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第一章
第一缕霞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这一片红墙绿瓦上,陆陆续续有各色宫装丽人从永福宫内慢悠悠的走出来。
众人垂眉敛目,当先恭送那位仪态雍容贵气且端庄典雅的女子上了步辇。上了步辇的那人身上的衣饰装束无一不昭示着其尊贵的身份,其正是皇后叶佩兰。叶佩兰虽与许多宫妃年纪相当,但她明显要较其他人稳重许多。
叶皇后略抬了抬手,大力太监稳稳的抬起步辇离去。送走了叶皇后,其他妃嫔们也依着分位陆陆续续的离开。
待离开了永福宫的地界,皇后才对自己的大宫女说,“淑妃身子抱恙,待会儿你替本宫走一趟琳琅殿,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宫女慧真即刻应声,脸色不变依旧随着步辇走着。叶皇后两眼直视前方,平静如常,一路再无半句的话。
琳琅殿内,淑妃沈蔚然将将让大宫女送走了太医,另一名大宫女又进来禀报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来了。半坐在床榻上的沈蔚然半阖了眼,低声吩咐,“请进来罢。”
其实她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今次的请安没法去。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没能够理清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要是真的去了请安,指不定怎么样就露陷了。想想先前的种种事情还有脑子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头便更疼了。可即便是这样,该应付的事情还是一波又一波的来了让她没法子喘上一口气。
想到这些,沈蔚然忍不住抬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便放下了手臂,搁在锦被上。心里再混乱,当大宫女领着皇后的慧真进来的时候,沈蔚然从容的露出了笑容。
慧真在离床榻五步开外处停了步子,对沈蔚然恭敬行礼。余光瞥见沈蔚然脸上有笑瞧着也不是什么大病,便也笑着说,“奴婢请淑妃娘娘安。皇后娘娘听闻淑妃娘娘身子抱恙,心里担忧又因宫务诸多离不开身,让奴婢走一趟,帮着看看淑妃娘娘身子如何,也好教她安心。”
“慧真姑姑免礼。”沈蔚然说着,又吩咐道,“给姑姑掌座。”
谢过了沈蔚然,待宫人搬了绣墩来时,慧真却只堪堪沾了个边,并不敢坐牢实了。
沈蔚然看在眼里,倒只觉得果然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很是懂规矩,却仍笑着说,“皇后娘娘如此关怀,倒教我这个身子抱恙的人觉得愧疚了。张太医来瞧过了,没有什么大碍。”
“张太医言约莫是季节交替,才至于染了风寒,并不多严重,服两服药剂即可。我如何,却无什么所谓,独独是让娘娘挂怀这一件,让我甚觉不安,待身子好透了,少不得是要亲自去凤鸾宫谢谢娘娘的挂慰,才可让我不再愧疚。”
“淑妃娘娘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皇后娘娘只愿各位娘娘们身子都康康健健的。”慧真心道往常淑妃娘娘便不与皇后娘娘多亲近,今次一番话倒很有几分刻意亲近的意味,脸上的笑却一变不变。
又过了不一会儿,了解了沈蔚然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慧真离了座行礼道:“奴婢出来得久了,见娘娘身子没有大碍,奴婢该回去复命了,也不好打搅了娘娘休息,这便告退。”
沈蔚然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仍旧端着笑,道,“如此,我却不敢留姑姑了,只念姑姑慢走。”接着再吩咐了大宫女,“替我送姑姑。”收到主子娘娘递过来的眼神,宫女樱桃会意,行礼告退,送慧真出去。
送走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重新一个人待着的沈蔚然好好的整理脑子里乱糟糟的事情。她必须迅速的明白过来自己的立场和处境才好,否则只怕是要应变不过来。
按照记忆,她本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不只是朝代,这个国家也是她从未曾听过的。
现在是大齐景祐十年,她是景祐帝后宫中的淑妃沈蔚然。当她明白这些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其实是妖吧。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诡异到让她完全无可想象。
彼时她睁眼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宫人的惊呼声道是“淑妃诈尸了。”后来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时才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原主当时已经被太后赐死了。大约便是原主死了而她的魂魄进入了原主的身子这样,于是她重新活了过来。睁眼不多久,她又突然昏了过去,昏过去的时候意识似乎还是清醒的,所以能够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等到她再清醒过来,沈蔚然只发觉自己已经被大力宫人钳制住,甚至她正在被人灌着毒酒。那人手法娴熟,彼时酒已入喉,回天无力。接着,什么都还没弄明白的她不幸的死了。
死前的一刻,只觉得不甘心。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哪怕仍旧是重生在她厌倦的宫廷里,她也一样会好好的活着,可现在,就这么的又死了,沈蔚然觉得真是没法甘心。
如果说那短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让沈蔚然一时半会接受无能,这之后,她再次活了过来,重生在被太后赐死之前、被强灌毒酒之前,沈蔚然睁眼的瞬间唯一的反应便是彻底惊呆了。到了这会儿,她却没那心情在意自己到底是妖是鬼还是什么,凭着记忆知道这一天是原主被赐死的前一天,她此刻好好保命才是正经。
按照记忆,第二天,皇帝出宫去祭拜本朝的历代先祖。出宫前一晚,皇帝翻了原主的牌子。原主入宫即封妃,在同批入宫的人里面也是独独翻了她的牌子,之后诸多赏赐流入琳琅殿,不惹得一干子妃嫔红眼怎么可能。
皇贵妃亦为景祐帝十分宠爱的妃嫔,且为太后侄女。原主的父亲是右相,与皇帝关系亲近,太后和皇帝不对付,是以为了挑拨右相与皇帝的关系加之为自己的侄女出口恶气,便势必要趁着皇帝不在的这一天要了原主的性命。于是,先是陷害原主毒害皇贵妃,再加上宫女的指证,坐实了这罪名,接着来个赐死。等皇帝回了宫内,人都已经没了,要追究也没法子追究。
太后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沈蔚然不想坐以待毙,只能提前谋求出路。最好是趁着皇帝还在宫里,先想办法逃过这一劫。
原先是皇贵妃到原主的琳琅殿小坐,回去之后便毒发了,因为救得及时才没有殒命。而皇贵妃中毒前唯一饮用的便是淑妃宫里的茶水,再加之宫女的招供,这罪名便牢牢的扣到了女主的头上。
皇帝不在宫里,自然凡事太后都可做主,皇后对上太后也讨不了半分好,何况出事的是皇贵妃。皇贵妃比之皇后,地位只低了一点点,“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后想要使力也不能够,不说原主也不是她一派的。至于其他妃嫔皆是乐得看原主如此,而帮她更是不可能。
理清了脑子里的信息,沈蔚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帝王无情,如今的她看得很明白。可这也不影响她什么,她要在这后宫里好好的活下去,争宠的伎俩她会,但她要的不仅是这样。与其守着那不知何时便会失去的宠爱,倒不如借着这宠爱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无可动摇的位置上去。淑妃上面有贵妃,皇贵妃,皇后,德妃、贤妃也要较淑妃高半个头,不得不说这皇帝的后宫还真是充盈。
思绪到底是走岔了,沈蔚然捏了捏眉心,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逃过明天的劫难。想来想去,到底是觉得意图有什么万全的法子是不行了,那么就只能让自己遭几分罪,不过这般倒是能顺便清理一番这琳琅殿内的宫人。原主之所以被坐实了毒害皇贵妃的罪名,便是因为身边的宫女指认,这样的人物要是一直放在身边,她是没法睡得安稳。
这当口,大宫女荔枝领着宫女端了汤药和蜜饯进来了,沈蔚然回神,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并不想喝。她本就没有病,喝不喝都无所谓的,便说将东西放下即可。荔枝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听了吩咐,将汤药和蜜饯搁在了床榻旁的小榻上,便领着其他人又退了出去。
还不等沈蔚然想到什么万全的法子,荔枝又来报说是皇贵妃听闻她生病特地来了探望。原主在后宫里没和谁亲近,这皇贵妃今日特地来探望,对于她来说,这目的不要太明显。于她来说,却是正好,今天来,总比明天来的好,至少今天皇帝还在宫里呢。
“将皇贵妃娘娘先迎到正殿,我稍候便来。”
第二章
让宫女替自己稍作梳妆,换了一身衣裳,沈蔚然这才去往正殿。
原主的记忆里,皇贵妃施夷光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谓之赛似天仙也一点都不过分。艳而不妖,媚而不俗,美而不腻,让一后宫的妃嫔与她在一处时皆黯然失色,能坐稳皇贵妃的位置,除了美貌和有太后撑腰之外,施夷光自是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沈蔚然淡笑看向坐在正殿上首处的施夷光,缓步走去。施夷光瞧见了她,本是无什么表情的脸上便浮现了点点笑意,可谓是一笑百媚生。沈蔚然眸光微闪,至施夷光面前,行了一礼,说,“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施夷光这才起身上前扶了一把沈蔚然,忙道,“淑妃妹妹多礼了,你身子不爽利,没的讲这些虚礼,快快起来。”说着招了宫女上前,将沈蔚然扶着坐下。淑妃不过是初初进宫,恩宠倒不算少,可惜是个薄命的。皇姑姑想要她的命,她又怎么活得过明天?想到这,施夷光下意识的压了压嘴角。
沈蔚然抬眸看看施夷光,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能保命就足够了,要是想撼动皇贵妃的地位是没有可能。何况,能保住性命她都该庆幸了,谁让对方非要她死不可。
她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打算,可施夷光既然走了这一趟琳琅殿,定然不会让自己白走,兴许本该留到明天的打算是要提到今天来了。若是施夷光在她这里中了毒,事情肯定是要查,且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查清楚。
皇帝明天出宫的事情不能耽误,那么,太后照样可以在明天借着这事情要她的命。这般的话,对皇帝的打压,效果只怕只会更好。至于沈蔚然,则不过是两派斗争中间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顺势起了身的沈蔚然也由着宫女扶着她在上首处坐好,施夷光也重新入了座。待坐稳妥,才看向沈蔚然,“听闻妹妹身子不甚舒坦,现下可曾好些了?”
“烦娘娘操心了,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方才瞧着那黑漆漆的药,顿时便觉得好了许多,不用药也完全没有问题了。”沈蔚然慢吞吞的回了施夷光的话,说罢又掩了掩嘴,似有些不好意思。
“良药苦口,妹妹不该如此,没的因为不肯用药拖坏了身子。”施夷光说罢,端起青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待会儿便仔细用药,万万不敢再拖。”
施夷光点点头,又冲身后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接过宫女手中的锦盒,放在茶几上,道,“我这儿有两支百年老参,用来补身子很好,一并带了来。妹妹切莫推却,好好收下。”
既是送来了,沈蔚然稍作推辞便收下。这种佯作姐妹情深的把戏,她也会。皇贵妃这会子做足了亲昵的姿态,恐怕不过是为了明日更好指责于她,她乐得做出这么一副姿态让对方不起什么疑心。
待一盏茶喝过,施夷光才带着宫人离去。送走了这一尊大佛,沈蔚然很明白,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让人将两支老参收好了,沈蔚然被宫女荔枝扶着重新入了里间。
荔枝瞧着汤药已经凉透了,瞧着沈蔚然的神色问了声,“这汤药似乎已经凉了,可是待拿去热一热,娘娘再用?”
“没关系。”沈蔚然说着将汤药端了起来,没有半分犹豫的喝完,放下瓷碗后又说,“我再歇会,你暂且退下,待午膳时分再喊我起身。”
荔枝应声“是”,行礼后收拾了琐碎退了出去。
沈蔚然闭了眼躺着,想着这件事情可有何纰漏之处,又想着兴许会见着皇帝,不免有几分担心。不知道他对原主印象多深,别是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人,不能指望言行一体。只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至少对于皇帝来说,现在的他是不希望淑妃死,那么好歹会愿意保住她。
慧真回了凤鸾宫,和皇后叶佩兰回禀了淑妃的事,不多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妙容又与皇后道皇贵妃娘娘去了琳琅殿。叶佩兰听言,眉心微动,虽是上了心,但并没有旁的话,只吩咐慧真将她新近得来的那盆牡丹端进来。
这株牡丹正是花开得娇艳的时候,大红色的花瓣舒展在墨绿的叶片和褐色的枝干间,明显是被精心护理过。叶佩兰抬手,一旁服侍的妙容便递过了金剪子。此时,叶皇后才提起了琳琅殿的事情,“皇贵妃素来不爱与其他妃嫔亲近,今次竟亲自去了探望淑妃,倒是稀罕得很。”
“淑妃娘娘进宫不多久,也不曾与宫里谁都亲近,奴婢瞧着,许是皇贵妃娘娘觉得淑妃娘娘不错,主动示好。”妙容心知皇后并非真要她和慧真搭话,可也不能闷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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