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进来。”
云岩听着声音,走了进去,皱了皱眉头,这房间太过昏暗,昏沉的气氛实在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主子,已经安置好了。”
“怎么样?”云岩口中的主子,自然就是这翊云宫的主人,云恒。他收起手中的玛瑙玉簪,看着云岩,虽是问句,语气却平淡得很。
“她会武,眼神对翊云宫的布置很是探寻。原本二小姐性子清傲,如今却凌厉得多。再者,二小姐从来不让人动大小姐的房间,可这一次,我将静王安置在那房间,她却无动于衷。”
“你觉得她不是云姒儿。”云恒说道,话语中提到他的亲生女儿,却依旧神情未动,指名指姓道。
“除了相貌声音这些没变外,其他确实都不一样了。但是,她知道翊云宫暗号是事实,几次想躲开翊云宫追踪也是事实。此次若不是要帮静王找地荨花,想必她是不会来翊云峰的。如果说她是玳三皇子派人假扮,似乎也说不过去。”
“嗯,我知道了。”云恒听罢,却也只是淡淡回道。
“那,宫主要不要见见二小姐?”
云恒眸间溢上一丝冷意,随后又摇了摇头:“明日再说吧。玳烁呢?”
“探子回报,已经在路上了。”
“嗯。”云恒应了声,也不看他,只抬起手在半空中,轻轻挥了两下,示意云岩退下。
云岩也不再说话,低眉拱了拱手,便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黑暗又席卷而来。
VIP卷 第104章 暗潮涌动
可是这种黑暗,对于云恒来说,似乎更为适应。
也许,就像其他人所说的,他原本就是属于黑暗的。
可是,谁又知道,也只有在黑暗之中,他那些不为人知的悲伤,才能更好地掩盖起来。
云恒苦笑一声,复而又看向桌上的画,神情也变得温和地多。
他伸出手试探着抚上画中女子的脸,轻柔地像摸着羽毛一般,只是不论他如何做,这画中的女子却仍然只是轻启朱唇地笑着。
不增一丝,不减分毫,那样的神情,越是明媚动人,便越是让他伤感一分。
那个时候,他未娶她,她未嫁。她清雅孤傲,追求者众多,他费了好多心思才换了她的一个回眸。
时年九月,他赠她一把书香扇,她轻轻一笑,只素手一捻,便舞了一段。那舞中的风华,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说,这舞叫慕情,在她的国家,女子只为心仪的男子而跳。
时光还是那个时光,她一丝未变,他却老了。
云恒的手又握紧了一分,看着画上的女子说道,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凄凉:“凌嫣,她回来了。”
菲儿,姒儿。你最疼爱的两个女儿,为了她们,你愿意断送自己的性命。
可是凌嫣,我呢?
你为了她们甘愿与我天人永隔,我看着她们,无一日不在想着你。看着她们慢慢张开像极了你的脸。凌嫣,你难道不在乎,我心中的痛吗?
云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
凌嫣,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夺回来。
我倾其一生,也只是为了一个你。
这条路。我既然为了你走了进来,便会一直走下去,谁也无法阻拦。
入夜。
练功场上。
翊云峰上,因为地势高的原因,气温低得很。尤其到了夜晚,风更是凉飕飕地刮着。
秦阮昕此时也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裘毛披风,来回度了几步。才走到楚君亦身旁坐到了地上,她的眉头从房间一路走到这练功场地上,便一直没能舒展开来。
楚君亦看着她疑惑的模样,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总是这样,一有了她弄不清楚的事情,便整日皱着眉头。冥神想着。
尤其是进了这翊云宫,这么一个对于她来说陌生的地方,她便更想将它探寻地清清楚楚。
秦阮昕看了一眼楚君亦,他看着自己,也不知在笑什么。当即说道:“云恒不见我们,也不限制我们出入,更没派人监视我们。他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楚君亦浅笑一丝,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即便是事情想不通,一脸疑团解不开的苦恼模样,却依旧美得动人心弦。
他也跟着坐到了秦阮昕的身边。才说道:“这翊云宫算不得大,他想要知道我们的行踪很容易,没必要特意监视。他既然要留我们在翊云宫,定然是别有用意,只不过时候未到而已。只是不知。他要将我们下到哪一个棋盘上。”
翊云宫是个收集情报的地方,安插了如此多的细作在各个宫中。它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觊觎皇权的人来说,都不可忽视。
云恒只要开口,想必要同他合作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却也难免,他自己也是一个想称王称帝的人。那么,一个楚国的静王,一个玳国皇子的心上人。
这两个人在他的手中,也不知他会如何利用。
秦阮昕对于云恒这个人,实在是毫无思绪,她也不顾地上的湿冷,干脆躺了下来,看着天上寥寥的几颗星斗。
这儿离天空如此之近,那些星斗似乎也看得格外地清楚,每一颗都亮得很,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光芒都尽数洒下来,照亮这个山峰上所有的角落。
那些,阴暗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些,秦阮昕很想探寻的角落。
总重要的,是有着她此行要寻求之物的角落。
秦阮昕眸间的神色也亮了些,只看着天上的星斗,径直问道:“那你说,地荨花会在哪儿?”
“我猜不出。”楚君亦摇了摇头,这翊云宫虽说不算大,但是要找一朵小小的地荨花,却仍然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况且,之前芷晴和他的亦家军就曾经闯过一次翊云宫,他也猜不准这云恒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身上有七虫蛊,而且需要地荨花解毒。
如若这样,那么他们此行,想要暗中偷得地荨花,更是难上加难了。
秦阮昕伸直了胳膊,抿了抿唇,笑道:“没关系,就算一寸一寸地找,我也会把它找出来。”
天下,他们所知道的便只此一朵地荨花。而他的病,又是非它不可的。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弃的。
只是,饶是她如此地坚定,楚君亦却偏偏皱起了眉头看着她,说道:“阮儿。我知道你要找地荨花是为了我的性命,但是若因此害了你自己,绝然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万事定要想清楚再做,切不可为了它鲁莽行事。”
秦阮昕听着楚君亦的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明白这些。
只是,这点头之间的敷衍,谁都看得出来。
楚君亦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他的倔脾气,再劝无用,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站出来而已。
阮儿,只要能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那便足够了。
一时间,两个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都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一个盘腿坐着,一个伸展了躺着,气氛安静得很,风便也静静地吹着。
练功场上,远处练功的翊云宫人渐渐地散去,三三两两地走回到各自的房间中,其中却有两个人走到一起交流了几句,便向秦阮昕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近了便发现,跟在后面的那个男子,正是今日翊云峰半山腰上。招招狠手,险些害得秦阮昕坠落山崖的人。秦阮昕记得,他叫云凉。
而前面那个,秦阮昕没有见过,约莫四十出头的年龄,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眉毛浓黑而整齐,眸中倒是看不出几分戾气,反而有着和这翊云宫极其不和的温和之气。
他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衣服。和他年龄相称的胡须和眼角微微的皱纹,便让他看起来比后面的云凉有着更多的睿智和淡然。
他径直朝着秦阮昕两人走了过来,秦阮昕坐了起来。拍拍衣上的草屑,皱起眉头看着他们。
还没等她问出口,那中年男子已经率先说道:“姒儿,今日是云凉莽撞了,我特意带着他来给你道歉。”
“你是?”秦阮昕问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些许的疑惑,又接着说道。“我之前受过伤,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所以……”
中年男子笑了两声,浑厚的声音说道:“你失忆的事,我也知道。这事怪不得你。我是云龙,跟你爹交情很深,你小时候。你爹忙,还是我带你带得多。你一直叫我龙叔。”
“龙叔?”秦阮昕重复了一声,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似乎在努力想着些什么,转而又摇了摇头。说道。“对不住了龙叔,我真是不记得了。很多事都忘记了。”
云龙笑了笑,撸了撸胡须,看着她说道:“没关系,现在你回家了,慢慢地就都会想起来的。”
秦阮昕也跟着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嗯,希望如此吧。今日的事情也不是云凉的错,我失忆后变了很多,他也是为了翊云宫才会出手的。”
“姒儿能这么想,龙叔也便放下心了。只不过,姒儿的武功,也不知是从哪学的。其实翊云宫的招数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姒儿若是对武术有兴趣,倒不如学学翊云宫的功夫。”
秦阮昕点了点头,说道:“龙叔说的是,我也是失忆了之后,从一个乡野武馆里学的,也不知是什么套路。不过如今既然回了翊云宫,自然是应该学翊云宫的功夫。”
云龙笑了笑,说道:“也罢,之前的事便不提了,你就在家里好好住着。时辰也不早了,龙叔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秦阮昕笑着点了点头,云龙看了一眼楚君亦,这才带着云凉离开了。
两人一离开,秦阮昕脸上的笑容便也迅速淡了下来,转而成了探寻的神情,对一旁的楚君亦说道:“对于这个云龙和云凉,你怎么想的?”
“你对于翊云宫的重要,不言而喻。暂且不说这云恒是否还对你的二小姐身份有几分相信,即便你不是云姒儿,对于他来说,也是颗不可多得的棋子。可是今日半山腰上,那云凉却似乎是非杀了你不罢休。”
秦阮昕点了点头,楚君亦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我今日打斗之前,便已经提前表明了我的身份,可是那云凉却仍然杀招过来。我想,即便我真的是云姒儿,他也定是想要我的命的。”
楚君亦看着秦阮昕,眸中已经有了笑意,说道:“所以说,这翊云宫中,人心不和。有人想要你的命,可有人却想留着。”
“人心不和,这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情。”
楚君亦站了起来,说道:“好了,回房间吧,这翊云宫里,似乎比我们想得要复杂得多。”
秦阮昕也跟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屑,回头看了一眼主殿。
那里头住着的人,她没来翊云宫之前还想着要尽量躲着不要过多交集。
但是如今,她似乎对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便和楚君亦一起往房间走去。
今夜,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明日,也许,他就该来找她了。
VIP卷 第105章 熟人
“他要见我?”
第二日午后,秦阮昕坐在房间里头,正在努力想着翊云宫的房屋分布,想画出一张地域图来。
云岩就是这个时候敲的房门,他走了进去,便只径直说道,云恒要见她。
秦阮昕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声,她这名义上的二小姐,与这亲生父亲三年未见。如今,她终于回了翊云宫,他却等到了第二天,才叫属下唤了她去。
云岩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二小姐,宫主在书房里头,请随我来。”
秦阮昕当即也不再犹豫,站起身来,便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主殿。
秦阮昕跟着云岩穿过大堂,再绕过一个走廊,便走到了云恒的书房前。云岩敲了两声门,秦阮昕才听着房中的人平淡地说道:“进。”
云岩推开了门,扬了扬手,示意秦阮昕走进去,便退到了一旁。
秦阮昕当下也没有踟蹰,抬脚便走了进去。
房间装饰地很是简单清雅,两个书柜,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山水风景图。寥寥的几样东西摆在房间,使着这屋子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的感觉。
也许也是因为这屋子的原因,坐在书桌后的云恒,此时在秦阮昕眼中看起来,也微微地有些落寞之意。
她原本以为,像云恒这样的男子,掌管着翊云宫这一个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组织,有着那么多皇室的秘密,心狠手辣逼死大女儿和外甥,又用如此狠毒的药物控制依芸苑的女子。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不像顾骋一样意气风发万般风采,也应该是像玳国将军邵弘那般鹰目戾然,叫人生畏。
但不管是怎样。也总不该和“落寞”这个词染上半点关系。
只是,在秦阮昕看来,她面前的云恒,偏偏却给了自己这种感觉。他应该也不过四十多的年龄,鬓间却已经有些发白。剑眉入鬓,眉眼英气瑞然,年轻时也定然是个风度翩翩的俊少男。只是那双眸子,这么多年的岁月磨砺,已经变得浑浊不已。
在那里头,似乎已经很难猜出它的主人。现在是个什么心性。
秦阮昕走到书桌旁不远,喉间滚动了一下,却不知应该怎么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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