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想到这些举动都被丫头、曲非看在眼中,不由得脸红不止,被松松握住的那只手便不老实起来——五指并用轻轻掐着东方不败手心。
东方不败察觉女孩的小动作,掌心微疼微痒,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却也没有松手,只笑着看了任盈盈一眼由她去了。
任盈盈看着站在面前有些惊慌的丫头与曲非,心底叹了口气,道:“他是陪我来的……”想了想又加了句,“过去的事,额,不追究了。”说着用胳膊捅了一下东方不败,示意他表态。
东方不败目光从丫头拉着曲非的手上掠过,大度得沉声道:“的确如此。过去的事情今后不会追究的。”
丫头这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竟是主动握住了曲非的手,此刻忙放开垂首站着,不敢去看身边之人的反应;听到东方不败的话,丫头忙跪下道:“多谢教主不罚之恩。”
曲非却是从看到任盈盈在东方不败背上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与沉默。丫头拉住他的手、放开他的手——他都没有察觉,只觉得苦涩夹在疼痛里将整个人都掩埋了。她终究……还是回到了那个人身边,这偷来的三年终究留不住……
丫头跪地拜谢,曲非却站得笔挺如翠竹一动不动,气氛一时有些不太美妙。
任盈盈反握住东方不败的手,笑道:“咱们进去看看师父吧。”
美人师父侧身坐在竹塌上,早已经从窗口看到任盈盈等人走来,大约是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他看着来人,细长的双目不由得眯了眯。
任盈盈拉着东方不败的手站在门前,想了想小声道:“人家都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也知道我爹的情况……只这么一个师父……你可要好好对待呀。”说着殷切得瞅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眉目舒展,笑道:“你放心。”
任盈盈也不知道为何带东方不败来见美人师父会有些紧张,但是听到东方不败说这三个字,竟觉得一颗心真得缓缓落到了实处。仿佛只要他说了“你放心”,那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能让她不放心的了……
东方不败伸手轻抚女孩鬓角,凝视着她柔声道:“此处也算是你的故居,你可要四处看看?”言下之意,是要与美人师父单独一谈。
任盈盈本来还想怎么找借口开溜,听得东方不败问询,便点头道:“那好,我过会来找你。”说着,看东方不败独自进了房中。
曲非与丫头看任盈盈没有进去,便也守在外面。任盈盈看了一眼因着曲非在侧还有些不自在的丫头,又看了一眼一旁垂眸不语的曲非,细白的牙齿咬住下唇,轻声道:“曲非,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丫头忍不住抬头去看任盈盈,任盈盈向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意。
曲非跟在任盈盈身后走到竹林旁,谷中人物祥和,林中鸟雀见到人来也不躲避,还有雀儿蹦蹦跳跳在二人脚边,歪着小脑袋打量。
任盈盈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一竿翠竹,低头看着脚下刚刚冒尖的青草,有些犹豫下面的话该如何开口。正在踌躇之际,却听到曲非比往常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盈盈……”短短两个字,蕴含了太多不确定的情感,“……你是要回去了,对吗?”
任盈盈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般得长舒一口气,“我正愁怎么开口呢,小非子你真是善解人意。”顿了顿,看着曲非绝不能称为“喜悦”的表情,她的声音轻了起来,慢慢道:“对不起,当初你们帮我逃到谷中……我……我这么一走了之……”
曲非看着任盈盈歉疚的模样,不知怎地却微笑起来,那笑容像极了十数年前黑木崖上的十四岁少年,干净清澈。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揉一揉任盈盈的头发,却终究没有放下手去,只是望着她认真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们。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你想要过怎样的日子,不用对我们歉疚;就像是我们想要留在谷中,你也不会对我们心怀不满一样……”
一席话说得任盈盈泪盈于睫,只是咬牙盯着那一片翠绿的竹叶,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何其有幸,能有这样宽容待她之人……
曲非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此刻有些慌乱道:“你不要哭……我……我……”但是他向来讷于口舌,情急之下更不用说去哄人了,倒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任盈盈深觉不好意思,瞪眼道:“谁说我哭啦?”眨巴眨巴眼睛,硬是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吸吸鼻子吼道:“我这是替你担忧——你一辈子留在谷中,怎么娶媳妇?!不娶媳妇怎么帮曲老头传宗接代?!不传宗接代曲老头说不准又要来本姑娘这哭!”她看着被吼得不知所措、面红耳赤的曲非,心中难过,继续道:“你和丫头既然商量好了要一起留在谷中……那……”
她低下头去,明知对方的心意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残忍,因此犹豫再三,只道:“你们俩帮我多照顾着师父些……你们俩,你们俩……”
曲非只是口中讷讷,心思机敏其实不再任盈盈之下,自然知道她话中意思。若是任盈盈当真言明,曲非只怕要煎熬一生在这承诺里,只是她到底还是顾念曲非心意,他便应道:“自今日起,我便与丫头算作你师父的记名弟子,会好好照料他的。你……不必担忧……”
任盈盈话到嘴边,看着曲非努力镇定自若却依旧惨白的面色,终究不忍直接说一句“择日与丫头成亲”。就像是曲非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人生,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规划别人的路呢?想到此处,任盈盈笑了一笑,因不知该怎么面对曲非此刻的样子,就侧身假作在看另一侧的鸟雀,孰料一转身就对上了东方不败的视线——
他与美人师父相对坐在榻上,正从窗口牢牢盯着竹林这边,视线黏着在任盈盈身上,显然将方才她与曲非的情状尽收眼底了。
任盈盈撞上东方不败的视线,竟不由自主得离曲非远了一步,反应过来时又有些羞恼——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抬头对曲非道:“我的话说完了,我先去看师父啦……”说着,快步从曲非身边走过去。
曲非低声答应着,默默站在竹林旁,一动不动。女孩走过他身边,散发着芳香的柔软衣衫拂过他的臂膀,带起阵阵甜蜜的怅惘……
这样的气息,这样的触动,从此再也不属于他了……不,他何曾拥有过呢?
曲非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空空如也,良久,一滴滚烫的水珠砸落下来……
任盈盈走入房中时,东方不败与美人师父各自捧了一盏茶,相对不语。她皱着眉头将东方不败手中的茶夺了下来,轻声嗔道:“你在吃药,冲了药性怎么办?”
东方不败含笑看着她将茶杯放下,眸中光泽一闪一闪的,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美人师父细长的眉目中也弯了起来,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慢慢放了下来。
任盈盈手被握住,在师父面前不由面上作烧,挣了几下没挣脱也就厚着脸皮乖乖坐在东方不败身旁。美人师父医书高超她是知道的,只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让美人师父为东方不败看一看……只是,一来平一指当着神医之称,下了断语,万一美人师父诊治之下察觉东方不败果然……因此阻拦她可怎么是好?二来她没有先与美人师父沟通好,万一美人师父直接告诉东方不败实情怎么办?因有这两条,任盈盈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想着下次先单独与师父说好,再带东方不败来一次……
任盈盈与东方不败在谷中用了午膳。只是美人师父向来寡言少语,丫头对着东方不败难免拘谨,曲非一直面色不佳,一顿饭下来竟是只闻杯勺举箸之声,不闻人语。任盈盈也察觉了东方不败这台天然制冷器的巨大威力,因此吃完饭就牵着他告辞回去喝药了。她与东方不败回了别院,却留了谷中三人一个不眠夜。
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曲非立在白日与任盈盈说话的竹林旁,呆呆出神;丫头却蹲坐在房门前,抱膝托腮,默默望着悄然而立的曲非。美人师父坐在竹塌上,从窗口望出去,将二人情状尽收眼底,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望月长叹一声。
空山寂寂,草色青青,一生是这样漫长,可是在遇见某个人的瞬间,便既是开始也是结束了。
正所谓: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会告诉你们今天有二更么【奸笑遁走继续码字……
☆、此生免别离
此生免别离
东方不败与任盈盈回到别院,迎面就见一个矮胖子点头哈腰笑着奔了过来。
只见这矮胖子晃着硕大的脑袋,嘴上一撇鼠须随着脸上的笑一颤一颤的,很是滑稽——不是神医平一指却是哪一个?!
任盈盈很是吃了一惊,她在少室山下听了平一指给东方不败的诊断后,惊痛之下未及细问,隔日这厮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她顾忌东方不败知道病情,也不敢大张旗鼓着人去召唤他来,不想这人不声不响得又出现了。她有些担心地瞅了一眼东方不败,见他面色如常,只是眉心微皱,似是对平一指如此形态大为不满。
“平一指,你怎得跟到函谷关来了?”任盈盈走到东方不败面前,向平一指使眼色,怕他言语中露了端倪使东方不败疑心。
东方不败看她挡在自己面前与平一指说话,知其心意,既觉温暖又感怜惜,只笑着摸了摸她头发。
平一指脸上的笑更谄媚了几分,“教主大人传召,小的自然星夜奔驰而来……星夜奔驰而来……”其实他是被日月教中人士在河北一家赌场绑了起来,捆在马上,连夜运过来的。
东方不败哼笑一声,道:“你倒是机灵。”
“是是是。”平一指连连点头,突觉不对,又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显得分外慌乱。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大步走入正堂,在当门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意得挽了挽衣袖,睨着平一指道:“你医术高超得很,且来给我瞧上一瞧。”
任盈盈大惊,忙看向平一指,皱眉摆手急切示意他决不可吐露实情。
平一指此刻哪顾得上看任盈盈,背着小药箱一溜烟跑到东方不败面前。只见平一指将簇新的脉枕垫在东方不败腕下,知道此人喜洁,取了一方白帕子隔在自己手指上,粗粗诊了一回脉。
任盈盈目不转睛得看着,不知东方不败为何连夜传召平一指来诊脉,难道是他察觉了什么?却见东方不败半阖了双目,姿态闲适,并不像是察觉自己命不久矣的样子。便在她左思右想之际,平一指已经收回手指,笑道:“教主大人身体无恙,前些时候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好好调理数日,便可痊愈。”
东方不败眉毛轻挑,也笑眯眯道:“是吗?那不知道就脉象上来看,何日是我寿终正寝之时啊?”
任盈盈一颗心跳到了喉咙眼。
却见平一指一下子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讪讪道:“教主身体康泰,至少还有四十年阳寿可享。”
任盈盈不由得长嘘一口气,真看不出来,这平一指演戏演得这么有水准。
东方不败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他漫不经心得将挽起的衣袖放下,瞟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平一指,慢慢道:“是吗?不知道神医你前番是怎么对小姐说的?”
平一指小腿肚子一阵抽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颤巍巍道:“这个……这个……”慌乱之极。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汗如雨出的模样,招手向已经看傻了的女孩柔声道:“盈盈,过来。”
任盈盈已经隐约察觉这平一指有古怪,却怎么也不敢想究竟是什么……真相近在眼前,太过巨大的惊喜却让她不敢相信,只怕是镜花水月一场……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走到他身边去,由他握住了手。
平一指跪在地上,想着东方不败冷虐的性子,当日骗了任盈盈只想着山高水远江湖不见,谁知道一入赌场无法抽身终究栽回来了——如今是生是死关键还在任大小姐,一着不慎,老夫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横下心,一咬牙,平一指冲着任盈盈连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大人大量,我前番骗了小姐——实在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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