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走在前头的朱肥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可是他给了我乌龟!”
扶住巷子里的墙壁,稳了稳身形,朱肥肥手一翻,露出一只黑龟壳的小乌龟来。
“靠,一只乌龟,就把你收买了!”
唾了一声,朱大茂高声骂道,“小崽子,你没出息!”
“那老爹,你媳妇儿搞定了没有?我等着新的娘呢。”
朱肥肥面无表情的抬头,质问道。
摸了一把剃的光溜溜,有些刺手的后脑勺,朱大茂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呲牙道,“快了。”
“那就是没搞定?”朱肥肥一边的嘴角斜斜的一吊,冷笑两声道,“老爹,你没出息!”
“臭小子,你别跑,老子抽不死你!”
朱肥肥哪里肯听他,撒丫子跑的飞快。
顿时,苏溪村的小巷子里,便回荡起你追我赶的吵闹声。
眼见他老爹肥壮的身影要追上来,朱肥肥邪邪的一笑。
一扭头,伸手“刷”一声,洒出一把圆圆的弹珠。
紧接着,急奔中的朱大茂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喉咙里迸出“啊……”的一声尖叫。
“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土路中间的一条臭水沟里,溅了满头满脸,甚至还有一两泡绿稀稀的鸡粪,黏到了他那刚剃没几天的头发上,稀拉拉的挂下来。
“儿啊,儿你怎么样……”
朱大娘大惊失色,匆匆的赶过来,扶起朱大茂。
“这,小兔崽子……抓,抓住他!”
抹一把脸膛上的臭水,朱大茂气急败坏的吼道。
翌日早晨。
依旧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苏清婉洗漱完,扒拉了几口早饭,嘱咐天天看家,便提上一篮子野菜,去了隔壁哥哥家里。
推开院子门,便闻到一股菜饭香气,哥哥一家正在吃早饭,木桌子上摆着香喷喷的大葱饼子,金黄的红薯粥,大哥和李蕙云,一边喝粥,一边在小声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却是浓情蜜意的,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恋人。
又仿佛已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夫妻。
而小丫头,正端坐在一边的小木凳子上,双手抓着一张大饼在啃,绿绿的葱花都贴到了她柔嫩的小脸上。
见了苏清婉,抬头脆脆的呼唤一声:“姑姑!爹爹,爹爹,姑姑来啦!”
“丫儿乖,好好吃饭。”
苏清婉笑眯眯的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妹妹来,吃饭!我让蕙云去添副碗筷来!”
苏靖山忙高兴的招呼苏清婉坐下,李蕙云也不待他叫,起身便要去灶房拿碗筷。
“啊,不用不用,都吃过了再来的,不必为我忙了蕙云!”
一把按住李蕙云,苏清婉笑眯眯的将一篮子野菜递给她。
“只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送些野菜来,这些都是我前几天上大茅山摘的,新鲜着哩!”
“哇,这么多!啧,看起来真是水灵!”
嘿嘿一笑,李蕙云紧了紧鼻子道,“看的我都想流口水了!”
“昨儿个中午,我家就是弄的这个吃,拿来做菜可是爽口的很!”
苏清婉笑嘻嘻的说道。
“嗳,妹妹,还是你记挂哥哥!”
苏靖山十分高兴,拉了苏清婉坐在自己身边,和她攀谈起家常来,又让李蕙云去拿些红枣出来吃,李蕙云应一声,麻利的去了。
飞快的就出来了,将一盆洗的干干净净的大红枣子,推到苏清婉面前,李蕙云笑。
“来,你尝尝。”
“这都是自家的树上敲下来的,甜脆甜脆的,今年咱家枣树上,结的果子多!敲都敲不完,嘿嘿。”
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一尝,果然又大又甜。
有一股浓郁的枣香味儿,和大茅山上采下来的那种圆枣子,却是各有风味,这红枣可是好东西,补血的很,苏清婉不由多吃了几颗。
边吃边和哥哥一家人拉些家常,顺便把昨儿个娘亲和朱大娘逼婚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她这是希望哥哥帮忙出出主意!
“什么?娘真是糊涂了,怎么能逼你嫁给那个猪大肠呢!”苏靖山一听,“砰”一摔筷子,面色立即就不好了。
妹妹在他心里,最是重要的,从小便是呵护着长大,而那个猪大肠,根本就配不上他妹妹,他一听这件事,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一想到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可能会成为他的妹夫,他只觉得浑身都是火气!
“哥哥,你先莫急啊,清婉又没有答应的。”
苏清婉赶忙安抚道,“这不是找你商量对策来了吗!”
“哎呦清婉,你可千万莫答应!那个猪大肠,从前还追过我来着,根本就是个死皮赖脸的货色,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了,他们老朱家,拿媳妇儿不当人的,不然肥肥他娘也不能跑了不是!”
撸了撸衣袖,李蕙云有些激动的一拍桌子。
一撇鼻子道,“我李蕙云最看不惯的,便是这种欺负女人的东西了!当初我还嫌打得轻呢,他若再敢来招惹你,我去替你揍他!”
“我揍的他这辈子都娶不了媳妇!看他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敢垂涎我们清婉!”甩甩发辫,李蕙云豪气干云的道。
“蕙云,清婉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你家与朱家本就结了不小的梁子了,但是不要再动手的好!”
感激的望了李蕙云一眼,苏清婉冷静的劝道,“何况,我家情况不一样,我娘亲与朱大娘一向有些交情,你也知道了,我娘那个人最是个重情义的,冲着这层关系,也不好撕破了脸皮,搞得太僵了,那样却是打了我娘的脸子!”
“啊,这倒也是哦!”
抓了抓头,李蕙云讪讪的坐下,两条英气的眉毛,不由的纠结到了一起。
这样复杂的情况,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她向来只习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哪怕会带来一些后患,她也从来都是打了再说!
就比如前几年,她将那朱大茂打到骨折,朱大娘闹上门,少不得她爹娘还得跟着陪不是,又赔了一笔钱,这件事才算过去。
为了这个,她还被她老爹骂得半死,不过你问她后不后悔,李蕙云从来没想过,只嫌自己当初没一拳把那祸害砸死。
这不,祸害她不成,又来祸害别人家的闺女了。
“妹,你可不能为了娘,就从了那个猪大肠!哥哥不想看你受苦!哥哥的事情,不就是个血淋漓的例子吗?”
苏靖山一脸激动的道,“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不会过得开心的,你不开心,哥哥又如何能放心?”
“哥哥你放心啦,清婉自然不会答应的,只不过,瞧娘亲的态度倒是坚决,只怕是要和我打持久战呢。”
叹息一声,苏清婉摇摇头道,“还有那朱大娘,也不是个善茬,想必是不会善摆干休的!”
“哼,还用说,想必是盯上了清婉你的钱!你可要看紧些,莫让她们得了便宜去!”李蕙云提醒道。
“这我知道。”
苏清婉点点头,笑道,“想从我手里刮银子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没有旁的法子,我也回绝过了,他们不死心,由着她们闹腾去,我且拖着就是了,他们总有死心的一日。”
“也对,只要你不点头,我李蕙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绑了你入洞房不成?!”
李蕙云一撇鼻子,放下饭碗,豪气道,“别怕,我和你哥哥都支持你!”
苏清婉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苏靖山已经扒拉完了早饭,将那饭碗一撂,拖了苏清婉起来,往一旁的木工场地走去。
边走边兴奋的道,“妹妹,你看,我正在按照你交给我的图纸,做那首饰匣子!”
“喔?做得如何了?”
苏清婉看着刨的一地的木屑,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部件,心中一动,显然哥哥对这事儿十分上心呢,这一大清早的,就已经开工做起来了。
“嘿嘿,你等着!”
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苏靖山转身进了堂屋,留下一头雾水的苏清婉。
等了片刻,苏靖山就拿着一个旧旧的红绸布盖着的物什出来。
苏清婉惊奇的问道,“哥哥,这是?”
“妹妹你看!”
苏靖山将那红布一掀开,露出一只精致的首饰匣子来。
“啊,做好了!”
苏清婉惊叫起来,捧了过来细看,翻过来掉过去,越看越爱不释手。
只见那只奁盒十分精致,玲珑小巧,是一个缠枝连纹三屉奁盒,表面绘有精美的花纹,龙须、凤翼、雀羽、莲枝等,素雅美丽,周有三道鎏金铜箍,顶盖翻开,便是一个支撑的镜架,能从镶嵌的铜镜中,看到自己那张惊诧的小脸。
三层屉皆可拉开,里面覆盖着柔软的一层丝织物,上面两层结构较简单,最妙的便是最底下一层,分为九子小盒,可以分装梳篦,铜刷,眉黛,胭脂,头花,耳饰等用品,美轮美奂。
在手里掂了掂,只觉入手坚重,颇有几分分量,细瞧只见木质的纹理致密,一看就是上等良材所制,凑近闻了闻,还有一股天然的木头香味,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苏清婉笑道,“哥哥,这是什么木料所制?闻着就是个好的!”
“前儿哥哥和黑皮他们上山,伐到了几棵上好的木材,这个盒子,就是黄花梨木做的!”嘿嘿憨笑了一声,苏靖山那方正的面上,颇有自得之色。
“甚美,简直绝了!哥哥,这比起我在西梁县看到的那些首饰盒子,可不知道精巧了多少倍,若是咱们批量生产,定然能有销路的!”
摆弄着那个精巧的首饰匣子,苏清婉自信满满的说道。
“咳,妹妹,那南山上的木材倒是多不胜数,只是哥哥就一个人,做这个耗时费工,做一个怎么也要半个月的光景,若是要多做,哥哥一个人如何忙的过来?”
摊了摊手,苏靖山有些为难的道。
“这个哥哥就不必操心了,据清婉所知,这附近村子里能工巧匠可有不少,不如开个木工作坊,都他们都召集了来!”
苏清婉唇角弯了弯,很是笃定的道,“他们做些散活,又能挣几个钱?白白浪费了这门好手艺,若是能跟着哥哥干,定然有前途的。”
“可是,哥哥的皮毛作坊,投入甚大,货仓里压满了皮毛货物,这附近村子打猎的汉子,还在不断往这里送皮毛,如今却没有进账,哪里有银子再开一个木工作坊?”
沉思了一会,苏靖山慢吞吞的说道。
原本那个皮毛作坊,都是靠着苏清婉拿的银子在维系着,如今还没有赚到银子,苏靖山心中忐忑,听到苏清婉的提议,更是十分踌躇。
“哥哥没有,我有嘛!我们兄妹两个,何必算的那么清,就算我入股的好了,嘿嘿,我出钱哥哥出力,只要咱们兄妹齐心,一定会好的!”
苏清婉很坚定的说道,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这已经入了秋,清婉相信前期投入的皮毛生意,很快就会红火起来了,但是皮毛生意到底是分季节的,而木工作坊就不同了,一年四季都可以运作,见钱更快。
见苏清婉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十二分坚定,苏靖山也终于点了点头,“那成,若是办成了,都是妹妹你的功劳!”
“这是个好主意啊!嘿嘿。”
在一旁悄悄听着的李蕙云,忍不住凑了过来道,“苏大哥,我那里还存了点银子,你们先拿去用!”
“那怎么成?”
一瞪眼,苏靖山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郑重其事的道,“我不能拿你的银子。”
“咳,你不拿我跟你急,虽然也没有几个钱,好歹也是我一点心意。”
李蕙云执拗的道,“你若是不要,岂非不把我李蕙云看做自己人?”
苏靖山还待说什么,苏清婉笑着扯了扯他的胳膊,“好了好了,既然蕙云有这个心意,哥哥你就别拒绝人家一番好心了,蕙云的钱凑进来,也算她入股一份,日后赚了钱,给她分红便是了。”
“哈哈,还是清婉深知我心!”
拍拍苏清婉的肩头,李蕙云豪气的咧嘴笑道。
此时,朱家茅屋里,却传出一阵一阵男人粗哑难忍的呻吟声。
自打昨儿个回来,朱大茂喝下了朱大娘煎好的药草,便整夜都没有睡好,拉肚子拉了一夜,拉的他脸都绿了。
直到今日上午,肚子里还是“咕噜噜”作响,两腿发软,两眼冒星星,难受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条打滚的咸鱼似得。
“娘啊,那苏家丫头是不是整老子?”
越想越不对劲儿,朱大茂忍不住怒声道。
“不能吧?那丫头不是说了嘛,你这肝脏啊,要排毒!指不定这是在排毒,儿啊,为了你自己个的身子,再忍忍!”
心疼的拍了拍朱大茂的脊背,朱大娘安慰道。
“噗……”朱大茂肚子里“咕噜”一声,放出一个响屁。
“哎呦……不行了,憋不住了……茅,茅房!”
朱大茂屁溜溜的滚下床,夹着屁股,面无人色的往院子一角的茅房里冲刺,那速度快的,简直就像一阵风一样,生怕慢上一步,就要崩出来了。
夹着脚到了茅房门前,却见茅房的门关着,朱大茂伸手一推,发现门从里面拴死了,登时急了,额头上憋出一头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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