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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音嘶哑而轻颤,看着他的眼神真挚而苦痛,仿佛这两年他一个人孤身走在寂寞的荒野中,而银月牙一句首肯,就能解除他的孤独。
银月牙哭得哽咽,村里谁都知道他是出身不明的孤儿,讲得难听点,会唤他杂种、贱种,而颜义盛是村里最伟大的少爷,论身分,高攀不起他……讲身世,自己低贱万分,早已被养父给作践无数次了。
「是我配不止你,你要是知道养父对我做了什么事,你是绝对不肯要我的。」
「胡说八道,他玷污不了你的。对不起,月牙,我应该要保护你的,却被柔采骗得团团转,她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进了死牢,我也搬离了村里。」
他细细说着在村里后半年的事情,银月牙听到林柔采摔死了孩子,还要害他,他在他胸怀里几乎哭干了眼泪,没想过柔采会那么坏。颜义盛说自己被骗,他也一样被骗得厉害,两人都因为相信柔采,才会铸下大错。
颜义盛抱着他,吻着他的发丝,细数着自己的抱歉,让银月牙哭得更伤心了,仿佛要把这几年的痛苦跟委屈,还有记忆里的不堪,全都化成泪水流了出来。
回程时,在马车里,颜义盛紧紧牵住他的手,银月牙脸色红透的垂下头去,两人的心结、过去的痛苦、彼此的误会,在刚才放声大哭里全都一点一滴的随泪水而释怀。
「我爱你,月牙。」
颜义盛的声音柔沉美好,这一段差点来不及说出的话语,在此时说出,是那么自然而美好的一件事,两人再也不能错过了。
银月牙脸更红了,自己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那段单纯却又美好的相爱之中,他将头靠向颜义盛,嗅闻着他身上的男人味,比之前更加浓烈而刚硬,但他的不安却加深中。
「我真的可以吗?义盛,你不会瞧不起我吗?」银月牙总是担忧害怕着,那些过往的记忆,不是说忘就能忘却。
「我瞧不起的只有当时的自己,月牙!你还肯给我机会吗?」
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银月牙颤抖的伸出手,紧抱住他的后背,默默说明自己的愿意。
「夫人,叫他回去,别缠着月牙少爷。」
荷花不满的怒叫,赵七巧满脸笑容,黄公石也坐在一侧,颜义盛每日都到赵家也就罢了,就连黄公石也每日来赵家报到了。
「他是个人,又不是妖怪,吃不了你家少爷的。坐,义盛!」
「谢赵夫人。」
他坦荡磊落的坐下,让荷花气得差点歪嘴,她一直在一旁碎念骂颜义盛,骂得黄公石心情不好,也开始骂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你这娘儿们这么嘴碎,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没听你说句谢谢,照理说,你是要以身相许的。」
「许你个头!」荷花与他不对盘的回嘴,两人斗嘴,也就没空管颜义盛,而银月牙最近在房间里,一定要梳妆满意才肯出来,毕竟是要见心上人,不盛重打扮,他就不肯出房门。
赵七巧对颜义盛笑道:「再像上次一样,陪我走走吧。」
「是的,赵夫人。」
两人一前一后,与当时的时间也隔了两年多,颜义盛走在后头,赵七巧也像当年一样,先提了话头。
「两年前,我以为你会就此放弃了呢。」
「赵夫人当时说得没错,是我自己愚蠢,就算没有林柔采这号人物,想必以我的愚蠢,也留不住月牙这个人。」
「不错,你倒有先见之明。」
赵七巧呵呵而笑,颜义盛却说了一段让赵七巧惊异的话。
「我一直在想赵夫人当初出的一题谜语。」
「谜语,我当时有讲谜语吗?」赵七巧停了脚步,摘起了一瓣花朵,脸上虽仍然带着笑,但是眸子里却闪烁着精光。
「有的,夫人告诉我,眼见不能为实,耳听不能为真,月牙为何能顺理成章成为夫人家的儿子,就是因为夫人在十多年前失去了儿子,但是夫人又说你家附近十多年前,没有人有孩子失踪,而且您非常决断的说银月牙不是您的儿子。」
赵七巧没否认他的话,银月牙确实不可能是她的儿子,这是千真万确,她心里没有一丝怀疑。
「是的,我心里非常清楚银月牙不是我的儿子,但是他当时可怜的模样,让我收留了他,现在我很高兴有他这个儿子。」
颜义盛轻声道:「为何夫人敢这么确定银月牙不是您的儿子?我想来想去,其实只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夫人生的不是儿子,是女儿,所以当然没有儿子;一个是……」
赵七巧转头笑道:「是什么?」
颜义盛欲语还休,风声扬起,四周一片寂静,他压低了声音,一字字的说出来他认为的赵家秘密。
「一个是您早已非常明确的知道,这个孩子死了,所以绝不可能十多年后,有您的孩子出现。」
赵七巧放开了手中的花瓣,风韵犹存的脸上,有着几丝沧桑。
「嗯,死了,是个女孩子。如果长大,应该像荷花一样聪明伶俐,她才断乳,被我夫君醉后嫌她哭闹,捉起摔死,他怕吃上官司,又怕臭名远播,就故意说被人给抱走,其实他根本就分不清是男是女,就对外说儿子失踪了。」
颜义盛默然,赵七巧爱笑的表情也转为阴沉。「当时我夫君随便在后花园里挖个土坑将她埋了,那个人在外头道貌岸然,其实只是个阴险又懦弱的懦夫而已,我恨他恨得要命,某日他染病死了,城里的人都说他是得了传染病死的,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他贪图我赵家的财产而娶我,总有一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夫人,我相信尊夫是传染病死的,毕竟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赵七巧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件事我没向任何人说过,你倒是听出了端倪,也许我是很想告诉他人这件事,也想告诉自己,女儿这样太可怜,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唯一没忘记的人,就只剩我了。」
她浅笑道:「你现在配得上月牙了,没有一点心机、手腕,有月牙这样的美人在怀只是祸患,但是只要有权有势,你拥有他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夫人为何不认荷花当女儿呢?既然您这么疼爱她。」
颜义盛提出另外的建言,任谁都看得出赵七巧对荷花的疼爱,也因为如此,他才会猜测赵夫人的孩子是女的,而不是男的,毕竟赵夫人对银月牙没露出珍惜却又感到苦痛的折磨表情,但荷花不论说得多么大胆,赵夫人总是一笑置之,疼她的心态已不像大户人家对待婢女的方式。
而赵七巧对荷花的不同,其实连银月牙也感觉到了,所以荷花可以在赵七巧面前大声说话,也可以对赵七巧撒娇撒泼,甚至银月牙还曾经想过,他觉得赵七巧对荷花更温柔、更包容。
「做我的女儿如此不幸,有何好处?连娘亲都保不了她的性命,我只是个没用的娘而已。」赵七巧声音沉落下去,宛如乌云罩月,谁都会有秘密,而这秘密如此不堪。
「夫人错了,荷花是个婢女,正经人家的男人不会娶她为正妻,不正经人家的男子,以为她可以随意戏弄,那日荷花被欺,不就是因为别人认为她只是个婢女吗?容易上下其手,毕竟谁家会为了一名婢女大动干戈?」
赵七巧语塞,颜义盛又道:「黄公石虽说是商人,总是书香世第,上有高堂,下有亲属,难不成叫他娶一个婢女回家吗?荷花知晓自己的身分地位,也不敢高攀,要不然她为何一定要缠着月牙去那宴席,为何要跟着月牙去宝石店面,不就是只为了要见黄公石一面吗?就算争吵连连,也总比被无视的好。」
赵七巧叹息道:「就算收为干女儿,别人也知她是赵家的婢女,这有什么用?」
「错了,夫人,她是您的干女儿,这层身分就是为她镀了一层金,只要您赵家不倒,她永远都有个有钱有权的娘亲,谁都欺侮不了她,要动她之前,也得考虑您的反应。」
赵七巧的眼里慢慢升起光芒,这颜义盛与两年前真是天壤之别,看来在海老那里是第二把交椅,并不是流言虚传。
「真是受教了,你真的不同了,颜少爷,我会慎重考虑你的话的。」
才说到这里,银月牙就怯怯的进了花园,轻声唤道:「义盛,要出去了吗?」
颜义盛回身,银月牙穿着乳白色的衣物,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宛如仙人下凡,艳光四射丅,颜义盛对他绽开了笑容。「走吧,今日带你去看这附近有名的古佛。」
银月牙向赵七巧作了礼,才跟着颜义盛出去,而荷花与黄公石还在对骂,银月牙小声在颜义盛耳边道:「他们从来没有吵得这么凶过呢。」
「我变个戏法给你看,我在黄公石耳边讲句话,他就会乖乖被荷花骂,不会再回嘴的。」
「怎么可能,公石很凶的。」银月牙才不信。
颜义盛走到黄公石面前,低丽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黄公石整张脸红了起来,荷花不管骂什么,他都好像没在听一样的失魂。
「你……你真的会变戏法呢。」
跟月牙赞叹不已,一直要颜义盛说出他到底说了什么,颜义盛只是但笑不语,其实颜义盛说的话很简单。
他在黄公石耳边道:放心吧,我对荷花没兴趣,你不用每日都来监督我是否要追求荷花。顺便说一下,我只是喝止了那个无礼的登徒子,但是揍了那登徒子少爷的人是你,真要说起来,荷花应该以身相许的人,是你。
这说中了黄公石的不为人知的心事,却也让他心痒无比,若是荷花以身相许给他……他的脸孔涨红起来,耳边荷花的叫骂全都成了空语,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妄想。
那一日过后的半月,荷花成为了赵七巧的干女儿,也是银月牙的妹妹,赵七巧收她为女,并且在家里开了一桌酒席,请一些赵家的朋友过来吃酒开心。
那一天她穿着丝绸亮丽的衣服,眼里噙着开心的泪光,月牙也高兴得差点与她搂在一块哭,他原本就与荷花感情好,现在兄妹相称,更是如鱼得水。
荷花花了一些时间,才出来赵家大厅向赵七巧喊娘。她化了薄妆,穿了一件赵七巧特地买给她的漂亮衣服,耳垂上挂的全都是赵七巧送的珍贵珍珠,比往常更加亮丽三分,黄公石看得目不转睛。
荷花羞红了脸,跺脚嗔叫道:「你看什么看,八辈子没看过吗?」
黄公石大脸整张都微红起来,但是可不能输了气势。「看你漂亮才看的,怎样?我是来吃酒的客人,看不得吗?」
他赞她漂亮,虽然恶声恶气的,总是一句赞美,弄得荷花两颊红透,黄公石也浑身不自在的骂起。
「你脸红个什么劲,搞得我也全身怪怪的。这是祝贺你的,告诉你,我可是很少自己花大钱买宝石送人的,你收着,这很贵的。」
送的是翠玉手环,荷花立刻就挂在手腕上,荷花浑身羞喜,回房再换件衣衫,要去吃赵七巧办的宴席时,黄公石与她却消失了一阵,等黄公石出现时,他神采有光,似乎英俊了好几倍。
颜义盛拿起手巾递给他,忍住笑道:「公石兄,你还真是时兴,也学女孩子涂胭脂。」
黄公石脸色讪讪,急忙擦去嘴唇,一边求情道:「别让赵夫人知晓,她一定会剥了我的皮,要是知道我对她的宝贝荷花干了这种事……」
「但是她又美又甜,你情难自禁?」颜义盛也知情爱滋味,最令人销魂。
黄公石回味着她的柔甜也不禁神魂颠倒。「她泼辣归湿辣,甜的时候,真得甜得腻死人都不偿命,我快被她弄得忘了自己是谁了。」
这一席酒宴,荷花换了另一套衣衫出来时,黄公石简直看得双眼发直,他自从知道颜义盛对女人没兴趣,也知道他与银月牙是一对之后,对颜义盛什么知心话都敢说出来,他说得让坐在颜义盛身边的银月牙脸都红了。
「义盛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有人会让你觉得死在他身上都值得的?」
「擦干丅你的口水,公石兄,赵夫人也在这里。」
黄公石因为这一桌都是男人,他百无禁忌的道:「妈的,在娶到这个女人前,我看我都得跑妓院了,要不然真是受不了。」
「回家冲冲冷水吧,要是被荷花知晓你去过妓院,看她选理不理你。」
「月牙每天在你身边,赵夫人也是同意了,才让你每日都来。你夜夜春宵,当然不用跑妓院,只有我会被这女人给搞得气血上冲,这种痛苦现在的你那里懂。」
银月牙撇过脸,旁人以为颜义盛每日都来,一定会与他亲爱,只有他自己知晓,颜义盛除了那日握他的手、亲过他的唇之外,再也没有唐突的举动。
有时候,一股阴暗的想法忍不住的涌起,会不会是颜义盛嫌他的身子「不洁」,纵然他口里说什么不在意,但是说不定那是说来让他不会伤心的,颜义盛心里真的这么想吗?
一想起,他就觉得痛彻心扉,连装出笑容都难!
黄公石还在说三道四,颜义盛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态,推说自己多喝了酒水头昏,颜义盛与他才步出了厅堂,也体贴的扶他到床上躺着,替他脱鞋时,银月牙细声问道:「义盛,我……」
想要说出心里的话,又怕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银月牙欲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