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匕首,是小时候母后亲手赠与给他,曾陪伴了他许久的。
那时候她从牢中出来,伤口才稍稍愈合,却意气风发,趁着他不注意便从他腰间将这匕首抽了出来,还以此挟持着他。
再后来,她虽然又回到了宫中,回到了他的身边,她却偷偷地将它留了下来。
他自然也没有问,他一直都想送她一样定情物,只是不知她那样清雅清淡的性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物件。
于是见着她喜欢那把匕首,他自然乐得让它陪伴于她。
再之后,即便自己因为伊墨的事冤枉她不信她,即便在战场之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于她,她心中虽然痛恨虽然失望,可是却依旧将这匕首时时带于身上。
那时候,他便知道,她还是爱着他的,还是不舍得将它扔了去。
可是如今,一年都快过去了,在他承了他的六月飞雪诺的今日,这把匕首,刀身还是那么地精美,刀锋还是那么地锋利,却那么狠心地被她亲手插在他的身上。
阮儿,我们的情,你就是这么对待它的吗?
玳烁颤抖着右手,覆上小腹上的匕首,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右肩上中了他的一剑,即便后来他察觉不对,已经收了几分力。
可是这剑伤依然不轻。
她的脸上已经有些苍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鲜血仍然止不住地往外冒着。
只是,她已经屏住了力气,让自己站稳了身子,不至于倒下去。
她护着自己的伤口,下颚仍然微微地上扬着,脸上依旧是高傲的神情。
玳烁捂住自己的伤口,也立直了身子,忽的便笑出声来,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是越发地明显,说道:“阮儿,你当真不愧是我的阮儿,狠起心来,我都自愧不如。”
秦阮昕脸上的苍白更是明显,肩上的疼痛一丝丝地蔓延开头,蔓延到她的全身,让她渐渐地觉得无力起来。
她冥了冥神,让自己的脚下不至于不稳,说道:“玳烁,你无需自谦,我这样,也是被你逼出来的。”
“被我逼出来的?这百招来,我招招留情,可是你呢,你宁愿自己死了也要杀了我。”
“我说过,你若执意将我留在宫中,便是如此的结局。我们,只会是两败俱伤。”
“阮儿,难道,留在我身边,就这样让你觉得不堪吗?”玳烁眯起双眼,他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情意竟然已经淡泊到如此的份上。
可是秦阮昕却神情冷漠,眸中笃定地说道:“是的,不但不堪,还觉得作呕。我想起你的那些手段,我就觉得,在你身边多待一刻,都异常难受。”
她看着他,知道她说的话会惹怒他,可是她还是抑制住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义无返顾地说道,甚至声调也提高了起来:
“你和你的母后赫连羽,不是一直都想杀了玳皇吗,你母后怪他手段毒辣没有人性,将整个赫连国残忍灭去。可是你呢,玳烁,你的手段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叶城、禹城,那些无辜的百姓,那些兵士,就因为你为杀玳烁,挑起几城之乱而不得不受战争的迫害。你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害得这两个城池变成了地狱一般。
玳烁,你站在那城楼上看着底下战场的时候,看着那些将士就因为你的私心而战死沙场,流血成河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愧疚之心吗?
说到没有人性,你和玳皇是一样的人,既然你那么想杀了他,为什么不杀了你自己?”
“阮儿,难道我在你心中,真的没有了一丝情意吗?”玳烁看着眼前的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的劲也上了一分,拳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秦阮昕唇角一扬,淡淡地笑了一声,说道:“就像我当初说的,这匕首,就是你给我的爱情,它当初虽然伤我,但我仍然一心想留着它。可是如今,我不想留了,你给我的情,我也不想再要了。”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玳烁,匕首还你,我们从此,便天涯陌路吧。”
PS:
今天去看我朋友的爸爸,他生病了,很晚才回来,所以只有一章。联系前阵子亲人生病,突然很感叹,人生无常,各位朋友也要多珍惜自己的身体,多和父母聚聚,祝福你们,祝福我。
楔子 第162章 出了玳皇宫
“天涯陌路?”玳烁大笑了一声,看着秦阮昕,他见着她快马赶来了皇城,他为了精心准备了这个莺骊园,可是如今就换来她的一句天涯陌路吗?
这个女人,她爱着你的时候,即便被你不信,被你百般伤害,她依然愿意等着你,因为你的危急带着二百人就敢闯入蛮夷的大营之中。
可是如今,她不爱你了,便能狠心到如此的地步。
秦阮昕点点头,肩上的伤口扰得她嘴唇都无力起来,她看着玳烁腹部上的伤,她虽然是避着重要地方,不致毙命。
但她肩上受伤,控制不住手劲,这一匕首下去也是不轻。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复而看向眼前的玳烁,抿了抿唇,让自己的气力慢慢恢复一些,说道:“阿楚曾经就跟我说过,若是我心中还有你,这匕首扔了只是徒增悔恨。而从前,我一直放不下去,便也一直将它留着。可是今日,我忽然觉得,它对于来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意义了。”
秦阮昕说罢,也不想再留,护住自己的伤口,转身便要离去,身后的玳烁却冷笑了一声。
她说的几句话,他全然听不进去,可是那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却向另一把匕首插在自己心中一般,他启了唇,缓缓说道:“阿楚?什么时候,你跟他之间的称呼竟如此亲昵了。我还道为何我们之间的感情一丝不留了,原来是你心中另有所属了。”
秦阮昕听着他如此说道,也微微有些恼怒,道:“玳烁,你为何还不懂我的意思。”
“怎能不懂,当初在楚国外山洞里,你便曾答应我。他伤养好之后,你便不再与他过多纠缠。可是结果呢,你却没有离开他,竟还同去了翊云宫。你去遂城之时,他也带着亦家军的人出现了。”
玳烁眉头一松,笑道,笑中却是浓郁的冷意:“楚君亦当真好手段啊,也不知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相向于他。一个楚国无用的王爷罢了,秦阮昕。我可即将是玳国的天子,难道这身份地位还比不得他吗?”
玳烁说到后头,已经越发激动了起来。伤口的疼痛猛地一抽一抽,让他禁不住重重地咳了一声,喉间的鲜血也上涌了出来。
他朝着一旁狠狠地啐了一口鲜血,复而看向秦阮昕,冷冷道:“他有的。我都有,而我有的,他却未必。秦阮昕,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让你留恋的东西。”
秦阮昕听着玳烁的话,心中已然绝望。她微扬着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忽然觉得她此刻并不像刚才那般失落,反而有些轻松了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才真正认识到了面前的男人。
才真正有了放下的感觉。
她依然背对着玳烁,语气也平淡了许多,只是淡淡说道:“他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的,但是,他能给我完完全全的爱与相信。”
“难道我不爱你吗?”
“玳烁。你不会。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在你心中的爱都是可以用利益用物件来衡量的。你永远。都只爱你自己。”
秦阮昕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笑了声,身上的鲜血已经顺着手臂慢慢地留了下去,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她说道,最后的说道:“你好好做你的玳国天子吧,我一定要离开,若是你再要留,便直接让青凛杀了我便是。”
说罢,也不再作停留,咬了咬牙,护着自己的伤口,抬脚往外走去。
身后的玳烁终于没有再拦,他听着她的一字一句,那些话不像之前的,没有明显的怒意,甚至没有深深的冷意,有的只是一种平淡疏远的感觉,好像眼前的女人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那样疏远的语气,让玳烁知道,她要走,是他如何都拦不住了的。
他突然发觉,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他眉头深锁,心头漫上一丝恨意,拳头仍然紧紧地拧着没有松,他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狠狠大声说道:“阮儿,我发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只要今后你踏上楚国一步,我便必然兴兵,踏平他皇都。”
秦阮昕脚下踟蹰了一分,微微闭了眼,吸了一口气,复而又往前走去。
她的眼角,一滴被她努力抑制住的泪,终于溢出了眼眶,划过了她无比平静的脸。
玳烁,这就是你给我的爱。
你不过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早已属于你的物品,你对我的占有,不过只是不愿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侵犯了。
可是,也不管你是否对我爱过。
如今我们,终于是结束了。
这一段感情,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刻骨铭心,更不知道它是否确确实实地开始过。
但是现在,它落幕了。
我不会忘了在莺骊园的那些日子,更不会忘了那一曲箫,那一池涟漪。
不会忘了那个午后,你掠过我的唇瓣,轻轻柔柔地留下一丝吻痕,对我说着我曾经那么沉醉的情话。
不会忘了,在楚国大京,我坐在喜轿之中,喜帘被你一把揭开,你眼角的笑意,那样的意气风发,看着我笑道:“姒儿,让你久等了。”
玳烁,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地希望,那是我们的婚礼。
即便没有了白色的婚纱,没有戒指,没有盖着刻章可以证明的证书,只是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简简单单的一叩首三鞠躬。
可是我依旧多么切盼,我可以嫁给你。
如今,兜兜转转,快要一年的时间,这一切,也终该过去了。
这是我为你流的第一滴泪,也会是最后一滴。
我不怨你,怪只怪这一世太多牵绊,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也只愿,从今往后。
此生,不复相见。
秦阮昕唇角一弯,一抹淡淡的笑意溢出了唇瓣,脸颊的泪滑落了下来,滴到了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脚下再没有踟蹰,坚定地走出了莺骊园。
园外,青凛带着几个青卫还守在门前,他见着秦阮昕护着自己的右肩,那里仍然在哧哧往外流着血。慌忙上前了几步,急急说道:“秦姑娘,你伤势如何,我这就……”
秦阮昕摇了摇头,青凛还是和当初一样,不管如何,眉头都是千年不动的微微皱着。
她记得那些日子里头,他总是生怕她和玳烁之间生了一点间隙,帮着玳烁说话,让她原谅他。时不时又怕自己无聊,便总陪着自己让自己逗乐。
她笑了笑,说道:“无碍,玳烁也受伤了,你快进去吧。”
青凛的眉头便拧得更紧,脚下踟蹰了一分,终于还是转身,招呼一旁的青卫一同朝里头走去。
秦阮昕知道她以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他了,喉间动了一下,声音却还只是轻轻地出了口:“青凛,谢谢你。”
却也不知这句话是否让他听到,他转过头又最后看了她一眼,终究也只是浅浅地扫过,快步跑进了园中。
一旁的云岩也急急跑了过来,二话没有说,便从腰间迅速掏出一颗药丸,让秦阮昕服下。
秦阮昕接了过来,云岩又看向她的伤口,沉声道:“主子,冒犯了。”
说罢,他伸出手,小心地将那处的衣服撕裂些开来。
那血肉早已粘连上了衣服,饶是云岩再小心,可却也撕动了血肉。
秦阮昕咬了咬唇,忍着没有哼出声来。
云岩似乎也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手上的动作很是娴熟,但周围的衣服撕裂开,那道长长的伤疤便显露了出来。
在那道新伤之下,仍然还见着一条触目惊心的旧伤,早已褪了疤,长出了浅浅的新肉。
云岩皱了皱眉头,即便他早已知道,宫主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可是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之身,竟然如此不会保护自己的身体。
之前军营之中她挽起袖口在地域图上写写画画之时,他便曾见着她手臂上有着些许细细长长的伤疤。
如今肩上却也是新伤覆旧伤。
云岩心中狠狠的一紧,手上动作却不停留,从腰间掏出一小瓶药粉,洒在秦阮昕的伤口上。
翊云宫的止血药一向都好得很,只是却不好包扎。
云岩用完药,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秦阮昕身上,掩住他为了给她治伤,不得已撕破了衣服而露出的白皙的右肩,说道:“主子,事不宜迟,先出了皇宫,宫外还有我们的人在接应。你的伤也得赶紧去包扎了为好。”
秦阮昕自也知道这宫里不可再留,免不得玳烁又要生出什么主意,当即点点头,应了一声。
云岩这才去一旁背起玳彻的尸体,带头往前走去。
还没走到宫门口,翊云宫的人已经在宫门外打了起来,见着云岩和秦阮昕连忙赶了过来。
云岩一声令下,翊云宫人护着立马撤出了皇宫。
几十人断后,那些玳烁的兵马终于没能追上来。
所幸翊云宫的马车上便备着治伤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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