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桐:“摔倒了磕到了柜子上。”
盛桐说没说实话他一清二楚。
杨景瑞:“手绳也是磕掉的?”
盛桐:“不喜欢了,自己摘掉的。”
杨景瑞:“涂药了没?”
盛桐甩掉杨景瑞的手:“你能不能不要问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景瑞愣了一秒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盛桐以为他要走。
结果他一手拎着自己的包,又抢走了盛桐的包,另一手攥起盛桐的左手腕,拉着她往门外走。
“你放开!杨景瑞你放开!”盛桐不断挣扎。
“跟我走!不要说话!”杨景瑞冷冰冰地看着她,眼睛里要冒出火。
往常盛桐被他这么一吼,瞬间就怂了。可这一次像吃了雄心豹子胆一样,宁死不从地继续挣扎,杨景瑞一直不松手,拽着她往外走,盛桐索性抬起胳膊,杨景瑞的胳膊也被带起来,她看准了时机,狠狠地咬了下去。
所有的喜欢,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刹那被牙齿深深地刻在了杨景瑞手臂的血肉里。
杨景瑞停下脚步,手臂上传来刺骨的疼,可看着小狗一样叼着他胳膊的盛桐,他心里却有一种异样地欢喜。
直到齿间传来血腥气,盛桐才松开,她以为杨景瑞会瞪她,会甩手离开,至少也应该松开攥着她的手。
可是都没有,杨景瑞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深深的齿印和血痕,竟然冲她没脸没皮地笑了,他问:“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咬完人的盛桐没了怒气,只是有点担心那渗血的伤口:“你不疼?”
杨景瑞换了一副可怜的面孔:“疼死了,特别疼,疼得我想打滚!”
盛桐:“那你还不松手!”
杨景瑞:“肇事者当然要抓住,伤成这样,你得承担责任!”
路边的石凳上,杨景瑞把医务室买来的药油倒在手心,搓热了以后,一点一点揉在盛桐小臂的淤青上。
他边按着盛桐的手臂,边缓缓地说:“你不说实话,我不逼你说!你要觉得我的肉好吃,随时让你咬,只是你要听话,伤了就涂药,病了就吃药,别瞎闹。”
盛桐:“你真像个癞皮狗!”
杨景瑞:“嗯,就是癞皮狗,专赖你的癞皮狗!”
盛桐看着眼前这个细心给她涂药的人,他不像大多数徒有身高却仍是孩子骨架的17岁少年,而是一副成年人一样匀称健康的体格,话不多却句句透着少年老成,可能因为这样,只要他在身边,盛桐就能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可是,袁媛怒目圆睁的样子又突然出现在眼前,盛桐不由得害怕起来,趁杨景瑞松手的时刻,她急忙收回了手臂。
杨景瑞:“药还没涂完!胳膊伸出来!”
“不用了,你不要管我了,我要走了。”盛桐背起书包一溜小跑离开杨景瑞。
“我送你回宿舍。”杨景瑞跟了上去。
盛桐:“我退宿了,不住宿舍了。”
杨景瑞:“退宿?那你住哪儿?”
盛桐:“住寒假打工那个饭店,昨天回学校之前去饭店看了下,老板缺人,我跟他商量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去打工,饭店管住。”
杨景瑞:“需要搬东西吗?我帮你。”
盛桐:“不用,我下午都搬好了。对了,校刊的插画我能不能回去画?我每天下午都要打工,不能来办公室了,我回去画好再交给你。”
听着盛桐一字一句公事公办的口气,杨景瑞觉得她在划一条隔离线,她站在线的另一边,准备独自走远。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盛桐突然间用这么冷淡的态度说话。
杨景瑞:“盛桐……”
盛桐:“我走了,再见。”
杨景瑞想拦住她,可是,用什么理由呢?最后,只能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二天,袁媛又殷勤地往杨景瑞班里跑,每次都不一样的理由。
杨景瑞课间正在做题,袁媛又来了。
她注意到杨景瑞空白的手腕:“诶?景瑞,你手腕上那根手绳呢?”
杨景瑞:“不喜欢了,摘掉了。”
他狐疑地看着袁媛:“你好像很关心那根绳子?”
袁媛:“和你有关的我都关心。”
杨景瑞打量着袁媛,他想起盛桐胳膊上大片的伤痕,总觉得和眼前这个女孩脱不了关系。
杨景瑞:“咱们出去说,我有话问你。”
他带着袁媛到教室附近僻静的地方。
“我不兜圈子了,盛桐胳膊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袁媛装傻充楞:“什么伤?她受伤了?”
杨景瑞继续问:“你为了那根破绳子,把她胳膊弄伤的?”
袁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景瑞:“她说手绳丢了,我准备买一条送她。”
袁媛浑身一僵,瞬间藏不住了:“你敢!你要是敢送她,我明天就回去发帖。”
杨景瑞:“袁媛,咱们的戏就演到这儿吧!我答应陪你演戏,没答应让你伤害盛桐!”
袁媛急了:“你说停就停?你不怕我发帖?”
杨景瑞:“你要是敢发帖,我就把你和那个网友的聊天记录全贴上网,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编造故事,害你朋友;还有怎么威胁我,让我当你男友!”
袁媛:“聊天记录?你……”
杨景瑞:“你和那个致远的聊天记录我全部复制了,一个标点都不少!”
袁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到杨景瑞继续说:“袁媛,你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这是优点,但不要用错了地方,不是你的,你费尽心机也不会是你的。你最好不要再掺和盛桐的事了,那个致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你在发帖你就是操控者,实际上只是当了别人的棋子,那个人根本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你。”
杨景瑞已经走了,袁媛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她无法接受,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蹲下来,胳膊环抱着小腿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
每一个人心底,都有一块柔软的不能触及的地方,它脆弱敏感,像贝壳里的软体动物,当泥沙不断透过缝隙钻进贝壳,它就会痛,有的在剧痛中腐烂,有的在剧痛中磨砺成坚硬的华美珍珠。
放学以后,从住校生变成了走读生的盛桐,随着放学的人流出了校门,乘公交赶往她的打工地。
老板很精明,盛桐每天只是晚上送餐,他不给底薪,按送餐数量给盛桐发工资。
就算这样盛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小算盘一打,送一餐能挣1块钱,还省了她的住宿费,晚饭也省了,加上暑假的俩月,到下学期开学之前,学费不仅够了,还能余下不少生活费。
钻进钱眼里的盛桐压根忘记了,这一天,是她的生日。
到了饭店她就马不停蹄地开始送餐,老板又扩展了业务,不仅送网吧,还送附近的小区,店里送餐的伙计都骑上了自行车,前台姐姐也分了一辆给盛桐。
一晚上来回六七趟,送了二三十份饭,盛桐脑子里飞舞着数不清的小钱钱,心情愉悦极了。所以当她送过最后一趟回到饭店,看到杨景瑞坐在靠门口最近的桌子旁边时,突然从愉悦轻松的表情猛地绷住了脸,她的表情变化全被杨景瑞看在眼里。
盛桐走过杨景瑞,先去前台姐姐那里交钱,前台姐姐对清数目,然后笑吟吟地说:“原来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喔!”
“啊?我生日?”盛桐疑惑的看着姐姐,“今天……5月12,哇!真是我生日!”
姐姐点着她的脑门:“什么脑子!小杨都比你记得清楚!赶紧过去吧,小杨等你好久了!”
盛桐在前台磨蹭着,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杨景瑞,明明被袁媛威胁不能靠近杨景瑞,可看到他等在那里,还是忍不住地开心,忍不住想靠近。
“姐,盛桐完事儿了吗?我能带她出去吗?”杨景瑞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姐姐笑着说:“完了,赶紧领走。”
杨景瑞看向盛桐,盛桐背对着他,趴在前台拿着笔胡乱地画小圈。他凑近盛桐,轻声说:“走了!”然后不经同意,就伸手夺走了盛桐手里的笔,扔给前台姐姐,顺势把盛桐的小手攥进了他的掌心,拉着她出了饭店。
前台姐姐看着俩人的背影,笑着自言自语:“还说是普通同学,还有手拉手的普通男女同学。”
杨景瑞手心传来暖暖的温度,盛桐不自在起来,心砰砰乱跳,她又回想起袁媛的话,瞬间摆出了一副抗拒的模样:“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放开,我要回去睡觉。”
杨景瑞撒了手,转过身来,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条盛桐画的隐形隔离线,他压低了声音,像在祈求:“就一会儿,不行吗?”
盛桐狠心地摇摇头:“不行。”
杨景瑞的眸底瞬间暗淡下来,盛桐已经转过身朝回走,他看着盛桐的背影,心底里有个声音说,快追上去;另一个声音说,算了吧,不要难为她。
盛桐不敢回头,她知道,如果再看一眼那张脸,她一定会哭,眼泪那么多会惹人厌。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扣住了肩膀,失去重心向后倒下去,后脑勺磕在了结实的胸膛上,杨景瑞的长胳膊从身后环住了她,他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我生日那天,你送了画给我,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杨景瑞握住盛桐的手腕,把一根红色手绳戴在了盛桐的手上,比之前那个赠品精致很多,手绳中央串着一只白瓷彩绘的兔子,“这个送你,你要是不喜欢,随时摘掉,嗯……还有,你说,生日的时候,做这个仪式就会一年都顺风顺水。”
他收紧了胳膊,把盛桐紧紧圈在怀里:“小桐,生日快乐,这一年都要顺顺利利哦!从明天开始,我不会为难你了,你让我走我就会走,你让我松手我就会松手,你让我躲远我就会躲远。”
他真的松开了手,灯火栏栅的空旷街头,一个少年茫然地望着前方的路,踽踽独行;一个女孩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小兔子,静立良久。
万籁俱寂,四野无声,悲伤逆流。
对不起,我该怎么告诉你,你住在我心里许多年,又像一场梦一样突然降临我的世界,我想紧紧地抓住你,想带给你快乐,想带给你温暖,想为你阻挡一切,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对不起,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的风景是你对我笑的模样,我喜欢的声音是你叫小桐的懒懒口音,我喜欢的气息,是你身上的清冷和阳光,我不想你松手,不想你走,更不想你躲远。
☆、第一卷(27)
盛桐生日过后,杨景瑞果然如自己所说,再也没有‘为难’过盛桐,他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同学,因为校刊的工作还是会常常碰面,虽然盛桐只是来接受任务和提交画稿。
但是他再也没有逾越过盛桐画的线,离得远远的,默默地关注着她。
5月底那场延续了一个月的“抵制霸凌”活动结束了,最后的学生作品展维持了2天,杨景瑞在一幅画前伫立良久,那是一幅铅笔画,在周围色彩斑斓的的画里很不起眼。一个女孩站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倔强的抬着头、仰着脸,透明盒子外面的一群人交头接耳、嬉笑怒骂,隔着画面仿佛能听到盒子外的嘈杂和盒子里的冰冷寂静。
这是盛桐听过杨景瑞在校广播台的采访后画成的,这幅画就是她曾经真切体验到的情境,她想告诉人们,冷漠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暴力,也想告诉那些正在经历冷暴力的人,不要惧怕,不要退缩。
作品展安排在学生们放学必经的路旁,每个人都会停留一下,他们互相交谈,为自己喜欢的作品投票,很少有人对那幅铅笔画感兴趣,它就像一个低调而朴素的人,没有人愿意透过它平凡无奇的外表去了解内在的意义。
要不是看到盛桐的签名,杨景瑞也会和所有人一样,瞥一眼然后走掉。他看了很久,才猜测出盛桐要表达的意思,除了嘲笑自己蜗牛一样的理解力以外,他还对自己说:盛桐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她是坚强的。
日子平淡地像白水,一眨眼就到了期末,再一眨眼暑假就过了。
自从打工以来,盛桐睡觉的时间少了很多,除了暑假以外,每天几乎都是晚上10点以后才开始写作业,然后复习预习课本,她已经渐渐习惯每天2点睡6点起的生活方式,上课免不了打瞌睡,被老师用粉笔头扔到脑门再罚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老师很纳闷,这个女孩子像后排的小混混一样天天打瞌睡,考试成绩反而越来越好,甚至高一期末冲到了年级前十!
当一个人把她每天24小时里的每一分钟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时,就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那些计划之外的事了。盛桐把杨景瑞送的礼物锁进了自己的小盒子里,同时锁进去的还有她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