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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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世-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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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将要到包厢而未到的时候,他突然勾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别让我再看到你跟秦曙光在一起。”
  
  麻痹,这听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句赤|裸|裸的警告?
  
  我的第一反应是老子跟谁在一起跟你他妈的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嘴上却立刻答得毕恭毕敬:“以后不会了。”
  
  我承认这样很怂,但是人生难得几回怂,只缘身在此山中,面子上的事情,老子早已视作那天边一片浮云,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呢。
  
  杭其似乎不太满意,又加了一句:“别跟我玩花样。”
  
  我说:“那不能,那不能,我这一颗真心就差没掏出来了,您得相信老党员的思想觉悟不是。”
  
  “你那房子两个人住会不会嫌小?”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岔开话题。
  
  我连忙回道:“一套广播体操做下来基本上没什么压力。”
  
  他嗤了一声,这才放开了我。最后的最后还是在我肩上拍了拍,意味深远。
  
  我目送他进了包厢,两条腿却像灌了铅,站在原地再也挪不动了。
  
  很明显他在警告我,警告的内容是要我别轻举妄动,警告的筹码是他知道了我跟淮远的关系,但这关系本身不可能成为筹码,那么很明显,淮远才是筹码。
  
  此刻我急需知道的一点是他拿淮远当筹码不错,但他要如何来用这个筹码,另外我退赃的事情他又究竟是否知情。
  
  这两个问题其实也没那么难解决,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淮远同我是否能够彻底的真正的坦诚相待,中间不留任何罅隙。
  
  我转头看向一边的淮远,感觉自己的眉梢上似乎悄悄地攀了一抹焦虑之色。
  
  对于一个习惯撒谎的人来说,谎言就好比膝跳反射,总是不由自主就能蹦出来,即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正当时,温淮远朝我招了招手:“领导,站那干吗呢?”
  
  我看着他对面空出来的位置不解道:“姓秦的人呢?”
  
  他指了指那只空掉的酒杯:“秦律师不喝酒的事儿,好像不光律师界,整个司法界都家喻户晓啊。”
  
  草,我竟然忘了这一茬,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道说,刚才秦曙光是不想让我代酒才主动喝了那半杯,这会儿正在洗手间吐着呢?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被感动了。
  
  这说明还是余情未了啊。有一种自豪的情感油然而生,接着我看了一眼淮远,方才明白这样想太他妈不道德了。
  
  于是我建议道:“你去看一眼吧,别出什么事。”
  
  谁知他却真诚地看着我说:“你去吧,没事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老子决定聪明一回,这种破坏革命内部团结的事一定要把紧原则不松口。
  
  “行。”他大概是满足了,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然而不到半分钟他便又折了回来:“我们走吧。”
  
  “啊?”我说。
  
  “不用等他了。”他似乎不愿多说,掏出钱包就去吧台结账,我跟在后面拿着他的外套,感觉主次有点颠倒?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四章




第三十八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挺风和日丽的,我在脑子里把整个自然界——譬如天空大地山川河流之类的——都给问候了一遍,然后翘班了。
  
  翘班不是件好事,建议大家不要模仿,当然你要是当官了,那得另说,总之这种不在一个思想层面上的问题,很难解释得清。
  
  为什么翘班?当然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早淮远拖着他疲惫地身躯起了个早赶去县里准备祸害基层人民,于是我很难得地睡到九点,期间给人教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今天有个暗访得亲自去盯一盯,院里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一律直接找温检,之后便继续韬光养晦。
  
  一直躺到合上眼皮都觉得累,这才望着天花板继续发些白日梦。
  
  昨晚我本打算是同淮远他好好谈谈,争取彻底消除芥蒂,以期达成世界大同之目标,然而他却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根本不搭理我,这让我很被动,因为我深知这种环境下如果彻底深入地谈正经事,是绝对不会达到正经的目的的。
  
  于是我狭隘地认为,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展示出强大的男性魅力,通过最原始的途径解决问题。
  
  好吧,你们说我这啥也好,那啥也罢,总之事实摆在眼前,今早起床的时候,他老人家还是很满意的,外面桌上已经摆凉了的早饭就很能说明问题。
  
  我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被自己扔在地毯上的外套给绊了一道,弯下腰捡起来抖一抖正准备挂进衣橱时,一张纸片努力克服着重力晃晃悠悠地飘在我脚下。
  
  “保持沉默。”
  
  上面写着这么几个正楷字,根据我高超的鉴定水平判断,这是用钢笔写的,还他妈是黑色的。
  
  得出这么个惊人的结论之后我便揉了揉惺忪睡眼,冲澡去了。
  
  我才不会蠢到去想这是哪个傻逼塞在我口袋里的呢。
  
  因为今天是淮远的生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比如去弄瓶红酒煎两块牛排再买两张电影票?作为一个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的人,我觉得此举将我血液中深埋的无私奉献的优秀基因展现无遗,非常的感人。
  
  中午我自己下了碗面,吃完就出门了。
  
  工作日街上很闲,空气干冷,秋天已深,我的文艺情结发作,蹲在路边跟野猫谈了谈国体现状,同蚂蚁聊了聊政协会议,最后向一条金毛汇报了本季度检察院系统的工作总结,然后才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起身了。
  
  视线平行上移到顶端时,它们猛然撞见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再也无法移开。
  
  “丹青……”我喃喃地念道,然后竟然走了过去。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开衫,深色窄腿牛仔裤,一条米色的围巾随意地绕在脖子上,白色的铆钉皮包挎在臂弯,整个造型英伦风十足。
  
  “还是这么漂亮。”我敢向天保证这句话绝对发自真心。
  
  想我林寒川一生谎话无数骗人骗己,偶尔来句真的,却收不到应有的效果,因为叶丹青她竟然惊恐地看着我,数十秒后转变成为一种自保式的警告:“林寒川,那件事跟我没有关系,你不要乱来!”
  
  “那件事?”我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哪件事啊?”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胆怯,然而很快便被不屑与厌恶给掩盖住了:“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有权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我爸,你能有今天?”
  
  我觉得很有趣:“丹青你别怕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一直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知道的。”
  
  她仍在继续:“我真不懂我爸为什么一直要帮你,明明你是个……”
  
  “是什么?”我鼓励她说下去。
  
  我感觉她眼中的厌恶快要溅我脸上了:“是个玻璃!”说完后她有两秒钟的明显迟疑,我猜这大庭广众的虽然我不可能动手削她但她还是有所顾忌的。
  
  “丹青,你不想嫁给我,我也没有强迫你啊。”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耐性的,“但这跟我是不是玻璃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关系吗?”
  
  “你……”她好像有点语塞,大概是折服于我强大的逻辑。
  
  “咱俩好久没见了,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叙叙旧,毕竟都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我尽量开导她,“没必要揪着不放是不是?”
  
  “你想做什么?”她大概以为我是要绑架她,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我已经可以感觉到有好事者渐渐逼近的身影。
  
  不妙啊,堂堂检察长要是被人误会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话好像似乎确实有那么点不妥吧?这回换我有点惊恐了:“丹青你别乱来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她又抬起眼皮勇敢地直视我,“但秦曙光跟你分手不是我造成的。”
  
  我冷静地点头:“我知道啊。”
  
  她却摇头:“不,你不知道!我可以接受你是……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颗真心愿意交给你,当我听我爸说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几乎高兴地疯了……”
  
  “你在说什么?”草,我觉得这太荒谬了。
  
  “可是你……你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过我,我知道你恨我,你认为是因为我秦曙光才和你分手……”
  
  草,这个劲爆啊。
  
  “说真的,我没这么想过,丹青,我一直以为是你不愿意嫁给我,你看不上我……”我觉得自己很委屈,“因为你一直都表现得……”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直没法正视她,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挤在我的心尖,我看见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鞋面上,却始终不敢抬头。
  
  “我对天发誓真的想过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扎有些难受,“过过平淡的日子,家长里短的生活,我甚至想……如果……的话……我们的儿子……该念四年级了……”
  
  麻痹,老子竟然说不出话了。
  
  算了,那就别说了。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太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底。
  
  “秦曙光跟你分手不是因为我。”她的声音幽幽地飘荡在我耳边,挥之不去,“……不是因为我。”
  
  我点头。
  
  “是他自己的选择。”
  
  说完这一句,我似乎听见她极长地舒了口气,而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已只剩下来往匆忙的行人过客。
  
  气温在这个十一月初毫无征兆地陡然直降,我站在街头不停地打着喷嚏。
  
  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恨过谁。
  
  我深知这一点。
  
  即使我早就知道秦曙光变了心,也一直在潜意识里原谅着他,欺骗着自己,甚至让自己相信,他的离开是逼不得已,他一直都记着我,就算是让自己沉溺在编造出来的假象之中,我也从来没有一刻记恨过谁,埋怨过谁。
  
  这大概算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崇高的思想觉悟吧。
  
  小插曲过去之后,我便去了趟影城,售票小姐热情地问道:“看哪一场?”
  
  我说今天晚上9点左右的有哪些?
  
  她问道:“和爱人一起看吗?”
  
  我想了想,说了个是。
  
  她果断地出了两张票,我接过一看当时就崩溃了,上面赫然印着六个大字——暮光之城(国语)。
  
  我向她提出异议:“我这个年纪看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她愉快地陈述了完结语:“这是今年最感人的爱情故事,预祝您和您的爱人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最后我便提着一袋牛排一瓶红酒外加两张年度感动全球爱情大片的票,圆满地回家了。
  
  煎牛排是个技术活,首先要敲得恰到好处,筋全断了口感不劲道,筋不断太考验牙口,然后是大火煎的时候必须锁住肉汁,如果锁不住的话,那前序工作就全废了。
  
  折腾到傍晚总算是摆上了桌,就在我摘掉围裙打算喝口水的时候,淮远一个电话打来,说今天晚上有事,叫我别等他了。
  
  “就不回来了?”我追问道,“去哪?”
  
  “工作上的事情,你别管了。”听口气他似乎是急着想挂电话。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老子是你分管领导,你跟我说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还叫我别管了?”
  
  “……”他吸了口气,“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不是工作上的事,是我的私事,可不可以?”
  
  “是不是去见杭其?”我说出了这个推测。
  
  “这是我的私事,林检。”他的话里有强调的成份。
  
  “你给我回来,现在。”我压低了声线,给出了明确的警告,“立刻。”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马勒戈壁,老子现在的心情谁能懂?
  
  这一夜,我守着客厅墙上那面挂钟扔了一地烟头懒得收拾,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我面前的地毯上,投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那里是光明的,外面是黑暗的——站在外面的时候我们总这样想,但这也正是我不愿跳进去的原因,黑暗永远存在,不会因为你暂时的看不见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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