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不怪他们,是女儿听闻爹爹回京,便忍不住跑出来等着了。”唐水烟一只手轻挽上唐老爷的胳膊,像是撒娇一般的偎依上去。她细细的看着唐老爷的侧脸,有些疲惫的面容,那双矍铄的眼中满是慈爱的光芒,这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最后的血亲,她怎么能让八王任意往爹的脸上抹黑?
想到这里,唐水烟忍不住将视线飘向了后面不远处,那令人难以忽视的火红马车。
顺着唐水烟的视线看去,唐老爷这才想起来自己队伍的后面还跟了这么个扎眼的马车。他指了指马车,笑道:“水烟,这是月兄的马车,为父在回京途中遇见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唐老爷有些感慨的说道,“月兄当真是年少有为,见识颇广,若不是皇上下旨赐了婚,为父还真想……”
真想什么?招为女婿吗?
唐水烟简直是不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刚准备打断唐老爷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马车内的人便先她一步打断了唐老爷未尽的话语。
“晚辈不过班门弄斧,唐老爷太过抬举了。”
那声音,并不低沉,却带致命的磁,就像是月下的夜来香,那种难以言喻的蛊惑让四周的人一片晃神。一旁的婢子低垂着螓首,上前一步用碧玉做成的秤子轻轻挑开了火红金线的车帘,车内人的容貌,便是毫无保留的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一道道抽气声此起彼伏,唐水烟直接在唐老爷看不见的角度白了那人一眼,而那人也轻挑着眉尾,回她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第010章 许是一见钟情
凉风习习,翠竹茂密。树荫之下,密竹之林,一方鹅卵石铺成的天地,精致的汉白玉石桌上面对面的坐了两个人。
一人,一身天水碧的长裙,外罩粉青薄纱,一头青丝分成两股,梳成了俏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用碎钻点缀于发间,在金绿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另一人,一身大红广袖长衫,纯金捻成的细线顺着袖口衣襟勾勒出繁复的图纹,延伸至衣摆,化为细密绵长的图腾。镶着红宝石玛瑙的腰带束在那人的腰间,半敞的领口露出麦色健壮的胸膛,一头随意披散的长发似也是带了点点淡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
“师兄……”唐水烟率先开了口,眨了眨瞪得有些泛酸的眼,有气无力的看着对面那个慵懒邪魅的男人。
“怎么,看到师兄就如此开心?”月璃勾唇一笑,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把玩着指尖晶莹的葡萄。他的眼中满是戏谑,却并未看向唐水烟。
“若是师兄下回能以更加正常的方式出现,师妹我会更加开心。”想到昨日护国公府门口那一片人山人海的情景,唐水烟嘴角就不停的抽搐。那样大的排场,怕是就连皇族出巡都未必如此兴师动众。
“师兄以为,这回已经是很低调了。”月璃眉尾一挑,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用力,淡绿色的葡萄肉便从那深紫色的皮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的落入了口中。
手上的动作因为月璃这一番厚颜的话而下意识的一顿,青花瓷盏内的凉茶便是洒出了一些来。唐水烟放下手中的茶盏,拂去了袖口沾到的茶水,道:“看来师兄的标准,与世人依旧不同。”
她的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嘲讽,月璃倒也不恼,低低笑道:“师妹依旧伶牙俐齿。”
“不及师兄巧舌如簧。”唐水烟敛下眉眼,想着昨日唐老爷那样兴奋的将这半路遇到的“忘年交”介绍给自己时的模样,就忍不住深深地叹气。
真不知道这师兄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是那么得了爹的眼缘。
“哪里,师兄我可是一片丹心可向日月,这不一接到师妹的求救,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月璃身子向旁一侧,一只手撑着下颚,半眯的眼染上了慵懒的醉意,让远处站着的石榴都忍不住看晕了眼。
月璃不提还好,这一提就让唐水烟想起了那封被石榴送走的信,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当真是给自己招了个大麻烦。
“如今看来,师妹过得挺不错的。”月璃掀了掀眼皮,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又阖上了,“莫非师妹只是想念师兄了,这才写下那封信?”
想他?除非她疯了!
唐水烟只觉得太阳穴一片抽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是场误会,师兄莫要挂怀。”顿了顿,想起今早唐老爷的嘱托,虽不觉得月璃这懒到家的人会答应,却也走过场一般的问道,“爹让我带着师兄看看着京城,不知师兄可有兴致?”
而月璃就好像是故意要与她作对一般,他睁开双眼,一扫方才的慵懒,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水烟,道:“师兄我从未来过这京城,今日天气晴好,就有劳师妹了!”
放在桌上的手一抖,唐水烟猛然抬头看向月璃,这人是不折腾她难受是不是?
天气晴好?
是烈日当空才对吧!
可即便是烈日当空,炎炎夏日,也阻挡不了繁华热闹的京城之中,那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许是快到七夕的缘故,街上带着帷帽的姑娘小姐变得比平日里要多出许多,就连那些在街边摆着摊位的小贩,也多是卖些胭脂水粉,珠钗环翠之类的女子用品。
唐水烟戴着一方玉色的面纱,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只露出了一双灵动的猫眼。月璃依旧是那副奢华的打扮,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无比醒目。
“京城果真不比江南,热闹得很。”月璃摇晃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折扇,一派风流,“也难怪师妹当年冒着拂逆师门的大不讳,也要回到这里呢。”
“……过去之事,师兄何须再提?”唐水烟转过目光,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流转间,唐水烟正好看见了不远处,一间茶楼前人山人海,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好不热闹的模样,便是指着那处,岔开了话题,“师兄,不如去前方瞧瞧热闹?”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月璃啪的一声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在掌心轻快地打了个花,别在了腰上。
“我可是最爱瞧热闹了。”眼中闪着兴味的光芒,月璃迫不及待的迈开大步,也不管身旁的唐水烟是否跟得上,便是朝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走去。
那是月璃对于唐水烟的独特关心,当年那几乎吞噬所有的绝望,成了每个人心口不能碰触的伤痕,唐水烟怔怔的看着月璃那有些玩世不恭的背影,想着或许这么多年来,师兄也未曾放弃过寻找吧。
嘈杂的人声淹没了唐水烟的感官,就在那之中,月璃那淡淡的带些沙哑的低沉嗓音,却是清晰的从远方飘来。
“师妹,不要放弃。”
是啊,不要放弃。
唐水烟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忽而被一片薄云遮掩的烈日,强烈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她不适的眯起了双眼,金色的阳光在她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双目中折射出更加璀璨的光彩。抬起手,遮住了那有些刺目的光,衣袖顺着凝脂一般的肌肤滑落,露出莹白如玉的皓腕。
那一刻,她就像是阳光下最娇美的花朵,带着淡然而闲适的气息,萦绕着的淡淡悲伤,让那不远处茶楼之上,无意中将目光投向此处的人,心口狠狠的一揪。
举着茶杯的五指下意识的收紧,他的呼吸一窒,目光就那样穿过重重人海,固定在了她的身上。那一霎那所展现的风华,让他一颗平静了多年的心,就这样毫无规律的开始躁动。
或许是一见钟情,他不知道,从未尝过情滋味的他,不知爱上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想要接近她!尽管她的容貌大半被遮掩在了面纱之下,可那双灵动的如猫儿一般的双眼,却是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下意识的,他想要去探寻她的故事,驱散她身上萦绕的悲伤。
出神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很快的收回目光,看着茶杯中那倒竖着沉沉浮浮的茶叶,凉薄的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第011章 他有张良计
“八哥,这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如此开心?”司儒风好奇的探出身子,顺着司儒墨方才的目光向外张望去,却是看了半天,除了人还是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一旁的司儒绝看了司儒墨一眼,低下头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水,道:“自然是天命之女。”
“什么什么?本王怎么什么都没瞧见?”司儒风一听,可是来劲了,缠住司儒墨便闹了开来,说是要见识见识那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八哥心动的女子,究竟是生得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司儒墨被闹得面色有些微红,尴尬的将目光转向了茶楼之内,支支吾吾的想要含混过关。
“可惜啊,可惜。”司儒绝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看着司儒墨的目光深处,却只见着了幸灾乐祸,“八弟已然婚约在身,这前些日子已经惹得母后不快了。纳妾立侧一事……怕是只能押后。”
“哎呀,那要是在那期间,那女子已经嫁人了可怎么办是好?”司儒风低叫了起来,虽是没见着那让司儒墨一见钟情的女子,可只要是他八哥看上的,那必然是顶好的。哪能是护国公府那唐水烟可比拟的!
这么一想,便更是对唐水烟生出了几许不愉之心。
“只要她愿意嫁与本王,本王自不会让她屈居于他人之下。”司儒墨皱了皱眉,想到那个只有两面之缘,还次次没看见正脸的唐水烟,就觉得额角一阵抽痛。
那唐水烟,断然是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市井中的留言,也不可全信。甚至于,就连那虚弱的身子,也可能只是她随意编出的留言,以博取众人的同情!
忍不住在心底哼了一声,他司儒墨生平最痛恨的,便是那些个矫揉造作的女子,而唐水烟,恰恰就触了他的禁忌。
“八弟,不是本宫打击你。这婚也赐了,旨也下了,下个月唐家小姐便要入我皇家的玉碟,这没有天大的错处,可就不能随便休弃了去……”司儒绝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带着节奏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厢房之内,一下一下的,只让司儒墨更觉烦躁。
倒是司儒风豪气万千的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道:“这还不简单,只要让护国公府那边主动退婚不就得了!”
不得不过,司儒风那小脑子,有时候转的还挺快的。
司儒墨眼中划过一道亮光,看向司儒风,一旁的司儒绝也是一脸兴味的看了过去,就等着他这小老十发表高论。
司儒风看着一桌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一时间忍不住颇为得意。他轻咳了几声,道:“其实,这件事办起来也是极其简单的,只要……”
厢房之外,茶楼内突然响起一阵欢呼,震天的声响盖过了司儒风得意的声音,也让守在门口的侍卫握紧了腰间的大刀,生怕有人趁乱生事,惊扰了房中的三位贵人。
月璃并着唐水烟穿过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好容易进了茶楼。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就能发现他们围着的是一张颇为巨大的案几。
上好的梨花木纹路,四角镂空雕刻着些花鸟鱼虫,黑漆刷遍了整个桌案,炎炎夏日之中带了几许的寒气。而在那桌案之上,则是放了文房四宝,和一张摊开来的雪白宣纸。
唐水烟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月璃,“师兄可瞧出什么来了?”
“没有。”月璃连思考都没有,随意的就回答了唐水烟,似乎并不觉得他硬挤上来要看这连自己都闹不明白是什么之事,是一件该令人觉得羞愧的事情一般。而事实上,月璃也确实是面皮厚度堪比城墙,连那一丁点儿的羞愧之意都是没有的。
只见月璃勾唇笑了笑,偏过身子,正巧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女子。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折扇便被他华丽的打开,扇着清凉的风,卷的他垂在面颊两侧的乌发向后轻轻飘扬,那略带沙哑的磁声音便随之飘出,“不知这位小娘子可否告知在下,这些人围着这一张白纸,究竟所谓为何?”
轻挑至极的语气,让那小娘子羞愤的红了脸。只见她美目圆瞪,粉面含怒的转过头,正打算好好教训那个语带轻佻的男子,却不想看见了那样一张魅惑众生的俊颜。
月璃勾起了一边的唇角,笑得颇为邪气,一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就那样看着那位小娘子。
小娘子原本愤怒的目光,也瞬间化为一滩春水,她羞涩的别开了视线,娇滴滴的说道:“公子可是问的这桌案白纸之事?”
“自然,在下刚来京城,就见着这里如此热闹,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若是小娘子知晓,还盼望能为在下解惑才好。”月璃一番话说得恭谦有理,可那身子却是弯了下来,一点一点的凑到了小娘子的耳边,直说的人耳根子都红了。
“这位公子初来京城,难怪不知。这桌案上摆着的,是这茶楼主人在月前出的谜题。声称谁要是能根据白纸上的画面的意境写出一首他满意的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