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妖记- 第28部分

含香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就凭她看到的这些东西，容管事也不可能放过她。就算她发誓不将今日所见说出去，容管事也未必会相信。一个母亲，怎会拿自己孩儿的性命做儿戏？

容管事此时不敢动自己，便是因为宝儿在自己手中，可万一这时候流苏紫或小猴儿寻来，难保她不会狗急跳墙，先将自己毙了再说。

为今之计，便只有哄得容管事不敢杀她。

含香心跳的很快，表面上却显得非常平静。她一边在宝儿身上轻轻拍着，一边缓缓道：＂容管事可知，我为何能够来院子里研习？＂容管事道：＂能来院子研习，自是有妖王作保。＂＂容管事只猜对一半，我之所以能进院子来，不仅是有银月城妖王做我的保证人，还因我的师父，乃是化神期的妖怪，世人唤作风神。＂含香本不爱将师父的名头挂在嘴边，只是事情紧急，说不得，还是要将师父的名头取出一用。

容管事心头一震，银月城妖王，化神期的风神，哪个都是她惹不得的。

＂世人皆知风神精通音乐，却不知她的医术却非常高明。＂含香说到此处顿了顿，妙目向容管事看去，不知道她能否领悟到自己话中的意思。

容管事面色微变，宝儿的状况不过是用丹药吊着性命，可丹药总有吃完的一天。她也听过风神医术高明，可她只是个小小管事，哪里有机会接触风神那般高高在上的大妖怪，可是，如果风神肯出手医治，那么也许宝儿……

容管事扑通一声跪下，使劲的向含香磕头。

＂姑娘救救宝儿！宝儿，宝儿他活不长了！＂说着哭了起来。

含香松了口气，还好容管事听的明白。她不爱别人对自己磕头，连忙道：＂容管事请起，我与这孩儿一见如故，也想尽己所能帮他，只是此是还需问过师父才可决断。若你信的过我，请将宝儿的情况告诉我。＂＂是。＂容管事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将自己如何用纱布裹腹，如何用妖气吊着宝儿性命之事说了一便，便连自己如何捡到丹药也说了。所谓关心则乱，容管事只想着宝儿能否得到治疗，却也不想想含香所言是否有真假。

这些年她为了宝儿担惊受怕，吃了多少苦却无人说。含香的话便是在黑暗中看到的希望，即便是假的，也要试一试。

含香见宝儿紧闭双目，脸色苍白，想着这么小的孩子，一出生便要受这么多的苦，也有些难受。她先前是迫于无奈才提到师父，可听完容管事的话，觉得她着实不容易，便道：＂麻烦容管事安排牛车，等到下次放假，我便回岛询问师父。＂＂这个容易。＂容管事忙到，脸上却有些犹豫，好像话在嘴边吐不出来。

含香也是个能够察言观色之人，知道她的心意，便道：＂你放心，丹药与宝儿的事我不会同别人说的。＂容管事这才露出笑容。她平时总是板着脸，这一笑却似梨花盛放，含香心中一动，也不知宝儿的生父是谁，可话到嘴边，却也问不出来，想来想去也是一则伤心事，不问也罢。

她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连忙将穗掌事醉酒一事说了，容管事道：＂凭你们的本事，掌事们所住之处也是到不了的。我这里有块牌子，只需将其折断，自可送穗掌事回去。＂含香谢过，取了牌子去了。

她向广场跑去，心中却在想，偷盗丹房的人，竟将偷出的丹药随便丢在山洞里，既然不要丹药，还盗取丹房做什么？其中必定是有隐情。可丹房失窃一事，从头至尾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想来想去，此事都是个混沌之结，凭她的力量未必解的开，还不如就此放下。

远远的看见穗掌事三人的身影，连忙加快脚步奔去，真的就将丹房的事放下了。

穗掌事还在睡，而流苏紫的脸色相当难看，裙摆上竟有一团污祟之物。含香不等她开口抱怨，急忙将牌子折成两截，一道亮眼白光从折断的牌子里发出，刺的眼睛生疼。一瞬间，除了白光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等到白光消退，眼前出现了一座庭院。此时正值初秋，庭院中开满雏菊，楼台深阁，不知几许。庭院周围却是万丈深渊，往边上看去，只见云雾缭绕。原来这庭院是建在山峰之上，难怪容管事说学员到不了。放眼望去，见一个又一个的山峰耸立，山上都建了这般模样的庭院，想必是其他掌事的住处。

小猴儿和流苏紫也是第一次来掌事们所住之处，看得目瞪口呆，小猴儿喃喃半天才道：＂之前看其他高等级学员所住之处，已然是美轮美奂，却不想完全无法与掌事的住所相比。＂他指着一座山峰对含香道：＂你看那便是云顶峰，玉娇便是在那里冲关。＂云顶峰上没有建任何建筑，却依稀可见一条曲折石阶顺着山脊盘旋而上，直入山腹中。云顶峰被掌事们所住的峰头团团围住，若峰内出事，掌事们也可第一时间入内相助，院子将冲关之处设在这里，也可以看出对冲关的重视。

从知道玉娇冲关到现在，过了大半个月，却没听说她冲关到底成功与否。说到冲关，含香完全不了解，只知道从洗髓期到炼丹期要经过此劫，若是冲关成功，体内可结成内丹，至于冲关到底是什么，需要多长时间，她一概不知。

她正皱眉看着云顶峰，从庭院小道上却走出三只小妖，皆穿着黄色的仆役服饰。含香连忙上前道：＂我们是院子里的学员，穗掌事喝醉了，我们将他送回。＂临头的小妖鞠躬道：＂多谢各位。＂另两名小妖上前来，将穗掌事抬走了。

小猴儿却低声嘀咕道：＂人倒是带走了，我们可怎么回去呀。＂领头小妖听到便笑了：＂别担心，自会送各位回去。＂不到一会，果然来了三只小妖，各在空中祭起飞剑，带着含香三人飞下山去。

飞行速度很快，风在耳畔吹过，只听的小猴儿兴奋的尖笑。含香笑着向小猴儿看去，却见流苏紫皱着眉头向她看来。

回了广场，小猴儿取了今日所买的东西就回去了，含香连忙问流苏紫：＂什么事？＂＂我本以为院子里炼丹期以上的便只有掌事和管事，却不想随便一个仆役都可御剑飞行。你看穗掌事所住之处那么大，便是服侍的仆役定不下二十。院子里有多少掌事，光这些服侍的仆役没有一千也有上百，要在其中找到那夜的黑衣人，真是难上加难。＂

第六十章　上课

自从遇到黑衣人之后，含香和流苏紫便会留意院子里所有矮个子的掌事和管事。那黑衣人只要回到她们躲藏的树洞中搜索，便可见到阵法遗留的痕迹。而在院子里，含香是阵法师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黑衣人很简单的就能够猜出帮助流苏紫的人是谁。

黑衣人在暗，含香和流苏紫在明，若是要有防备，必须先将黑衣人找出来。含香知道，黑衣人的秘密既被她们窥见，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们。现在不出手，也许是没找到机会。所以自己要先行一步，只要知道黑衣人是谁，自然也会有防范。黑衣人想害她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了。

流苏紫的话很有道理，这么多妖怪，有些完全碰不着面，哪里能够辨认出谁是黑衣人，总不能让他们将威压都释放一遍吧。

含香只得到：＂若是不行，就将所有矮个儿的都当作是黑衣人，一看到便躲的远远的好了。＂流苏紫苦笑：＂也只得如此。＂

穗掌事连睡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才重新回来上课。含香觉得一个腾云期的妖怪，便是喝上一酒窖的酒也不至于会连醉两日。归根结底还是穗掌事是个很懒很懒的妖怪，除却穿衣打扮，喝酒唱曲，真的很难有什么事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早就忘记让含香画图的事，含香也乐于他忘记，反正那些图有一半都是乱画的。穗掌事认真起来的时候，真的是个好老师，特别对阵法的了解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全面，含香毫不怀疑穗掌事本身就是个很厉害的阵法师。若不会刻阵，怎会破阵。

他从阵法的构造开始讲解，细致到构成阵法的每一道线条的组成与灵气深浅的控制。一个阵法的生息，甚至与天上的星辰有关系，若是参照了星辰所在的位置，阵法中的灵气会自动生成，生生不息。他让含香将天上星辰之位画出来，包括整夜天空星辰的变化。

含香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否有考虑到院子里是实施宵禁的。也许他想到了，只是没有当成一回事罢了。含香在院子里躲躲藏藏了一夜才将星图画出来，她躲在暗处画图，流苏紫就替她放风，好几次都险些被巡夜的管事抓到。

到了第二日，她将星图交给他，他只描了一眼，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更全面的星图出来让她自己看。穗掌事拿出的星图上面连每颗星辰的名字，移动的路线都有标注，一看之下，自己画的草图便真是草图了。

既然有了星图，为什么还让她画。她埋怨看了穗掌事一眼，这家伙的懒病又犯了，正翘着二郎腿喝小酒，完全将她丢在一边。见她目光带剑般射来，摇了摇折扇，奸诈的笑道：＂要是连夜里都不敢出门，怎配做我的学生。＂听听看，这哪像是个掌事该说的话。

穗掌事说阵法之道与为人之道一样，哪有一成不变的阵法，哪有一成不变的人。不变的阵法是死阵，不变的人是死人。可不管阵型如何变幻，本质上还是一样，阵眼所在之处，就是气息最厚重之处。要破阵，先破阵眼，这方法谁都懂。可阵眼所在之处怎能让人随便能碰触。

他举了雪花镇的例子，阵中阵，局中局，阵眼便是阵法生成。感叹道星辰仙子一死，便再无人能够刻画出如此完美的阵法。顺便将银月城的首席阵法师骂了一遍，说他狗屁不通，完全不懂得破阵，带了那么多妖怪还花了两年时间才破去护城阵法，而且还有一半原因是少主在内部协助破阵的。

含香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会不会晓得自己是从雪花阵来得，穗掌事让人有些搞不懂，有时天真的像个孩子，有时却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意味深长。含香忍不住问他：＂若是你主持，需要多久时间能够破阵？＂穗掌事的折扇在桌上敲了两下，竖起了三跟指头。

含香笑道：＂三个月？＂

＂三天。＂穗掌事认真说道。

含香的笑容停在脸上，她是不是要庆幸穗掌事不是银月城的阵法师。若是破阵提早了两年，她哪里会遇见少主，又哪里可能与穗掌事面对面的说话。可见冥冥之中皆是命运。她讪讪道：＂原来星辰仙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穗掌事却摇头道：＂星辰仙子是个很厉害的阵法师，只是我是个非常厉害的破阵师。这很厉害遇到非常厉害，便也就无足轻重了。＂他说话之时，轻摇折扇，双目中透着傲视天下之意，倒也担得起美妖大赛第五的名头。却不知这第一名是谁，有怎样的魅力。

含香来了兴趣：＂这么说你见过她，传说她是个美人，却不知怎么个美法？是否有我师父那么美？＂穗掌事不发一言的看着她，目光中闪过异色。

自此之后，两人便未再谈及星辰仙子。后来的一段时间，含香没事便研究自己的长相，觉得自己相貌虽不难看，却也及不上师父那般美到极致的五官。由此可见自己与星辰仙子就算长的相似，也只是神似罢了。

按雪花镇流传的故事来看，星辰仙子与白狼少主乃是仇敌，非至对方于死地不可，可是若真如此，偏偏是长得似星辰仙子的自己逃过少主的击杀，还得了他一只眼睛。含香摸着镜中深蓝色的眼睛，浮想联翩，也许少主和星辰仙子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也许此事另有隐情。若不是为恨，便是为爱了。

可不管如何，星辰仙子始终是死了，而少主还好好的活在银月城中成为了白狼王。对一个死人来说，无论是怎样的故事，也早已经是终结。

流苏紫见她整日照镜，不明所以。含香却问：＂你觉得我长的算美吗？＂流苏紫白眼一翻，怒其不争道：＂劝你不要上那破课，你偏就不听。看看，如今和那傻掌事一副模样。妖界中可是没有女妖排行的！＂含香汗颜，将镜子丢进抽屉，许久不再看。

第六十一章　回岛

不知不觉过了半月，一日回房，见门口挂着个调动牛车的牌子。含香知道是容管事的安排，她实现了她的诺言，现在要求自己实现诺言了。

到了放假那天，天色微亮，牛车便停在排屋门口。金灿灿的牛角在晨光中闪耀，华丽的车棚里铺着锦织地毯。一些早起的妖怪们经过，都露出惊羡的表情看着牛车。

住在排屋里的妖怪，基本上是申请不到牛车的，许多妖怪很久都未曾回家，因此看到排屋里竟然会有人能够申请到牛车，都停下脚步，想看看这人是谁。

含香迅速上了牛车，对那赶车小妖道：＂去浮羽岛。＂小妖一挥长鞭，牛车便飞天而去，不到一会，将院子远远抛在脚下，金牛嘶鸣着穿入云层，四周一片缭绕云雾。牛车继续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