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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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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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止住了脚步,夏嬷嬷满脸恳求,跪下来磕头,其它服侍的下人慌慌张张惊恐地跟着跪下……

再看看锦言紧张发白的小脸,知道大家误会了,忙松开紧攥着锦言胳膊的手,略有些尴尬,望向锦言:

“无事……本侯一时心急……夫人的话很有道理……前院刘先生是此中高手,本侯想请夫人前去与他探讨一二。”

探讨一二?

探讨什么?

永安侯神色无伪,锦言一头的雾水。

尚未答话,就听他唤夏嬷嬷起来,吩咐去取了披风灯笼,让她和另一个婆子跟去服侍。

分隔线

锦言懵头懵脑小跑着跟着快步疾走的永安侯到了前院书房。

说是书房,并不真的是一间屋子,而是与浩然堂挨着的一个跨院。

永安侯平日在此处理事务,他的几位幕僚也在这里办公,换言之就是个工作场所。

因永安侯领了赈灾的差事,不日就要出发,他的几个幕僚正在商讨具体事宜,整理条文,等着永安侯回来商榷定夺。

正厅里燃了数枝儿臂粗的大蜡烛,亮堂堂的。

幕僚们正在忙碌,听着外面下人行礼问好的声音,知是永安侯回来了,纷纷停了手里的活计,准备见礼。

只见永安侯大步进来,身后跟进一个人,众人抬眼看去,齐刷刷集体成僵尸状。

女人!

跟进来的居然是位绝色美人!

能出入这里的人都是永安侯的心腹,对他的嗜好心知肚明,这里是书房重地,等闲人进不来的。

冷不丁永安侯领了个美女进来,饶是在座的都是城府深沉之人,一时间竟也颜色失常。

“这是夫人。”

永安侯指了指锦言。

夫人?!

这就是侯爷娶的夫人?

东阳卫家的四小姐?

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呆怔的幕僚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却能捺住心头惊异,纷纷上前见礼。

“这是江白雷先生、这是喻子全先生、这位是李文轩先生、这位是刘承汉先生,刘先生通稼穑,稍侯夫人可与他探讨一番。”

永安侯介绍的简单快速。

锦言知其都是任昆的心腹之人,不敢托大,福身回礼。

心里快速整理着有限的信息,猜测出永安侯要让自己与这位刘承汉说抗旱农作物的事。

不会吧?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

锦言暗自疑惑。

可是她在东阳时,明明见那里的农业很发达呀,农事农具以及作物都与她前世所知的无甚差别,所以她顺口就说出了地瓜荞麦这些常见耐旱作物来。

难道说错了?

锦言有些忐忑不安。

永安侯本想先议锦言所说之事。

诚如锦言所想,他确实不太懂农事。

所以乍一听她说人人皆知,但自己确实又未曾听闻。

事急从权,就动念让她来书房与刘承汉当面分说。

大周男女大防不甚讲究,虽说当家夫人见外男能免则免,但有他在,又都是心腹之人,倒也无妨。

他深深怀疑锦言口中的这个人人皆知并不属实。

不提别人,单刘承汉有所听闻,怎能不告知与自己?

若农事司知晓,定早早报了陛下邀功请赏了,哪能压下不报?

但锦言说得自然又顺溜,无假色。

他有些拿不准,卫氏是个守礼懂分寸的,她没必要撒谎来骗自己。

这种种念头一瞬而过,思及此,正待开口,却见锦言虽极力掩饰,却面色绯红,呼吸急促略带喘息,知是刚才走得太急。

自己似乎走得快了些。

永安侯后知后觉。

若锦言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肯定要大喝一声:

大哥,您哪是走得快了些?

您那是连跑带飞的好不好!

姐姐跑步前进才能不落下!

小厮上了茶,永安侯在主位坐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几位幕僚在他的示意下也纷纷落座。

永安侯呷了口茶:“夫人先喝茶休息一下,待我等先议完赈灾章程就议农事。”

转头看向幕僚江白雷:“烦劳江先生。”

正见那位江先生取了几张有涂抹痕迹的纸,将他们之前所商讨的事项一一道来。

锦言喝了几口茶,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平缓了下来。

事情来得太急,她穿了双软底的家居绣花鞋,这一路赶下来,尽是些石头铺就的路面,青条石还好些,遇上那些碎条石与鹅卵石的路面,一点减震都没有,整个脚底都火辣辣的……

也不知永安侯什么时候能议完?

喝了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列席这种会议,拿不准应该用何种表情与神态……

东张西望肯定是不对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也不对,永安侯让她坐在这里,显然是不避讳。

可是,听得多死得快,她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好!

那,就佯装认真听?

不过耳不过心?

锦言拿定主意,关闭双耳,一心想自己的事:

脚还疼得厉害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

现在有十点多钟了吧,往常都洗洗睡了……

真不应该多嘴,干嘛要多问那句话!

锦言都要怄死了,自己这么有智慧,深信沉默是金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平常的一句问候语扯出这么一大串后续事来!

江白雷讲得清楚,永安侯听得仔细,微微颔首,短短时日,能理出这么个章程已属周全,暗自寻思议完后誉清一份明天早朝递给皇帝舅舅……

噢,还有卫氏说的那个地瓜荞麦高粱的,若刘承汉觉得值得一试,也需一并上达天听……

此事一旦被证实,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活人无数啊……

想到这儿,他微侧目看向锦言,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神态专注地认真听着江先生的讲说,还不时或会心微笑或点头做赞成状,极为投入的模样……

永安侯有些讶然,江先生讲得这些赈灾章程均是枯燥之事,她竟能听懂?

好似听得津津有味?

又想起之前她为人间春晓之事写来的叙事书信,篇篇用词严谨言简意赅条理分明,比之户部公文还胜一筹……

江先生他们考虑地很仔细,方面周全,如此就略显琐碎,不知之前的信是不是她自己写的,不如……

江白雷讲完,其他三位没有要补充的,这本是他们共同拟定的,只待永安侯的定夺。

任昆却突发奇想,所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夫人怎么看?”

(欢迎锦言加入永安侯的团队,撒花喽~~~)

第五十一章 一壶难酬(下)

众人正等永安侯的定夺,任昆却突然来一句“夫人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难掩诧异。

锦言正神游太空,乍闻此言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么快就到表态时间了?

一句下意识的“我没意见”都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任子川!

不带这样玩的啊!

你当这上课呢,你班主任啊,还玩突然袭击点名回答问题这手!

真是!

锦言心里岩浆翻滚,终究没有喷发的勇气。

私底下火气腾腾,面上却笑得诚恳:“妾身不敢当侯爷此问!诚如以上先生所言,赈灾无非关乎人财物,诸位高见,妾深以为然。”

依着锦言的想法,她就想缩头当乌龟。

直说此等国计民生的大事自己不懂也不敢喙言,却又担心太过谦虚,让永安侯在幕僚面前失了面子。

惹怒了这位衣食父母,总归不好。

于是就奉上人财物三个字,总结阶段嘛,他说了半天好几张纸呢,无论说什么总归出不了这三个范围。

文字游戏啊,姐姐的拿手招术!

这一次,应该找不到她头上了吧?

可是,情况却非所想。

她话音落下,厅里一片安静。

四位幕僚的表情,呃,怎么有点奇怪?

又说错话了?

不可能啊?

草木皆兵的锦言忙看向永安侯——老板的脸才是有效的晴雨表。

永安侯的表情……

怎么也有点奇怪呢?

难道她走神这会功夫,他们换话题了?

议得不是赈灾?

“赈灾无非关乎人、财、物,”

永安侯语调怪怪地:“那夫人详细说说这人财物吧。”

什么!

锦言震惊地睁大眼睛:让她说说人财物?

这不乱弹琴嘛!

……刚才他们不是一直在议这些事吗,干嘛还要让自己详细说说?

合着以为她是录音笔啊!

就算是录音笔,你好歹也得事先按个钮,给个开始的命令吧?

都说完了再让自己复述,有这么玩人的吗?

今天跟永安侯绝对是犯冲!

绝对不应该见面的!

否则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屋里,莫名其妙地就被拖到这里,然后又被问些奇怪的问题……

言多必失!

言多必失!

全都乱了!

“那个,人财物……刚才的章程不都议过了吗?妾身才疏学浅,妄议这些不好吧?”

她弱弱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愿闻其详。”

永安侯甩回四个字,砸得锦言全身冒汗。

那个,他们方才讲什么来的?

该死的任昆!

你以为你真是班主任啊,想哪个回答问题就点哪个的名!

还愿闻其详,愿你个头!

我还不愿呢!姐姐要回去洗先睡了!

心里叫苦连天,嘴上却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

这就是米虫的代价!

这就是米虫的代价!

她反复强调催眠,慢慢平息内心的不情不愿……

在永安侯看来,她面色认真,似在斟酌如何开口,一时也不催促。

“先生刚才讲过了,所谓赈灾无非人财物,这人财物如何调配,要看是何种灾情,何种程度,何种时间介入救灾……”

锦言已做好打算,只讲些空泛的。

“为何要如此?”

这种说法没听过,江先生忍不住开口。

为何要如此?

锦言愣了,这不是常识吗?

身为永安侯的幕僚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是,要故意为难自己?

“灾情不同,人财物自然不同。比如水灾,在最前期的救助阶段,一线救助人员自然以善水者、懂水利者、医者为先,物品除食物外,自然以舟筏、药品、衣物、安置用品等为先……”

我偏不说你们刚才讲过的。

你们说旱灾我偏讲水患!

“这人财物,从灾情救助方面每个阶段各有侧重。从来源上讲,最主要的可分为当地自筹和朝延调拨……”

……

锦言越讲越有种违和感,这是个什么状况?

怎么感觉好象在做报告?

可自己对这个一点不懂,所知的无非就是前世新闻报道中大家都知道的那些泛泛套路。

“上述为妾身的个人浅见,谢谢。”

她结束了这番没营养的报告。

永安侯听得很认真,噢,就是这个道理!

他多聪明啊,马上就想通了——

先生们议的章程很好,但涉及的问题太多,需要调配调拨的银钱器物人手都太多,数额过大,牵涉部门太广,在朝会上商议时势必会有很多人跳出来,用各种不得已的理由推搡,最终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正入神呢,忽然就停了,这就说完了?

与锦言想的不同,永安侯和他的幕僚们的确是经历或知道许多具体的方法,但缺少的恰恰是科学的救助体系,没有形成脉络清晰先后有序的阶段式分责任的赈灾计划。

方方面面全部考虑周全,胡子眉毛一把全抓,会让很多相关部门望难而退,各种借口,互相扯皮推诿。

锦言虽然不懂,她所知的套路恰是个大帽子,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

再经她多年所接受的逻辑训练,归纳整理概括,就条理清晰主次分明,而这个,却是任昆等还不熟悉的。

永安侯眼前一亮,有茅塞顿开之感:

“那夫人觉得这章程所议之事如何上报更妥?”

众人的眼光也刷地射向她,刚才锦言的那番话,不仅是永安侯受益,各位先生也有豁然开朗之感。

什么!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锦言不明白永安侯到底想做什么,但也不愿被动于人,于是微笑而道其它:“侯爷,妾身有一事要禀告,能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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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后头有隔间,再后是永安侯的书房寝室。

任昆他起身向幕僚们示意稍候,引锦言去往后头。

“何事?”

“侯爷,妾身一介妇人,不懂这些政务大事的,心有余力不足。”

锦言陪着小心,打着商量。

永安侯也不知哪里脑抽了,非要问她。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这些朝野大事不是不能让女人知道的吗?

“不需你拿主意,你只需按刚才所说将章程重新拟文。”

永安侯答得干脆。

不行!我又不想当秘书!

锦言心底立马否定了:“侯爷,我只是个内宅小女子,不懂得太多,没法重拟啊。”

“无妨,不懂问先生。”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写,有四位先生帮忙,不明白就问明白。

“学规矩时嬷嬷教过,内宅妇人不能干涉外院事务……”

锦言还是不情愿,不符合自己一贯做事原则。

“本侯没拿你当女人。”

永安侯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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