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门,迎面就看见昭梦庵骑着马从城门那头飞跑过来,他大概是远远听见城守府中阵阵轰然,赶紧过来查看动静,见到凤鸣出门,不禁一愕,下马问道:“鸣王这是和西雷王去哪里?”
“买礼物。”
凤鸣把佳偶节的事说了一下,昭梦庵满脸惊诧,“原来如此,真是前所未闻的节庆。”回头看了后方的城门,忙道:“我去把事情禀报一下城守大人。鸣王好好逛街吧。”
和凤鸣和容恬告辞,翻身上马,匆匆又跑回城门。
孔叶心站在城门上,正焦急地遥望城守府那头,头一偏,看见去查探的昭梦庵已经回来,匆忙问:“暴暴暴……暴……”
“不是暴动。”
“为为为为……”
“也没有为非作歹。”
“为为为……”
“为什么那边那么吵?哦,西雷王忽发奇想,设立了一个节日。说起来很有趣,叫佳偶节。”
昭梦庵和孔叶心是两个极端。
孔叶心口齿不灵,昭梦庵却最是口齿灵便,不一会,抑扬顿挫、清晰明白地把刚才听到的重说了一遍。
孔叶心听了,也是大为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在他心目中,鸣王这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额头上,那两个字恐怕又要换一换了。
是“白痴”好呢?还是“败家”好呢?
不过,身为一城百姓的父母官,城守大人忽然又想到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猛地脸色一变,挤着牙齿里的气努力道:“银……银银……银……”
“是的,大人。萧家少主大派银子,说是给手下们拿去买礼物。他倒也非常礼貌,不但给自己的手下派了一大笔钱,连城守府中伺候的人也没落下。”
孔叶心眼睛大亮,自从鸣王出现后,眼眸第一次闪出兴奋快乐的光芒,挥着手,一个劲道:“开开开开开……”
“叫百姓们开店赚他们的钱?”
孔叶心拼命点头,张嘴道:“笔笔笔……”
昭梦庵赶紧叫人送上笔墨。
孔叶心一把笔握在手里,气势迥然一变,整个人神采飞扬,拿着笔满满地蘸了墨,信手挥毫,笔走游龙,转眼间就成了一篇酣畅淋漓的城守令。
昭梦庵在一旁看着,叫道:“好!这样上面逼迫限期缴纳的岁税,就不必从百姓们身上强勒了。老天爷保佑,鸣王这次踏足,总算带来点好事。属下这就派士兵在各处敲锣宣告。”
拿起那分笔墨极有神韵的城守令,脚步健朗地下城楼去了。
此刻,整座佳阳城里,令人感动的买气热烈。
当然啊,小小一座城池,忽然涌出一大批口袋里揣着银子的客人,什么东西卖不出去?
城中唯一的一个市集,从街头到街尾,每个摊子都挤满了人,不是西雷这边的,就是萧家那边的,偶尔低头挑货,抬头就发现撞见熟人,更觉有趣。
凤鸣还是第一次和容恬享受这种时光,拉着容恬兴致勃勃地看了这家又看那家,连容虎也不时拿一样东西问问价钱。
一群大男人其实甚少出门购物,偶尔尝试一次,都觉得好玩。
熙熙攘攘中,忽然听见一阵女子娇笑,凤鸣抬头一看,“哈!连秋蓝她们也出来了,不知道秋星有没有也被她们带出来。哈,她可能是第一个嫁人当日大模大样逛街购物的新娘。”
一边说着,一边高举着手,朝她们直挥。
秋蓝他们瞧见凤鸣,大为惊喜,一群云朵似的飘了过来,秋星竟然也在里面。
凤鸣笑吟吟地瞅她,“你也出来了。”
秋星其实是被秋蓝硬拉出来,她今天要嫁人,分外的害羞,凤鸣一和她说话,红晕顿时染到脖子处了,低头小声道:“听说大王下了王令,定今日为佳偶节,都要准备礼物,奴婢也是西雷人,当然要遵从王令。”
凤鸣夸道:“你遵从王令,嗯,很乖,非常乖。”
秋蓝娇憨地道:“可是鸣王,佳阳城太小了,买礼物的人这么多,东西都不够买了,挑也挑不出什么……”
凤鸣早就察觉到这个了,苦笑道:“第一次过佳偶节,大家没有准备嘛。不过明年过节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上好的胭脂水粉卖,别人我不知道,罗总管一定会抓紧机会做好准备的。呵呵,今年就先将就一下吧。”
话音落地,忽然就看见几个博间士兵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铜锣,用力敲着,边敲边扯着嗓子喊,“城守大人有令!佳偶天成,佳阳同庆,送礼致亲,恩义共赏。城中百姓,无分农商,家积绣品,俱可供售。”
一路走过去,连喊了许多遍。
很快,便有欢呼声传出,本来不少紧闭的木门顿时打开了,许多老妇少女端木凳桌椅出来,就摆在自己门口,不一会,又捧出许多做工精美的绣花手帕、鞋子、布面、被面等,一一铺开。
上面各色花鸟,栩栩如生,令人眼前一亮,不少还缀着细细的、极精致的小亮点,仔细一看,原来是海边捡来的会发光的贝壳,经过打磨,被雕琢成各种形状的小亮片。
女孩子最见不得这种东西。
秋蓝等一看,“呀”地惊叫起来,连凤鸣也顾不上了,全部涌了上去,挑这个看那个,叽叽喳喳乐个不停。
凤鸣伸着脖子到处看,发现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多,新增的大多数是佳阳的老百姓,听了城守令,都欢天喜地地带着东西来摆摊了。
怎么开始的时候都不摆呢?
凤鸣正在奇怪,容恬已经挑到一样东西,付了钱,藏在怀里,走过来道:“我买好了。”
凤鸣一惊,“什么?买好了?买了什么,快点给我看。”掰着容恬的手探头要看。
容恬神秘地笑笑,“不是要用东西包好,到了时候才拆吗?到晚上再给你看。”
凤鸣好奇心立即被勾起来,百般耍赖,容恬也不答应,只一味逗他。
凤鸣没办法,想起自己的礼物还没有买,赶紧拉着容恬继续逛街,看中礼物后,叫容恬转过身,偷偷买了,也藏在怀里。
两个人又玩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一道甜蜜蜜回到城守府去。
到了城守府邸大门前,凤鸣抬头一看,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出去这段时间,城守府邸已经装饰一新,上面挂着各色彩绸,系了不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红灯笼,每个门上都贴着喜字,一派新婚的热闹景象。
“少主回来了?”
凤鸣抬头找了半天,才发现声音来自左上方的崔洋。
崔洋刚在上面把绸带系结实,矫健地一个翻身落到地上,站起来指着周围道:“如何?看起来有点喜庆的味道吧?”
凤鸣诧道:“你没有出去买礼物吗?”
“早买好了。我们买东西简单,不像女孩子挑三拣四的,不一会就买好了。属下负责布置外面,罗总管在里面统筹全局,他正到处指挥人干活呢。对了,告诉少主一个内部消息……”
崔洋压低声音,“曲迈把身上的银子全部掏出来,向城东一户老人家买了一罐陈年老酒,准备送给冉青,哈,醉死他。”
这些萧家高手,和当日初见凤鸣时,浑身散发生人莫近气息的冷冽模样,实在天差地别。
可见多数人的无情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压抑的。
萧纵老爹,你真是不懂得人的真性情和人生的乐趣啊。
希望老娘可以教会你这门人生重要课程。
对了,不知道爹最近和娘哪里逍遥去了,明天一定要记得派人四处打听一下。
凤鸣默默叮嘱自己记住这事,才收拾起精神走进城守府,一边津津有味地四处看,一边好奇地问:“这么短的时间,你们从哪里找出来这些彩绸和红灯笼的?”
崔洋答道:“彩绸是罗总管用最后一点黄金向城里的百姓买的,红灯笼倒不用钱,城守府后面有个小仓库,里面放了一堆多年不用的东西,这些也不知道是哪一任城守大人办喜事的时候留下来的。府里的人收了罗总管派发的银子,对罗总管的印象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听罗总管问哪里有红灯笼,立即从尘堆里全部翻出来了。更好笑的是,城守府的两位管家把自己成亲时的家当也掏出来了,借给尚侍卫和秋星新房暂用,他们还帮我们布置洞房呢。”
凤鸣道:“真奇怪,我以为佳阳只是小地方,没想到老百姓家里藏着这么多好绣品和彩绸,那些刺绣,看手工都是极好的。”
崔洋对这个不怎么在意,耸肩道:“等见了城守大人,问问他就是了。”
提起城守大人,凤鸣想起他今天听见的城守令,不由又联想到别的一件事,转头对容恬道:“什么时候,我要找个文辞风流的才子,帮忙做一篇文章才好。”
容恬笑问:“忽然想起来要做文章了?你是打算好好读书了。”
凤鸣摇摇头,“鸿羽去了,我文字功夫不好,想请人帮他写一篇祭文,挑个日子,在月下点根香,备一杯清酒,祭一祭他。”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容恬脸上笑容顿时敛了,低声抚慰道:“你有这份心,鸿羽在天有灵也会知道的。如果你为他难过,他反而不安。别多想了,今天可是秋星的大好日子,要是让她看见你苦着脸,一定会为你担心的。”
凤鸣点点头。
到了后花园,远远就看见罗登撩起袖子,指手画脚地指挥众人张灯结彩。
“罗总管,辛苦你了。”
罗登转头,发现凤鸣和容恬站在那里,笑着大步走过来,“少主买了礼物了吗?”
“嗯,买好了。罗总管你呢?”
“已经准备好了。”
凤鸣好奇起来,“罗总管的礼物打算送给谁,可以打听一下吗?”
“当然是送给少主你啊。”
“什么?我?”凤鸣指住自己的鼻子,惊讶地说。
罗登一脸郑重地道:“少主你是萧家的希望,我罗登这辈子要追随的人,要说感情,我对少主当然感情最深。我的礼物不送给少主,送给谁呢?”
凤鸣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拍拍他的肩膀道:“实在多谢了。呃,我可以看看是什么礼物吗?”
罗登看看左右,为难道:“现在人太多,属下又要在婚宴前把这些东西布置好,晚点拿给少主行吗?”
凤鸣知道他确实够忙的,也不勉强,点头道:“好。反正多谢你啦。”
和罗登分开后,凤鸣和容恬回到他们的临时睡房。
走了这么大一圈,脚都痠了,凤鸣一进房就嚷累,踢了小羊皮靴,上床趴着,容恬上来抓住他的脚,脱了他的白袜子,体贴的帮他按摩脚心。
舒服得凤鸣发出一阵销魂叹声。
容恬听得胯下火热,干脆也脱了鞋子爬上床。
一只大色狼爬上床,床上还有他最爱吃的美味点心,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发生?
凤鸣知道明天容恬就要回西琴,再三要求主动,结果被容恬很坏地摸了几把,立即就变老实了,继而也是同样老实地,被吃得干干净净。
两人在房里鬼混一番,开心得忘了时间。
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看窗外天色,凤鸣猛地惊叫,“哦,MY GOD!天这么黑了,我们不会错过了婚宴了吧?”
跳起来猛捡衣裤。
容恬也探了半边身子,舒展结实强壮的胸肌,一副酒足饭饱的懒懒样子,“别担心,没有我们两个,婚宴开不成的。乖,再上来让本王抱抱你。”
凤鸣才不接受这种“王令”,叫了几声秋蓝,没有人来应,大概是陪新娘秋星去了,他慌慌张张穿好衣裳,把地上剩下的衣服一把抓起来,丢到容恬头上,作出恶狠狠的样子吆喝,“快点起来!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荒淫无道的昏君吗?”
“鸣王,大王。”
“是容虎?进来吧。”凤鸣问:“婚宴开始了吗?”
“鸣王放心,还没到时间呢,罗总管算了个吉时,要再过半个时辰才是。”容虎回答了凤鸣的问题,和依然大大方方靠在床头的容恬迅速交换一个眼神,对凤鸣道:“鸣王,属下刚刚接到快马传来的消息,秋月今晚恐怕来不及过来了。”
凤鸣吃了一惊,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同国军把她扣住了吗?”
“不是。”容虎早把商量好的台词背熟了,说起来流畅自然,“秋月本来已经启程了,但走到一半,接到消息说她师傅得了重病,秋月放心不下,立即赶了回去。”
凤鸣蹙眉问:“她就这样回去了?有叫人带什么话吗?”
“有。她请人带口信来,祝秋星尚再思白头偕老,也祝大王和鸣王身体安康,还说,秋星是她亲姐妹,成亲这一天她不能到,实在非常可惜。不过既然是大王主婚,又有鸣王在,秋星的亲事一定会很热闹,请我们,尤其是鸣王,不要因为她不在而不乐。秋星的喜事虽然重要,但师傅年纪大了,万一病得重,她当徒弟的不在身边伺候照顾,实在于心不安。如果丢下生病的师傅赶来,就算赶到了,心里也过不去,倒不如不勉强的好。”
凤鸣唉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尊师重道很重要,不过……秋月没到,毕竟还是有点遗憾。”
容恬一辈子最怕的就是看见凤鸣忧愁伤心,所以才竭尽所能拖延让凤鸣知悉噩耗的时间,他不想凤鸣继续为秋月缺席而叹气,又知道凤鸣是最为别人着想的,在一旁道:“秋月赶不及过来的消息,秋星还不知道吧。”
凤鸣果然神色一变,“对啊,秋星今晚当新娘子,不该有任何难过遗憾的时刻,我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