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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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扶桑-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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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刻意挺直的背影,以及比女孩子还要瘦弱的肩膀,我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忙跟了上去。

心想,这孩子有些方面还真有点像某人。

随他一起出了城,七拐八拐,却是到了一座看似废弃已久的破落庭院前。

这时,那男孩忽然转身,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随我进去吧,你看了里面住着的人,就该明白我四处找药材的原因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这座庭院给人一种很是荒凉的感觉,四处都是残垣断壁,破瓦碎砖散落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味,有三五成群的难民紧紧依靠在一起,面容麻木,神色呆滞,让我看了好一阵酸涩。

进到里院,落入眼中的景象则更为叫我心酸——前方的空地上大概有十来个人并排横躺着,个个脸色发紫,嘴唇发青,浑身不断颤抖。

我心一紧,正欲迈步上前仔细看看他们,手臂却忽然被那男孩拽住,听他说道:“他们得的病似乎会传染,你还是离远一点好。”

心底泛起一阵酸楚,我皱眉看着他,忙问道:“可请大夫来看过?知道是什么病吗?”

他微微叹息,说道:“哪里还有钱请大夫!?好在我对医药之事稍微懂一点皮毛,也看过些医书。据我所知,他们所得的应该都是伤寒之症。不过,知道如何医治又能如何?!从发现第一例病人到如今,已经拖了好些日子了,不断有人死去,有人染病,却一直苦于没有药材,无法替他们医治。”

“你若是继续将没染病的人和已经染病的人放在一起生活,相信不用多久,外面的那些人也都会变成这样。”忽然间,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我便感觉到有只手按住了我肩膀,猛地回头一看,心不由得一凛,居然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看F1看得很郁闷。。。所以更新晚了。。。抱歉。。。

第八章

“喂!见到我们就让你这么意外?!嘴都合不上了。”韩知古猛拍了我肩膀一下,努着嘴饶有趣味地直盯着我。

我瞅了瞅他,眼神随即不自觉地落在他身后的耶律阿保机身上,呼吸顿变急促。

只见他一如初见时,身着暗红色窄袖圆领袍衫,头戴灰白纶巾,脸色微愠地低垂着头,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和我,早已拥有了与初见时截然不同的心境。

心里明白他如此模样是为何故,我尴尬地掩饰着自己的慌乱,转回身,对着韩知古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此?”

“自然是来寻你的。”不想,不等韩知古回答,耶律阿保机忽然走近我,一字一顿道。

心生无奈,我与目光灼灼的他对视好一会儿,正欲开口,却又听一直站在旁边的那男孩低嚷道:“哎,你们都认识是吧?!不过,我可没闲心看你们叙旧,快说,刚刚说我如此安排不对的人是谁?”

韩知古一听,干笑两声,忙道:“就是我喽。怎么,不对吗?”

那男孩的嘴立即嘟了起来,双手一插腰,冲韩知古低嚷道:“我分明已将他们隔离开,难道你看不到吗?”

韩知古耸了耸肩膀,说道:“看是看到了,可是你该不会单纯地以为独靠一堵墙就能避开传染源头吧?!要知道,这里的环境这么恶劣,且不说这些个染上病的人能不能获得很好的救治,就说外面院子里那些人吧,他们和里院的病人同吃同住,或许连粪便也都没有分开处理,如此隔离,也算隔离吗?”

那男孩顿时红透了脸,却依旧不改倔强的表情,对韩知古说道:“你是大夫吗?我看你年纪也大不了我几岁,凭什么在此指手画脚的?!”

韩知古一听此言,兀自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理会他,径直朝那几个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病人走了过去,那男孩见状,慌忙上前拉住他,说道:“都说了他们的病是会传染的,你怎么不管不顾就靠过去了?”

韩知古随即白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给染病的人一一把脉。

那男孩似乎还有心阻止,跟上前去不停地在旁小声嘟囔,我直担心他会影响韩知古探脉,赶忙上前作势伸手要去拉他,却是不想,还不等我碰到他,他猛一转身,我原本要拉他手臂的手,指尖一不小心就滑过了他胸口,然后,我竟是意外地发现,他随即连连后退几步,惊慌失措地将双臂交叠着放在胸前,瞪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之色。

心一恍,我纳闷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人装扮,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发现他有着瘦小柔弱的身躯、精致纤秀的小脸、弯弯细长的娥黛眉、水灵幽黑的大眼睛、清冽俊秀的鼻、堪比红花的绛唇,顿时,我脑袋里立即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眼前之人,或许是跟我一样,实凤非凰!

我定定看着眼前人,除了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份霸气和身上脏兮兮的男装让人心生错觉之外,毋庸置疑,就是一活脱脱的少女羞赧模样。

确实有些意外,我思忖着她应该也和我一样是有苦衷的,也就不急于拆穿她,敛了心神,只对她笑了笑,小声说道:“别去打扰他问诊,你可以放心,他是很厉害的大夫,会有办法救治他们的。”

此时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对劲,立即将双手背负到了身后,轻咳了两声,噤声退到屋子的角落里,看也不看我,故作镇定地盯着正聚精会神诊治病人的韩知古。

我顿觉她很是有趣,自顾自会心一笑,退回到原来站的位置,却骇然发现,本来一直都在的耶律阿保机居然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生出莫名的担心,我陡然慌乱不已,焦急着四处张望,却在这时,霍然看见他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同样一身唐服装扮的阿辛,和一个面相很是陌生的儒生。

忙收回眼光,我定了定心神,长松了口气,镇定自若地转过身假装看韩知古,却恍惚感觉脸上直发烫。

而就在这时,耶律阿保机直接走到我身边,轻轻碰了碰我,小声说道:“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你随我出去一下。”

“啊?”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这里,就先交给他们处理。”

看着他坚决得丝毫不容拒绝的眼神,我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拼命稳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跟在他身后缓缓走了出去。

我们一左一右,静默地站在离破落庭院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下,朝向那座沉寂无声的阴冷大宅庭院,皆是无言。

我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暗自思量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何事情想要对我说,我却是异常清醒地,回想着和他一起时所拥有的点点滴滴回忆。

自从与他相识以来,我对他从无奈、憎恶、怨怼,到怜悯、感激、理解,再到渐渐敞开心怀,所经历的大大小小事情,历历在目。

我很清楚,虽然他从来未曾对我言明心意,可他的付出,我却是不能也不会熟视无睹。而且,在回到关内后的这些日子,每每我想到这些,心间都会莫名地涌上暖暖的感觉。

但是,我始终无法忽略掉月里朵曾经对我的告诫,我明白,在那种时候无论选择站在哪一方,对我而言都是痛苦,而我的存在,又确实会影响到些什么。

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扫了耶律阿保机一眼,听着他稍稍有些紊乱的呼吸,我忽觉凄然,而且惶惑。

暮色苍茫,眼前尽是萧瑟模糊的风景。

落日的清冷余晖静悄悄地洒在野草丛生、花木交杂的宅院屋顶,给它覆盖了一层荒凉的外衣。

残缺不全的石狮,破损歪斜的院门,斑驳暗灰的砖墙,落入眼中,无一不让人心酸。

良久,耶律阿保机微微动了动,沉声道:“你当真打算从此隐姓埋名,再不理世事?”

我侧过头望向他棱角分明的坚毅侧脸,似乎看到了他的隐忍,眼神无奈地跟随他的目光一起投向远方,心中不禁更觉凄苦,闷闷“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而这时,他却是缓缓站到了我的身前,直面我道:“那么,若非我派了人潜伏在晋王府外,并在你离开后一路追踪着你,或许你从此就销声匿迹了?”

恍然悟到他为何如此轻易地寻到我,我苦涩地微微叹息,默然着无言以对。

两两相望沉默片刻,他迟疑着握住我肩膀,低声说道:“是否无论我多努力,你都忘不了李存勖?”语气中,满是压抑感。

听他此言,对上他哀哀的眼光,我登时慌乱不已,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不是他的原因!”

“那么我问你,如今在你心里,是否有我存在?”耶律阿保机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近,眼光再次变得灼热,满是期待地问我道。

害怕自己会被他的情绪所影响,我不敢继续直视他的眼睛,慌忙埋首,直直地盯着地面不作回答,只因,我实在难以对他言明。

我不是不知道,从他奋不顾身为我挡下那刀开始,我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有他存在。

只是,我和他之间被太多人和事阻隔,让我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无法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因为感恩而歉疚的感觉,还是难以舍弃的爱情。

更何况,我与他根本不会有结果。

许是见我久不作答,耶律阿保机叹了口气,问我道:“难道我这个提问,让你很是难以启齿吗?”

我苦闷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幽幽道:“你的心意我很清楚,只是你要知道,我们没有将来的。所以,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让我们各自都回到原点吧。”

“为何你会觉得没有将来?”耶律阿保机皱眉,低呼道。

“……”

许是见我默不作声,他略一沉吟,微微叹了口气,轻捏了捏我肩膀,满眼真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顾虑什么,可是扶桑,我不愿意错过你!”顿了顿,他又道:“当然,如若你执意要与我划清界限,我亦是不会强迫于你,做与李存勖同等卑劣的事情。”

心生恍惚,一瞬间,我只觉得哀思纠结,凄楚蔓延。

而与此同时,他却是深深叹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眼光浮浮地说道:“这信是给你的。”

“信?”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很是纳闷接过信。

他点点头,转过身背对着我,缓缓说道:“这些天我偷偷去了趟洛阳,这是你父王给你的。”

惊诧不已,我忙道:“知古不是说你有急事回契丹了吗?怎么会……”

“在你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我已经彻底明白到一些事情。所以,在确定你情况稳定之后,我亲自去拜访了你父王,只希望得到他亲口的允许,把你交给我,也好让你没有顾虑。不过如今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在你心里,始终还是无法接纳我。”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沉到叫我憋闷,呼吸困难。

我盯着他颇有些萧瑟的背影,咬了咬下唇,不自觉想要伸手触碰他,不自觉想要给他安慰,然而,我还是太过清醒,太过理智。

深呼吸,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连连退了几步,站立着背靠在树上,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信摊开——熟悉的笔迹,一字一句,清晰醒目,抵达我心。

父王说,在他内心深处,我始终都是他最珍爱的女儿,唯一的女儿,骄傲的女儿。这一点,今后绝对再无人能改变。

父王说,他对我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他自责过,愧疚过,却始终苦于无勇气面对于我。

父王说,只希冀我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忘记曾经的一切不堪回忆。

父王说,待到我真正感觉幸福时,他会含笑拥抱我。

父王说,耶律阿保机是当世之枭雄,是胸怀坦荡之君子,是我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是他放心将我托付的良人。

父王说,母妃的离世是他此生最大的痛,而这一段迷失自我的荒诞回忆,却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所以,总有一天,他要一一向晋王父子讨回。

父王说,他定会建立比唐还强大的梁,不再沉缅于过往,重新振奋,令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从此无忧。

父王说,梁和契丹从此联盟,已经约定,三十年内互不侵犯,既为我的幸福,亦为早日完成除晋大业。

……

微凉的暮风拂面,难以隐去我的忧伤。

我凄怅地吸了吸早已酸涩不已的鼻子,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心底的刺痛却越来越强烈,大滴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肆虐蔓延,我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失声。

蓦然间,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大力拥住了我,在我耳边悄然说道:“别勉强自己,放肆哭出声来。这里,只有我。”

只为最后一句,我完全卸下防备,将脸深深埋在他怀中,情不自禁痛哭不止。

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肆意放松自己是什么时候了,我只知道这一刻,我要让所有痛苦的过往随着眼泪全部远离自己,我要在这个让我心生暖意的臂弯之中,暂时释放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悲和痛。

至于前路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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