回来。”
白芷寒点点头,什么都不问,拉开药铺门出去隔壁杂货店苗佩兰他们房间去了。
左少阳两手将灶台上的铁锅揭起放一边,打开下面地窖的盖子,找来一根绳子和一个布口袋,把口袋扔下地窖,又把绳子一头扔下去,然后手脚并用爬上灶台,小心地沿着地窖的梯子下到了下面。这个平时根本不费多少劲的活,竟然累得他一头大汗,但是现在他要做的事情绝不能假手于人,他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也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借着炮制房透进来的灯光,舀了大半袋米。然后用刚才扔下来的绳子,将米袋捆好,顺着梯子艰难地爬上来,费力地将那大半袋米拉了上来。也不把铁锅放回,就这样敞开着。
接着,他扛着这大半袋米,拄着拐杖,慢慢来到厨房。苗佩兰一家人已经搬到隔壁杂货店去了,厨房没人住,他轻轻开了后门,扛着米出到后巷。
雪比先前更大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寒风吹过小巷,呜呜作响,仿佛有个隐形的鬼怪,躲在夜空里吹着法螺似的。
冒着漫天飞雪,挺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吱吱嘎嘎踩着积雪,左少阳艰难地扛着那大半袋米,慢慢沿着小巷往清风寺走。
他一路听着动静,心里砰砰乱跳,风雪太大,巷口的岗哨都不知道躲到哪里避风雪去了,巡逻的官兵也不见影子。左少阳已经没有选择,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往前走。小巷尽头拐角便是清风寺。
正文 第233章 风雪求助
第233章 风雪求助
清风寺没什么香火,破破烂烂的,寺庙的门从来都不关。左少阳扛着米一步一挪进了寺庙大院,见大堂一边的禅房里还有灯光。喘着粗气走上青石板台阶,来到禅房前门口,将米袋藏在屋角,这才上前拍门。
“门没闩,进来吧”里面的人也不问是谁,直接让进去。
左少阳推开禅房门,一阵寒风灌入,屋里本来就昏暗的灯光更是一暗,让人怀疑灯已经灭了的时候,忽而又一亮,这下看清了。
只见房间里一张木桌,都已经开了一道缝,上面放着一盏油灯,黄豆大的亮光在寒风中摇曳。靠里是一张硬板床,床头一块木头枕,床尾一床薄薄的葛麻被。床的当中盘膝坐着一位老僧,脸上满是皱纹,小眯缝眼,都分不清哪一道是皱纹哪一道眼睛。吊八字的花白浓眉耷拉在眼角,身上穿的衣袍脏得跟餐厅的拖把一般,花花绿绿的打满了补丁。
左少阳站稳了,抱拳拱手道:“敢问大师法号是……?”
他嘴唇和舌头都肿了,说话含含糊糊的,这老僧却还是听清了,合什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智空。”
左少阳一喜,回身把屋角的米袋提着,挪步进了屋里,把禅门关上,放下米袋,拄着拐杖上前两步,躬身一礼:“智空方丈,我有一位老哥,留了一块玉佩给我,让我有事可以来清风寺找您。”说罢,从怀里摸出玉佩递了过去。
智空方丈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玉佩,扫了一眼,缓缓点头。把玉佩还给左少阳,道:“公子可是前面贵芝堂的小郎中左忠左少阳?”
左少阳又惊又喜:“方丈大师认识我?”
“你以前来过小寺观光,又是邻居,如何不识。给你玉佩这位老哥,临走时已经托付我关照你们,没想到老衲还没去找你,你倒先来了,呵呵,左施主也算与佛门有缘了。”
左少阳听说萧芸飞已经事先打了招呼,更是惊喜,心想这件事有门了,咧着嘴傻笑。
智空又道:“左施主雪夜莅临小寺,有什么需要老衲帮忙的吗?”
左少阳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禅门,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又上前半步,俯身下去,声音几不可闻:“大师,实不相瞒,为了度过这次兵灾饥荒,我倾尽所有,买了将近一百五十斗米,今天官军下令……”
“我知道了。”智空大师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让我帮你藏这些粮食,是吗?”
“正是”左少阳指着脚边的那大半袋米:“这里大概有四五斗米,是布施给贵寺的,请大师收下。”
智空手里捻着佛珠,淡淡道:“小寺有吃的,这些粮食还是左施主留着吧。我已经答应萧老哥关照你们的,这个忙就不能不帮了。——粮食在哪里?”
左少阳一听大喜,拱手谢过,低声道:“在我们药铺炮制房的地窖里。”
“带我去”
“是——要不要请其他几位大师一起帮忙运?粮食有点多。”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你我之外,不要告诉第三人,走吧”
左少阳忙拄着拐杖,带着智空,冒着大雪回到药铺,轻手轻脚来到炮制房。指了指开着的地窖口。轻声道:“全部在下面”
智空撩起衣袍前襟扎在腰带上,爬上灶台,慢慢下到了地窖里,左少阳正要探头往里看,忽然,一袋米从下面腾空飞出,越过灶台,啪的一声轻响,灶台前的空地上
这一袋米是十斗装的,也就是将近一百二十斤,想不到这慢腾腾又干又瘦的老和尚竟然将它从下面扔了出来,而且恰好落在灶台前的空地上,力气之大让人咂舌,这份巧劲更让人瞠目。
没等左少阳反应过来,粮食已经一袋接着一袋从地窖里往外扔,片刻功夫,所有的粮食都扔出来了,高高地磊在空地上。由于智空扔出米袋,都是很准地落在空地上,一层层磊着,没有碰到墙壁或者别的物件,所以声音都很轻。
左少阳拉开门缝往外看,见父母亲卧室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外面风雪声这么大,吹的呜呜响,里面的声音有很轻,所以没有惊醒他们。
智空大师将米袋全部扔了出来,然后慢腾腾爬出地窖,两手分别抓起两袋米夹在腋下,不见如何动作,便已经到了后门外。
左少阳忙跟着出来,风雪中已经看不见老和尚的身影了。忙一瘸一拐往前走,才走了没一半的路,智空大师已经飞奔回来,左少阳忙拦住:“大师,我干什么?”
“你到我禅房里等着,别的什么都不要做。”说着飞奔走了。
左少阳本想告诉他有官兵的巡逻队,可还没顾得上说,智空已经走远了,想想也觉得没必要,智空大师武功如此之高,就算夹着两袋米,在这漫天大雪掩护下,要想躲开官兵的巡逻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用自己叮嘱。便一瘸一拐走到清风寺。
刚进寺庙大门,智空大师又夹了两袋粮食到了,赶紧让到一边。跟着他来到大殿。
大殿上光线十分昏暗,若不是从智空大师的禅房里透出的昏暗油灯光,压根看不见大殿上有什么。
上次左少阳来过,记得大殿上是一尊两层楼高的大佛,很陈旧,油漆都剥落了,肩膀上的泥坯也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木头桩子。身上披着的袈裟褴褛得不成样子,都看不清是袈裟还是烂破布。供桌上只有一尊大香炉,贡品一概皆无。
此刻四下里黑漆漆的,除了大佛的轮廓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智空没入大殿黑暗中,也不知他夹着两袋米跑哪里去了。正疑惑间,嗖的一声,从黑暗中蹦出一个人影来,看身形正是智空大师。
智空也没理他,一晃身就出了大殿没影了。
左少阳一瘸一拐走上前,摸索着来到供桌前,瞪大眼瞧着,这才看清,那尊两层楼高大佛的一只手被挪开了,露出了圆圆的大肚子上的一个小洞。
左少阳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正瞪大眼睛琢磨这机关怎么弄的,忽听得后面脚步声急,正要回头,智空大师已经夹了两袋粮食来到他身边,也不见他如何使力,便腾空上了供桌,纵身到了小洞前,将两袋粮食分别塞了进去,然后钻进去,片刻又出来了,想必是进去整理出空间来。
接着智空又下了供桌,快步飞奔而出。
来来回回数次之后,智空在大佛身上拍了两下,隐隐听见吱嘎声,大佛肚子合上了,手臂也回到了原位。智空整了整大佛褴褛的袈裟,然后纵身下来,对左少阳道:“屋里说话”随后,迈步进了禅房。
左少阳忙跟了进去,把禅房门关上。见智空大师已经盘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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