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可那慌乱也只持续了片刻,便随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泛上心间。于是,我瞪着他低嚷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呢!?”
看着我的反应,韩知古脸色一沉,闷闷地说道:“我只希望,你清楚自己应该如何才好。虽然那是你自己要走的路,我并没有权力参与其中,可是,我不想你因此受到伤害。或许,你也是时候想想,哪怕将平姐姐撇开不说,嫁给少主大叔,究竟是不是你唯一的选择?!”说完,他只拿眼瞟了瞟我,便径直离开。
望着他消失在城楼墙角的身影,有淡淡的感伤涌上我眉间。
我低低地对自己说道:“我只知道,嫁给他,已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第二十三章
寂静的午后,打开矮窗,我抱膝靠在窗下仰望晴空暖阳,但见晴空湛蓝无云,暖阳和煦轻柔,身上暖意骤生,心里一片安然宁谧。
此刻,我不再彷徨无措,对于仍旧不可知的将来,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我终于明白,自己所希冀的,不过只是能够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在哪过,和谁一起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我想,也只有保持这样的心境,我才能拥有自己的快乐。
正恍惚间,我耳边忽闻嗖地一声,然后,便只见一支短箭插在了窗棂上,箭的尾端,绑着一张小纸条。
顾不得去拔箭,我下意识扶着窗台起身将头伸出窗外四下探看,可外面除了几个耶律阿保机派来的守卫,再无他人。
顿了顿,我忙将箭上的纸条取下,打开一看,竟是康勤的字迹——“今夜切勿锁窗,守卫换班之时,我来找你。勤留。”
看着眼前不容我置疑的熟悉字迹,我先是有些意外,有些欣喜,可转念一想,又不由得忧虑起来——我分明听韩知古昨日跟我说过,据驿站传回来的消息,康勤他们一行人至少得后日才能抵达临潢府,可是,他怎么会今日就到了呢?!还有,他既然是来替耶律阿保机贺喜的,又何必事先偷偷地来见我呢?!
心里正疑惑,忽听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无疑就是耶律阿保机,似乎是在和守卫说些什么。
来不及多想,我慌忙走到软榻旁将那支短箭折断,与纸条一起塞到枕头底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随意在榻旁拿了一卷书,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盘腿坐到火盆旁的毛毡上假装读书。
过了一小会儿,耶律阿保机才推门大踏步走了进来,看着我沉声道:“听守卫说,这两天你都憋在屋里没出门?”
我缓缓抬头看了看他,放下书卷冲他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是觉得外面也没什么意思,恰好知古给我拿来不少书籍,我就更不愿意出去了。怎么,有事找我吗?”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即坐到我旁边,冷冷地说道:“经过这次的事情,日后,你是不是应该注意提高警惕心理?方才我进来,你可是毫无察觉。”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他那只缠了绷带的手,想起那日的情景,顿觉愧疚非常,忙说道:“日后我会注意的,害你受伤,是我的错。”
我话刚落音,耶律阿保机随即眉头一皱,低嚷道:“谁让你承认错误了,我应该跟你说过,不用介意我的伤。”
“可是,若非我不够小心,耶律刺葛也不会有机会伤到你。”
“他成心想抓你,你再小心也没用。”
“可是……”
“我不想再听这些了,今日我来,是想给你一样东西。”说着,耶律阿保机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我,继续说道:“这把匕首你且随身携带吧。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可总比手无寸铁要好,也适合贴身防御。”
见他态度生硬,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过匕首一看,此匕大约一尺二寸,刀鞘是纯羊皮的,上面还织了彩色的图腾花纹,并用铜丝织边。鞘内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双刃铜匕,中间有脊,两边逐锐,头尖而薄。刀柄亦是铜制,在握手处熔铸了圆日的形状,而在圆日之下,还刻着一小行我看不懂的契丹文。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指了指刀柄,我好奇地问道。
耶律阿保机瞟了我一眼,只是念了一句契丹话,便不再说话。
我一头雾水,不过见他那闷闷的模样,想着反正只是用来防身的武器,也就懒得多问,说了一声“谢谢”,将匕首收入怀中。
两两沉默了片刻,觉得气氛过于尴尬,我想了想,先开口道:“你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我,淡漠道:“这点小伤又不会丢掉性命,何足挂齿。”
“……”
我哑然,心想还不如不开口,就他这一句话,尴尬气氛不减反增。
感觉跟他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我又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几日后就是你的即位大典,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你连语言都不通,帮忙就不必了。”
“……”
又沉默了一会儿,见我垂下头没再说话,耶律阿保机也许也觉得无聊了,突然站起身来对我说道:“你实在闲得没事可做的话,可以去找韩知古,反正他也是闲人一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也没理会我,直接就朝门口走了过去。
目送他消失在门后,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就他这么别扭的性格,想要有所改变,怕也难了。
愣了会儿神,猛然想起康勤的事,我忙起身将门窗关严,将那张纸条和断箭一齐扔进火盆,心想,康勤一向做事谨慎,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多虑也无益,尽力保证他的安全才是最紧要的。
好不容易才等到晚上,可没想到,才一入夜,天气竟是突变,风雪连天,势头还不断增强。
摸不准康勤究竟会何时来,我便一直都不敢将窗锁上,可外面风大得厉害,不断灌进屋来将灯熄灭,火盆里的炭灰也被刮得到处都是。
点了几次灯,我便有些烦了,索性不去理会,想着灯灭了还能制造出我早早便已入睡的假相,也省了些麻烦。
估算着门外守卫已到换班的时间,我赶紧站到窗口旁边等待,不想,康勤却连丝毫出现的迹象都没有。
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仍旧毫无动静,我开始有些急躁,直怕会突生什么变故害了康勤,焦虑不已地在屋内来回踱步,但听得窗外北风如吼,窗子不时被风撞开,一关一阖,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夹杂在狂风的呼啸声中,更叫人心乱。
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担心得紧,便按捺不住欲出门去看看情况,然而就在这时,窗户突然大开,嗖的一声,只见一个人影一跃而入,然后朝窗外四处张望了一会,才背对着我将窗户关严。
我心一揪,忙朝着那看不大真切的背影小声道:“康勤哥吗?”
“是我!槿儿!”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字字清晰。
再听到他的声音,直觉恍如隔世,我忍不住鼻子一酸,泪眼朦胧地借着火盆里仅剩的一点点微弱火光看向窗前一身契丹士兵装扮的他,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康勤缓缓走到我面前,轻握住我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才勉强笑了笑,颤抖着嗓音说道:“这么久不见,你可是愈发漂亮了。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我吸了吸鼻子,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对他说道:“父王将你收作义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康勤哥,你如今可真是我兄长了,真好。”
康勤顿时无力地松开了我手,虽然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我却大概能想像得到他的感伤和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只得沉默,却听他故作镇定地说道:“这耶律阿保机可真是一个作风严谨之人,你屋外一直就没断过守卫,我可是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找到机会进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遂想起他深夜造访的目的,忙去仔细将门窗检查一番,才拉着他坐到火盆边,小声说道:“先不说别的,我可是听说你应该要后日才到此地,怎么今日就到了?这么急着找我,莫非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康勤拍了拍我手背,说道:“槿儿,你先别着急,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想问你,你可是真心诚意想嫁给耶律阿保机的?如若是被逼而为之,我此刻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早料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看着他近在咫尺忧郁的眼神,我埋下头,脑子里闪过这些天发生的这一切,沉声说道:“我是自愿的,没人逼我。而且,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相信,他会是我最好的归宿。”
康勤脸色更加黯然,顿了顿,才闷声问我道:“那你当时在孟州失踪,并留下书信执意要和父王断绝父女关系,也是因为他吗?如若真是为此,那这大半年来我们四处寻找你,倒真是白费力气了。不过,你心里再怎么埋怨父王,好歹也该告诉我和友贞你的下落啊。”
被他的话惊得一怔,我忙问道:“你说什么?我留下书信和父王断绝关系?”
“没有吗?我也是听敬翔先生说的,那日你突然失踪,父王派了很多人四处找你都没找到,不想在第二天清晨,竟有人送来你给父王的书信,是一封你要跟父王断绝关系的绝笔信。”
我登时无语,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一想,顿时恍然大悟,不禁全身直冒寒气。
不用多说,这一切肯定又是李存勖精心策划,给我下的套——这边跟我造谣,说父王不顾父女情谊散播我自尽的消息,那边,则以我的名义给父王发去绝笔书信。
我悔恨地捏紧拳头,心叹道,那时候的我,实在是愚蠢到了极点!
心一沉,我说道:“看样子,你一定也没收到过我给你的信。”
康勤一脸疑惑道:“信?你给我去信了?槿儿,你怎么越说我就越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口,我紧咬了嘴唇,自嘲道:“朱槿啊朱槿,你自以为聪明,却被他李存勖耍弄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可笑!”
许是突然从我嘴里听到李存勖的名字,康勤猛然抓住我手臂,急道:“你说的可是晋王世子李存勖?怎么回事,你如何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我捂住有些刺痛的心口,看着他慢道:“你可还记得,你在孟州城外将我带走那天,在破庙前所发生的事情?”
“记得,怎么了?”
“当时我们所遇的那个李公子,便是李存勖。后来……”强忍住心里的酸涩,我将这大半年来发生过的事情粗略跟康勤述说了一遍,将自己最不愿触碰的那些过往,一五一十地倾吐出来。
康勤异常冷静地听我说完,沉默了好半天才握紧我双肩说道:“槿儿,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成为朱友文,成为父王的义子?”
我淡淡地对他笑了笑,说道:“父王一向器重你,当时我听到他收你为义子的消息,并不会觉得惊讶。”
“可是,这件事情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槿儿,我应该让你知道,父王他对你的伤害,或许并非他的本意。如此看来,这李存勖果真对父王费了不少心思。”康勤抓住我的手,目光饱含深意地看着我说道。
我微微一怔,忙道:“此话怎讲?”
康勤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但听门外忽然一阵喧哗,然后紧接着,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超级缺乏写文的动力,唉!郁闷啊郁闷!
第二十四章
我与康勤四目相接,相顾无言,敲门声却是一阵紧过一阵,紧接着居然还听到阿辛高声唤我。
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麻烦,我心一沉,深吸了口气,攥紧有些冒汗的手心,朝外面喊道:“是阿辛吗?都这么晚了,你有何急事?”
“抱歉,扶桑姑娘,因为我们发现这附近有士兵被人打昏,担心姑娘遭遇危险,所以小的特意赶来看看姑娘是否安然无恙。”门外阿辛答话道。
顿了顿,想着阿辛所说之事极有可能是康勤所为,我忙将目光转向他,带着探问的表情指了指他,却见他微微叹了口气,朝我点了点头。
心领神会,我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忙继续冲外面喊道:“既是如此,你尽管放心,我这里并无任何异常,而且我已经睡下,就不方便开门让你们进来了。你们还是快去别处搜寻吧,叫人跑了可不好。”
门外沉寂了片刻,但听阿辛道:“小的立即加派人手保护姑娘的安全,还请姑娘留在屋内不要出门。深夜打扰,还望见谅。”
“无妨,多谢了!”
听着外面又喧哗了片刻,才渐渐安静下来,我忙对康勤附耳道:“这下,你可不大好离开此地了。”
康勤无奈地朝我耸了耸肩膀,轻声道:“不把那人打昏,我的行踪早就暴露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才为之的。后来我也想将他藏起来,可惜时间和情况都不允许。只是我想不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那个人。”
“不是,你先别忙着解释这些,想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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