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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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3-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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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将空气冻成了冰,冻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竟似一步也迈不出去,一步也收不回来。 

  冻住了他们的心肝脾肺,冻住了他们欲言又止的话儿,连带着,冻住了硝烟味道,和敬安王府的过去。 

  连何侠也不曾想到,当真正的再次面对娉婷时,会如此百感交集,为她的眼神所痛。 

   

  “少爷,你看。”到底还是娉婷打破了平静,展颜一笑,纤纤玉指朝身上一指:“好看吗?” 

  绛红色的裙子,被洁白的雪衬得分外醒目。这雪白得一尘不染,把他活生生拉回宁静安逸的敬安王府,十三四岁的娉婷从雪中一路小跑过来,绛红色的裙摆在雪地里拖出宽宽的痕迹,对着正在亭中看书的他嘟起嘴:“少爷骗人,这颜色做成裙子一点也不好看,又土气又傻,我再也不穿了。”回身便走。 

  “别走!好看得很,真好看,我不骗你!娉婷,娉婷,别走,让我帮你画一张画。”他从亭子直跳到雪地里,拦住她,乐呵呵地笑:“就一幅,画出来让你见了,就知道我没说错。” 

  白雪依旧。 

  而敬安王府,却已成了灰烬。 

  何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最不爱穿绛红色。” 

  “可少爷,却最喜欢我穿这颜色。”娉婷静静地凝视着脚下鲜艳裙角,轻声问:“你还记得那次我在雪地里穿绛红色的裙子?”声音似一丝线,牵起那遥遥远远,数之不尽的故事。 

  “记得。”何侠感慨地叹了一声:“我还知道,你现在,也是为了我穿的。” 

  他轻声叹着,从肩上解下围着厚厚貂毛的披风,跨前一步。 

  几乎所有两方人马,都因为这短短的一步悬起心,弦上的箭,差点就破风而去。 

  但他只是轻轻地将披风披在娉婷肩上,像从前一样,用热热的掌心暖着她的脸颊。 

  “看,都冻僵了。”连唇边蕴着的笑都是一样的。 

  娉婷乖巧地站着,让他为她披衣,让他暖她被冻得青红的颊,听着何侠柔声道:“你何必如此?难道不穿这颜色,我就不会出来见你?难道我真是无心无肝的人,能将十五年的情分忘得干干净净?” 

  他怜惜地注视着她,举手将她头上的发髻一点一点地松开,让青丝一束一束垂下:“你从没自己动手梳过这个,虽然像,但我往日并不是这般为你梳的。” 

  众目睽睽。 

  一个是云常的驸马,一个是镇北王的女人。 

  可,竟人人都觉得这场景又纯又美,像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最好的回忆,唯恐有不识趣的,咳嗽一声,便将眼前一切震裂,只留一地真实的碎片。 

   

  过去又暂时仁慈地回来。 

  彷佛娉婷仍是他的侍女,同马驰骋,同饮同食,肆无忌惮地打闹游戏,那么暖暖的,淡薄的身子,那么晶莹剔透的眸子,那么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的小人儿。 

  什么时候,只要想起来了,就喊着“娉婷!娉婷!”,满王府里寻,逢人就问,往往在拐角处碰上匆匆忙忙听了呼唤的娉婷,一抬头,两道目光又直又澄清的撞上了,听见她问:“又怎么了?我正忙着呢,可没空给你当人桩子画画。” 

  楚北捷,楚北捷又算什么? 

  他凭什么夺了她的魂魄,她的心,凭什么十五年的亲密无间,比不过他短短数日的豪取强夺? 

  “娉婷,我念着你。” 

  “三十万重兵压境,逼着东林王调走楚北捷,都是为了你。” 

  “楚北捷待你又如何?接了王令,就舍了你。” 

  “他对你一点也不好,你又何苦自轻自贱?我们仍像从前那般,岂不快活?” 

  何侠朝身后密集的精兵一指:“我领了兵攀山涉水而至,却忍而不发。娉婷,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要伤你。” 

  “少爷的意思,是要我随你走吗?” 娉婷眼神飘着,幽幽地问。 

  “你不愿意?” 

  “怎会?”娉婷目光移向高处的白旗,这恐怕是楚北捷的地方上第一次升起的耻辱:“白旗都挂了,娉婷还能说不吗?”微微一笑,又侧着脸瞥何侠一眼:“你是要带走人?还是要带走心?” 

  何侠受伤的表情一闪即逝,沉声道:“两样都要。” 

  优美唇角逸出一丝哀伤的苦笑,娉婷叹道:“少爷啊,你这样做,又有几分真的是为了娉婷?你不想对我用武,无非想更沉重地打击楚北捷罢了。若让他知道我是心甘情愿随你走的,这将比让楚北捷在边境上输了一仗更痛快。”幽幽叹了数息,语气渐转坚定:“也罢,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心甘情愿地,随你上路。” 

  何侠听弦琴而知雅意,立即问:“你要我等多久?” 

  “初六。” 

  “娉婷,楚北捷不会回来。” 

  “那么,我便随你走。”将食指放在唇边,狠狠一咬,殷红鲜血滴滴打在雪地上,宛如怵目惊心的红梅陡然盛开。 

  “我白娉婷对天发誓,若过了初六,镇北王未返,就心甘情愿随云常驸马何侠离开,绝无反悔。若违誓言,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在场两方人马都听见她掷地有声的誓言,均觉匪夷所思。 

  兵凶战危,何侠身份贵重,潜行至此,越早一刻离开便越好。如今强弱悬殊,镇北王人马又挂了白旗,白娉婷生擒过来就好,何必冒险等上这两天? 

  无人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何侠却豪气顿生,点头应道:“好,初六一过,我来接你。” 

  漠然见他转身离去,毫不犹豫,身边众护卫沿途保护,弓箭手缓缓成扇形后退,箭头仍直指别院方向。 

  渐渐看他们退入林中,依稀没了踪迹,才觉按着剑柄的手心全是冷汗。 

  茫茫雪地,空荡得萧瑟。 

  娉婷仍伫立在那,凝视何侠消失的方向。 

  “白姑娘?”漠然凑前一步,低声喊道。 

  娉婷转过头来,脸色晶莹得将近透明,咧唇挤出一丝惨笑:“十五年情分,换来两天时间。”并不挪动脚步,只是抬头,痴痴看着东边,轻声问:“看他的意思,王爷绝不可能在初六前赶回来。你觉得如何?” 

  漠然踌躇道:“何侠如此有把握,应该是因为有大王在都城相助。这样的话,恐怕……” 

  “王爷何等人物,他执意要回来,又怎会有人拦得住?”娉婷语气笃定,低低道:“他若心里有我,初六之前,一定会赶回来。” 

   

  一定会回来。 

  醇酒美人、强权利刃,都拦不住他。 

  只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就一定会在初六过去之前,赶回来与我相会。 

  醉菊陪着红蔷在院子里,心里七上八下。远远瞧见大门上白旗高挂,搂着脸色唬得纸般的红蔷轻轻安抚了一下,警戒地探听四方声响。 

  可一丝杀声也没有。 

  似乎连风都被吓住了,不敢发出嚣声。 

  足足等得心弦都怏绷断,才看见漠然随着娉婷走了回来。娉婷脸上白得晶莹,逸着一丝浓得似墨的倦土息,肩上的披风却已不是出去时的纯白色,换了上好的深色貂毛。识趣地默默跟了进去,见娉婷一言不发,醉菊也不多问。端来热茶让娉婷用了,让她舒服地睡下,这才对也一直不作声的漠然使个眼色,掀开帘子走到屋外。 

  “怎么回事?我竟看见了白旗在飘。”醉菊身份特殊,与漠然交情又老,开门见山便问。 

  漠然皱着眉,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事情发展得让人措手不及,但白娉婷偏偏在最不可能的时候,争取到了两天的时间。 

  醉菊听到何侠一口答应,眼睛骤亮,长长呼出一口气,悠然叹道:“怪不得人说,归乐的小敬安王是当世唯一能与我们王爷相提并论的人物。这般胸襟气度,怎不教云常公主神魂颠倒,双手奉上云常大权?” 

  此计,只有白娉婷能使;此约,也只有何侠会答应。 

  除了他们二人,换了世间任何一人,也无法出现这种不可能的局面。 

  漠然忧心忡忡,皱眉道:“白姑娘笃定得很,说王爷定会赶回来。但万一王爷正被那边拖住了,又怎么办?以何侠手上筹码,我们这些人手纵然拼了性命,也不可能带着白姑娘冲杀出去。” 

  醉菊沉默了半晌,方道:“就算可以带白姑娘冲杀出去,白姑娘也不会随你们走的。何侠冒上大险成全她这个心愿,她又怎是违背誓言之人?再说……”她紧紧抿唇,盯着自己的绣花鞋瞅了半天,幽幽道:“若王爷真的将她看得轻了,不赶回来,她又为何要留在这里?” 

  那风流飘逸,玲珑剔透的白娉婷,不是常人。 

  她能吃百倍的苦,却容不得伤心。 

第八章 

  两人暗自嗟叹。 

  漠然道:“虽说何侠许诺初六前不会行动,但还是不能大意。我去将别院内的防御布置再做一些调整才行。” 

  醉菊点了点头,见漠然转身离去,想起一事,轻轻“哎”了一声,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叫住漠然,让他走了。 

  回到屋里,红蔷正坐在小椅上打盹。她心思最浅,先前受了不少惊吓,见娉婷和漠然平安回来,只道危机已过,听见帘子的声响,微微睁开眼睛,瞧见是醉菊回来了,将指尖轻轻放在唇边。 

  “嘘……”指指里屋,闭上眼,将双掌合拢了贴在脸侧,稍稍歪起脖子,做个睡着的模样。 

  醉菊回了她一个明白的眼色,蹑手蹑脚走到里屋,悄悄探头。 

  娉婷躺在床上,长发披散开来,一小束沿着床边柔柔垂下,闭着眼睛,看来是睡了。 

  身子盖着厚厚的被子,可窗还是开着的,呼呼透进冷风。 

  醉菊低声道:“这么个坏习惯,总是不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还没碰到窗子,忽然听见低低的声音从下方传过来。 

  “别关,吹着风,脑子清爽一点。” 

  醉菊低头一瞧,娉婷已经睁开了眼睛。眸子澄清透亮,哪来一点睡意? 

  “关了吧,万一着凉了可不是好玩的。”醉菊坚决地开了窗子,转身在床边上坐下,探手入被,摸索到娉婷纤柔的手腕,探出两指按在脉上。静心听了一会,浅笑道:“还好。” 

  将手依旧收了回来,又压低声音道:“我都听漠然讲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娉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反问:“难道连你也担心王爷赶不回来?” 

  醉菊用眼瞅着娉婷。 

  她跟着师父治病救人,达官贵人是司空见惯的,东林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哪怕是王宫中的贵妃娘娘,都有一两分交情,却从没见过白娉婷这样的人物。 

  这般的聪颖、洒脱、孤傲,竟是浸在骨子里面,敬安王府究竟是何等所在,不但有一个风流倜傥、仗剑长歌的何侠,还能养出白娉婷这样的人物? 

  娉婷见醉菊不语,便也拿眼睛轻轻瞅她。 

  两双透亮眸子默默看着对方,似在揣度对方心意,又似若有所思。 

   

  红蔷正巧进来,见两人痴痴对看着,诧道:“原来没睡呢,害我不敢动作大了,怕惊醒白姑娘。你们盯着人家脸上瞧什么,那上面能长朵花出来不成?” 

  醉菊收了目光,转身向着红蔷,笑骂道:“就你呱噪,人家静静想一会事,偏被你搅和了。” 

  娉婷也看向她,问:“你进来干什么?” 

  “看看这天,”红蔷指指外头:“刚才见姑娘睡了,也不敢问。你们难道肚子不饿?” 

  醉菊探头往外看了看:“也对,怪不得觉得饿呢。悬了一天的心,居然将饮食大事忘了。” 

  “饭菜已经做好了,我去端来。”红蔷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大娘们虽也惊魂不定了一天,但手艺还是极好。 

  数层的食盒送上来,依旧是两荤四素,伴着几碟小菜。 

  娉婷向来食量不大,今日耗费了心神,更无食欲,有一点没一点地挑了几箸。醉菊见她要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忙道:“至少也要把热汤和碗里的饭吃完。” 

  连擦了几筷子的荤菜放在娉婷碗里,用眼睛瞥她。 

  娉婷毫无胃口,瞧见醉菊凶凶的眼色,悄悄伸手抚了抚小腹,默默将碗里的饭菜都咽了下去。 

  醉菊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饭后,醉菊和红蔷七手八脚收拾了食盒,将菜碟饭碗都装回盒内。 

  醉菊道:“让我去吧。”留了红蔷陪伴娉婷,提着沉甸甸的出了院子,刚巧碰见厨房的大娘迎面过来。 

  “醉菊姑娘,天冷,用不着亲自送回来,我们老婆子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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