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鬼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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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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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坟旁妇人拉起孩子朝妾室走去,路过夏芩身边时还面无表情问了一句:“看见了吧,如果白送给你,你要么?”
    夏芩:“……”
    待三人走远,男人不放心道:“她……我妻子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夏芩正色点头:“真,当然真,比真金还真,我劝你还是听她的话,赶紧去投胎吧。”
    男人颓然,低低地咕哝一声,消失在一片薄光中。
    回到车上,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迎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发什么疯,这么个天竟然跑坟地里去!那种地方是一个女孩子能随便去的地方吗,你怎么不知道一点忌讳,招惹了脏东西怎么办?不为你自己想也要考虑考虑别人,让本官跟着你喝风受冻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天色灰蒙蒙的,车外惨淡的天光和车内昏暗的光线交融在一起,使她在陈旧蒙昧的色彩中望见他宛如寒冰雕琢的面庞,冰冷,疏离,高高在上。
    她懵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灵盖一直戳到脚底心,让她瞬间醒了个通透,有一刹那,她的脑中又闪过那个问题:为什么不是两辆车呢?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坐得离他远远地,默默地依在车门口。
    江含征怒火更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恶声恶气:“还嫌不够冷是不是,你坐在那里,是故意做给本官看的?”
    夏芩眉头微蹙,静声答:“没,透透气。”
    江含征一口气憋在胸中,彻底不理她了。
    车中沉闷得令人窒息,夏芩扭头看向车外,车厢晦暗的背景中,她像一团浓墨重彩的影子,坚执地凝在那里。
    门口本来就冷,她又尽可能地往外坐,寒气沿着双脚蔓延到全身,到下车的时候,夏芩觉得,自己都快冻成棺材板了。
    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江含征早早地吩咐下榻客栈,午后的天光蒙昧得犹如黄昏,以至于到了房间时小伙计还问她要不要点一盏灯。
    夏芩要了一壶热茶。
    变相君悄无声息地浮现,看着她说道:“既然冷,为什么还要坐在门口吹风,不怕风寒?”
    夏芩捧着茶打哆嗦,闻言苦笑:“原来你都看见了,那你就应该知道,大老爷嫌我去了不干净的地方怕我携了赃物连累了于他,我怎么还能那么不长眼色,硬往里挤呢?”
    变相君蹙起眉头,夏芩却没有看他,目光像是飘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慢慢道:“他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甚至还因此让我帮忙破案,可是在他的心中,这些事情仍是肮脏的,不入流的。”
    自失一笑,“人分三流九等,僧尼本属末流,无论别人表面上如何以礼相待,心里面总是轻视的。”目光幽然一闪,竟带几分凄凉,唇边却仍是笑,“我不轻贱自己,但也不想让别人轻贱,这些贵人,我是真不想伺候了。”长睫垂下,悠然叹笑,“用得着的时候,口称师傅,用不着的时候,随口喝去,私底下狎昵少尼,表面上道貌岸然,这些官人大老爷呀,其实还不是一个样……”
    话未说完,大门霍然大开,那口中的官人大老爷如一尊天神突然降临在门口,浑身如带着来自地狱的气息,一身煞气,一身阴寒,逼近她,凛声问:“你说清楚,什么一个样?”
    夏芩早已经惊呆了,大睁着眼看着满脸铁青一步步欺近的人,声音瞬间飞去了爪哇国。
    其实,她只是顺口吐糟那些耳闻的黑暗现象,并没有特意指他,可是落在有心听壁角的耳内,似乎就完全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江含征是看她冻得厉害才特意让人煮了姜汤亲自来送给她的,可是这样的一片心……听听,被别人糟践成了什么?
    真是万顷怒涛不足以形容其他此时的心火,理智瞬间就烧成了灰。
    夏芩犹自强作镇定地解释道:“其实……也很正常,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大人就算做了什么……也都可以理解……毕竟……”
    声音陡地卡在喉咙里,但觉腰间一紧,面前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地把她揽在怀里,犹嫌贴得不够紧密似的,有力地臂膀紧紧地把她按在自己身前,漆黑的眼睛如波涛暗涌的海水,激烈地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身体缓缓俯低:“理解什么,理解本官表面道貌岸然,私下狎昵少尼?”扯唇一笑,而眼中却殊无笑意,“你知道什么是狎昵少尼,好,本官现在就告诉你!”
    说话间,他的唇猛然压了下来。

  ☆、第39章 男娇娥(3)

第43章
    过度的震惊,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优美的唇俯下,美目圆睁,小口微启,却一动未动。
    这种姿态,更像是邀约,更像是引诱,使他眸中的暗潮更加汹涌。
    他的唇却堪堪停留在离她的唇不足一厘处便不再移动。
    鼻尖相触,气息纠缠,若有若无的碰触却使人敏锐地感受到那种不可思议的柔软……
    轰然一声,她的脸炸开满脸红潮。
    他的声音低低的,如一缕低回的秋风,就回荡在两人的唇齿间,还带点奇异的喑哑:“还要继续吗,小姑娘?”
    她的心怦怦急跳,已经完全不知所措,顶着满脸血,手忙脚乱地推开他。
    他顺势放开她,后退一步,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襟,又是那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派头。
    就连他的话,也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讥诮:“就这些,连皮毛都算不上,狎昵少尼?”他冷笑,“你质疑本官的官品本官可以不予计较,但你诽谤本官的品味本官却要与你说道说道。”
    他不管不顾地上前执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你看清楚,凭貌,才,家世,你觉得哪一样需要本官去俯就那些不入流的货色?”
    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的脸一白,他笑得愈发凌厉如刀:“你说得不错,人分三六九等,本官自然要寻一位品貌家世相当的女子与本官匹配,至于其他的,本官不会做,也不屑做。”
    他放开她,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变态的快感,出口的话愈发无所顾忌,“你也自称是出家人,却满脑子污秽念头,是什么给了你本官狎昵你的错觉,同车,下棋?”
    呵呵一笑,语气陡转,“本官看你是跑路跑野了,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你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依本官看,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松山寺都是这样满心龌龊的尼姑,这个寺庙不要也罢!”
    这话说得太重了,她终于承受不住,颤巍巍地跪在了他的脚下。
    他在羞辱自己,她心里很明白,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怨恨,就像儿时,没有片瓦遮身,却要面对突然而至的瓢泼大雨,那时,你心中升起的会是怨恨吗?
    不,你有的,只是面对大自然不可抗拒威力的惶然,和身为蝼蚁的无力和悲哀。
    她的脑中反反复复回响着他的话,她抓住每一点进行反省,发现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确实是跑路跑野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妄言,妄嗔……
    难道她没有因为他和知府大人的优待而有失分寸吗?
    她如置身于茫茫的雪原中,心冷得一阵阵发抖,眼前却片片恍惚,找不到一处可以躲避的地方。
    她垂着头,竭力控制着声音中的抖颤,断断续续地解释:“对不起……慧清没有诽谤大人的意思……那些话,不是特指大人……慧清没有误会,也从没有对大人有过一丝一毫非分的想法,鬼神可鉴……”她看不到他愈发冰寒的脸色,只是低低地诉求,“我师傅……一心向善……讨不到饭吃,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向求她治病的人收取一针一线……她的病就是那时落下的……别人称她是善人……是我不肖,身为大弟子,却连累她老人家受人非议,我……”
    她惶然抬头,似乎想找出什么东西能证明自己,可是能有什么呢,人命都卑微如此,说出的话又能有什么分量?
    她的目光恍恍惚惚地落在窗前一把裁纸的刀上。
    她像是魔怔了,都忘了自己正在跪地乞求,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浑身颤抖地走到窗前,浑身颤抖地一把散下满头的长发,拿起那把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头发割去。
    “你做什么?”他遽然大惊,急切地跨前一步,紧紧地握住那把刀,脸色大变。
    她的神色已经有点不大正常了,明明是看着他,却仿佛一缕游魂:“我……我只是……想告诉大人,我虽然……不入流,妄动嗔念,妄言,可是……我并没有对大人有非分之想,也没有……满心龌龊……我……”
    仿佛有风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穿透他的内心。鲜血印满手掌,而锥心之痛却在胸中。他夺下那把刀,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字一句,冰冷漠然:“你真是全无心肝。”
    而后,决绝而去。
    夏芩的目光缓缓地落到地上那把沾血的刀上,如被抽去了心魂,恍恍惚惚,痴痴怔怔。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去教训他。”
    不知何时,一抹身影飘浮在她身边,话语清清冷冷。
    夏芩回过神来,缓缓扭头看去,目光霍然一跳。
    “变相君,你的脸……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恢复无脸模式的变相君冷淡道:“那张脸不配出现在你面前。”
    初时的惊吓过后,心底泛起的是异样的暖流,她看着他,肯然道:“你是你,他是他,在我眼中,你们两个从来不是一张脸。”默然须臾,又道,“千万别生出教训人的想法,对你不好。”
    变相君清冷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夏芩:“我们走。”
    ******
    梦中,那个吻没有停下,浓烈的印记从她香软的唇一路蔓延到全身,他终于如愿以偿,炙热的身躯紧紧地贴着她的细滑肌肤,在她耳边哑声呼唤:“初菡,你是我的初菡……”
    猝然惊醒,夜色满室,耳边只有书童沉睡的鼻息。
    他在黑暗中怔忪,而后平静地拿出一条锦帕清理自己,重新翻身躺下。
    这一次,却再也没有睡着。
    天明,穿好衣服,他问进门的书童:“小尼姑起来了吗,今天要尽快赶路。”
    书童:“正要报告大人,刚才,客栈老板说,小尼姑昨天就已经走了。”
    他蓦然一怔,挥手让书童下去准备后,自己去了那个房间。
    那里,早已人迹杳渺。
    唯有那碗姜汤还孤零零地放在桌上,一口未动,像一个被遗落的旧梦。
    ******
    快马加鞭回到松山寺,已经是三日后,隐晦的云在天空缓缓流动,偶尔飞过一群鸽子,带过悠长的哨音。
    寺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似乎那些往日的隔阂都被现实中长久的分离消融了,慧心大着胆子让她讲定州见闻,两位长尼说说笑笑,如同有了节日的气氛。
    连定逸也扶病出门,瘦削的脸上泛起慈祥的笑意。
    夏芩先到师傅房中禀报了定州种种,然后又说了自己想剃度的心愿,定逸微微一愣,却道:“不急,眼下正是严冬,多些头发好比多顶帽子,可以御寒。要剃度到来年天热了也不迟。”
    夏芩:“……”
    她怎么也没想到师傅会说出这样的理由,真是……好生务实。
    沤憋多日的大雪终于在次日夜里悄悄落下,万千雪花拥挤着向地面飘落,风紧处,寒意袭,似乎还能听到那匆促而渺茫的“沙沙”声。
    天明,雪停。
    在一片雪茫茫的背景中,她看到那个多日未见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红色大氅,身姿窈窕,恰如冰天雪地中一枝烈烈红梅,雌雄莫辨,国色倾城。
    此时的他身上又出现了那种气质,夏芩曾经在他身上见过的那种气质:难得的娴静,些微的凄茫。
    夏芩走过去,默默地点燃手中的纸张,那张纸很快出现在鬼男绣手上,夏芩说:“这是我从定州知府那里得来的改判书,不知道它对你还有没有用。”
    宋绣绣羽睫轻垂,勾唇微笑:“费了很大劲吧,让你费心了,不过它确实没用。”
    说话间,那张纸在他指间缓缓碎裂,如撕破的蝶翅,随风飘散。
    夏芩默默。
    “他叫田五畴。”不知过了多久,宋绣绣突然道。
    夏芩侧脸:“嗯?”
    宋绣绣微笑:“是不是很土?”不待她答,径自说道,“不但名字土,而且人也很土,脸黑黑的,个头不高,像一个从乡下进城来的朴实青年,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陷入回忆,眼中是若隐若现的温柔:“别人对我,为了得手,都是许以衣服首饰,而他,直接把名下的财产列出来,托媒人对我说,要把这些与我共享。”
    他呵呵笑着,说不清是得意还是嘲谑,“就那些财产,还真是个土里土气的土财主阿。然后,两天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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