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率当以身作之,统领天下,坐高堂而遣百官,灾则救之… …有言曰,地方官长,犹若父母,其下统御,皆为子女。如之,上父何以不听子女苦难,何以疏远?… …”
声音愈发高亢起来,有着痛心疾首亦殷殷企盼之意,说的人如此,听的人也有莫名愤慨者,也有人机灵,掌柜的听到这是在妄议上非,哪里还敢怠慢,不知雅间里的客人是什么来头,不敢打扰,便亲自去府衙请了人来。
皇朝百年,并非无人非议,却从没有一个人如此明目张胆。如此明明白白地说不好,来人坐在大堂之中,听得那青年慷慨激昂的说辞,若是录下,大约也可称之为檄文了。
掌柜的额头冒汗,连连道:“大人,我们这醉仙楼可是正经生意,不知哪里来的人说这样的胡话,还请大人莫要株连!”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一身便衣的大人挥挥手,留下两个侍卫在身后站立,静静地听着那青年把这一番话说完。
这通篇的“檄文”看似是为了皇帝不露面处理事情,皇城高官稳坐高堂,地方令出多门而起的怨尤,明面儿上的意思是为了皇帝不理政事而忧心忡忡,满怀大义,只为国家,而往深里想去,恐怕未必不是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大人若是明天无事,不妨四下看看,最近总是有些乱民胡言,奇远很是不安啊!”
想到昨日钟奇远的那番话,莫非指的就是这样的言论?百年如此,他难道指望一夕更替?是他想要做这个位置,还是另有他人在背后指使?
青年终于说完了,底下也有人高声叫好,伙计上楼去,按照掌柜的吩咐猛然推开门,侍卫也戒备着。准备捉人,可是门开了,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从窗户看去,也是无踪,逃得真快!
从春天开始,这一年就是多事之秋,首先是有人在皇城四下散播对朝廷不利却又是事实的言论,并且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读书人更是把这些话当作了圣旨一样言听计从,有不少人到官府闹事申辩,甚至有人谣传,皇帝其实早就没了,只是有人假借皇帝的名义行事。
因灵药之事闹得太大,有了这种说法,那些因灵药得官的一时颇为被人诟病,有不少都被人问询可有真的见到皇帝,自然是没有的,多半答曰隔着屏风,或者下着垂帘,可疑之处又大了几分。
皇宫不在皇城之中,而在城外,为何在城外。皇宫围得铁桶一般,进出不易,为何不易?除了保护,也可以说是软禁吧!
百年更迭,官员都换了不少,皇帝却依旧在,还没有皇后,没有子嗣,怎能不让人多想?为官者,高位者,竟无一人见过皇帝真容。皇帝甚至从无政令,只有因灵药而下的赏赐,岂能让人心服?
有了那样的言论在前,又有人鼓吹,躁动者不知凡几,就连官员之中,也有蠢蠢欲动者,凭什么自己付出那么多劳动,却让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人坐了高位?
地方上也有了响应,本已肃清的散乱盗匪不知道何时连成了片,打杀地方官员,自立为王,三月间,竟有大半地方宣告易主,急报传来,合该处理此事的官员也不敢轻下清剿的号令,而是把奏折呈在御览台上,等着皇帝的批复。
以往的大事,如谁谁谁敬献灵药了,想要什么了,都要写成折子,然后呈放在皇城最高楼的御览台上,多则三五日,少则一日,可见回复。便是皇帝宣召某人,也会在台上留下笔墨,有专人负责查看,然后通告某官。
“钟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做?”苏鸣不解地看着那些封黄皮的折子,都是加急加快的求援,地方上的官兵到底不足,还要朝廷派人才好,或者说地方官员所养的都是私兵,人皆有私心,断不肯为了这个而断送的。
“哦,这个啊!”钟奇远随便拿起了一个折子,说。“这上面都是求兵的,自然是要送到我这里的!”
“钟大哥,你别骗我了,我刚才都听到了,那人是从御览台上拿下的折子,是要呈报给皇帝看的,并不是皇帝要送到你这里,让你处理的!”苏鸣严肃地说着,如同大部分人一样,皇帝哪怕不做什么,他的心底也是敬畏的,只是看敬畏多少了。
“苏鸣,你不懂,如今的皇帝并不是百年前的那个了,或者还是同一个人,但他已经变了,你难道没有看到他封的那个官,巡风使吧,他到底巡了什么风,扰民不安,作乱四处,你可知他当官的第二天就去报复了往日的仇人,只因那家官员的女儿不愿意嫁给他,嫁给了别人,他便除了人家一家,那一家官员惨死,尔后竟无人问津,官员尚且如此,平民又如何?你也被强抢过狐狸,自然也知道那官霸道之处,这样的人为祸,比起盗匪要厉害十倍,皇帝竟然给了他官,给了他报复别人的权力,这样的皇帝,哪里还把百姓放在心中?”
“我钟家祖上是如何得到这个将军之位的你可知晓?征战四方,降服诸国,最终才有了这么一个泱泱大国,天下之重… …没了诸国的纷争,没了战火肆虐,平和的生活才是众望所归,所以当初皇帝才能称之为皇帝,称之为天子,有了天下,因为他先庇护了他身边的百姓,而现在… …时移势迁,就算皇宫之中真的是那个从前的天子,恐怕他也老迈昏庸,只知用灵药延年益寿了!”
“我钟家忠的是君,是明君,庇护的是百姓,是这天下的百姓,当二者相冲突,自然择其重者,苏鸣,你以为是皇帝一人为重,还是这天下百姓为重?”
“自然是天下百姓!”苏鸣脱口而答,根本没有费思量,又沉默了一会儿,在钟奇远欣然的目光中朗声道,“钟大哥,我懂了,我会帮你的!那个皇帝很可能是修仙者,我会请爷爷过来,说不定能够对付他!”
皇帝活了那么久,自然会有人有疑问,可因为皇帝对灵药的索求,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之所以能够长寿是因为灵药的缘故。而为了一己私利,搅得民怨沸腾,正是钟奇远大做文章的地方。
修仙者,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见过了柳依依那样的,他也不认为修仙者是多么法力无边的厉害人,听到苏鸣吐口说要请他爷爷过来,钟奇远才是真的“欣然”了,能够主动说出,也不枉他刚才的试探。
“哦,修仙者?可是神仙?”钟奇远故做不懂地询问,眼中尽是好奇之色。
苏鸣沉吟了一下,也没有想太多,便解释了什么叫做修仙者,为何怀疑皇帝是修仙者,除了自身功法未说,其他的都说了个清楚。
这样的“畅谈”让钟奇远很是安心,很好,现在没有任何不安定的因素了,或许,他应该再去看看柳依依?看着苏鸣离去的背影,钟奇远还有些不太放心,又转向了柳依依的厢房。
从接了柳依依来皇城,柳依依便在这里的将军府长住了,钟奇远如实向父亲禀告了这里的情况,得到了允许,也无所顾忌地留下这位二夫人,当长辈,也当谋士地敬着。
“将军真是好兴致,大晚上还不睡觉,来我这里,瓜田李下,有些不妥吧!”柳依依正倚窗赏月,看到钟奇远进来了,便倚着窗跟他说话,“该告诉你的我可都告诉你了,别的我也不知道,我那点儿身世,你应该早就查明白了,我也没有藏着掖着,连结契一事都跟你说了,你还有什么事要来找我?”
吃穿不愁,但基本等同于软禁的生活实在让柳依依觉得烦闷,好容易看到钟奇远了,一股脑地说出来,得到的却是钟奇远一个谦和的笑容,“的确有些事要询问,所以才来此拜访。”说着,钟奇远便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房中。
筱言一直在柳依依身边伺候着,见此情形,暗自叹息一声便退下了。
第二卷 修仙门派 第四十六章 皇后
第四十六章 皇后
皇城内还在为那大胆的言论而沸沸扬扬。皇城外的皇宫之中,却是一派祥和安静。
“华羽宫瑶光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清清亮亮的声音若春日潺潺的流水,流经处凉而不寒,温柔若柳风拂面,华丽厚重的七层彩单衣糅合七色之彩,混杂四季繁花,杂而不乱,色多而不俗,头上清爽,一根白玉簪,一朵象征皇后地位的彩娟花,袅袅婷婷走过,香风袭人。
少女昂着头,停在殿前,从下往上看去,这华丽非常的瑶光殿也有着巍峨不凡的气势,很是迫人。
左右两排宫女次第站着,垂首不语,少女身旁跟着一个服色与众不同的宫女,闻言娇笑:“谁不知道这是皇帝为了皇后才特意建的?我一听到消息。就带皇后过来看了,皇帝也说了,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让皇后自己做主哪!”
“哦,那我还要做什么?”少女天真无邪地问。
“也没什么了吧,收拾好宫殿,不就可以了?”跟在她身边的宫女似乎也是没有规矩的,偏着头想了想,说出这么一句,又笑道,“皇后还想要做什么?不是诏告天下就可以了吗?”
“总还是要有些什么的吧,比如祭告天地,三跪九叩之类的,还有,他不是应该先向我求婚的么?玫瑰花戒指,不应该有吗?”少女迷茫地问,明亮的双眼中有片刻的混沌。
“玫瑰花戒指,那是什么?”宫女不解反问,“皇后若是想要戒指,要多少有多少,玫瑰花,那是什么花?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若是皇后想要,说出样子来,我让人去找!至于求婚什么的,皇后不是没有家人了吗?又要到哪里去下聘?”
“没有家人?我没有家人么?哦,对了,是没有的… …”少女喃喃自语。音调低下去,莫名有了悲凉抑郁的气氛。
宫女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看我,都说了什么,皇后快别想那些伤心事了,还是进去看看,要添置点儿什么吧!”
“哦对,应该看看,新房子是要好好看看的… …”少女说着跨入一步。
“逸梦,你醒醒啊,你不是那个什么皇后,快醒醒,不能进去!”
“你听到什么了吗?怎么好像有人在说话,还很着急的样子?”少女一脚在门槛内,一脚在门槛外,又停住了。
“听到什么,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音啊,她们,也没有说话!”宫女回视一圈儿,看得在场其他宫女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逸梦,我是微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腕上的蔷薇花,微微,还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哪!”
“不对,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似乎是在跟我说话,那个人说她叫微微,是个女孩儿!”少女回转身,已经迈进去的那一步又迈出来了。
“微微?”宫女也迷惘了一下,嘟囔着,“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
“逸梦,你快醒醒啊,再不醒来,怕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微微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们都太小看那个皇帝了,他的控神术比起周翼何止强了百倍,就不知道他要让逸梦进瑶光殿做什么,反正不能让他如意!
也不管逸梦会不会有反应,有什么反应,微微把她知道的关于逸梦的事情絮絮叨叨都说了一遍,还说了跟在她身边的这个是同样被迷惑的关淑云,说了她们怎样进入守心殿,她怎样进入密室,怎样被打昏,后面又怎样被控神。
因为藏身在逸梦体内,微微也受了控神术的影响,好几天方才清醒过来。却是苦于无法,根本摆脱不了这样的控神术,又谨记着逸梦说的不要出来,自己困于逸梦体内,看着她稀里糊涂地更衣,急得不行。
希望这个笨办法有用吧!微微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地反复述说,她已经尝试过了,逸梦被控神术封住的不止是灵力,连她也被封住了,那个皇帝大约不知道微微的存在,微微被封只算是控神术的意外之得了。
少女眼中华彩熠熠,停在门口好长时间,连身边的宫女呼唤也不管了,好半晌,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扶着额头向后倒去,身边的宫女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她也顺势靠了过去,一手在宫女背后,轻轻敲击了几下,动作迅速而准确。
“皇后,皇后。你怎么了?”宫女焦急而无措,低着头看向怀中的少女,后背被敲击之后,她的眼中迷惘起来,“我… …”
“淑云,什么都不要说,你只要扶着我到凝烟宫休息就可以了,那些宫女是监视咱们的,你不能露出马脚,现在我是名义上的皇后,你是女官。不要跟我说话,言必称皇后,记住!”闷着头小声说了这么两句话,逸梦就仰面“晕”过去了。
关淑云愣了片刻,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忙道:“皇后昏倒了,快,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扶着皇后回去!”
凝烟宫早已不复最初的冷情,皇后被安排到这里暂住,自然是需要人伺候的,里三层外三层,有想要看看皇后长什么样子的好奇心旺盛的宫女,也有被皇帝特地派来的管事姑姑,宫中人手激增。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围在这里不透风!皇后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关淑云顶着众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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