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苏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要给我放几天假么?”
楚云铮的手就落在了她头上,“为人妻的人,哪来的这一说?”
“那就是跟你一道出去?”苏晗想想,也很好啊,就当夫妻旅行去了。
“过些时日,我要去山东查访民情——这两年,那边乱的很。”
“那不是都察院的事么?”听说是公事,苏晗就严肃了几分,“况且,我如今是深居内宅的人,跟你出去,怎么说都说不通。”之后,就显得有些沮丧,“行不通的事,拿来和我说什么?让人空欢喜一场。”
“不急,我想想法子。”他握紧了她的手,“我若出门,你留在这府中太危险,怎么也得把你带上,或者找个由头,让你到外面住下。”
在这府中太危险?苏晗脸色一肃。
他语声浸染了夜色寒凉,“太妃,云铭,即便我在府中,你日常也要多加留神。”
苏晗轻轻嗯了一声。不解他们一家人到底是为何走到这种地步,只是他只是陈述事实,却无意说出原因,也只得把疑问埋在心底。
“秦朗的事,也快有眉目了。届时,随你的心情,见不见都可。”
听到那个名字,苏晗有些没来由地想笑,“自然要见见,总得让他有始有终。”
楚云铮又道:“还有你姐姐,如今被降为嫔,也随你,想见,随时可以进宫。”
“她啊……”苏晗认真地思量片刻,“也要见见,最起码,应该问问是怎么回事,看看她究竟是演戏的还是看戏的。”之后,莞尔一笑,“姐妹,自然还是要走动的,这样,我娘才能放心。”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房里,苏晗第一件事自然是解决温饱问题,命小厨房做了几样下饭的小菜,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
吃罢饭梳洗之后,苏晗看着晚香跟在楚云铮身后进到寝室,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眉峰轻蹙。
楚云铮忍下了笑意。自心底里,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他是应该感谢晚香的。但这晚香又是他必须要谨慎对待的人,稍一出错,床上那小东西怕是就又要炸毛了。当即便命晚香下去,自己动手,宽衣就寝。混来混去,混得连个服侍的人都没了,他这样想着,唇角便上扬成了愉悦的弧度。
随后,他说道:“你若心里不自在,就把她换掉。”
苏晗就撇了撇嘴,“为什么是我?她看着顺眼的又不是我。”
“这是你的分内事,自然要你来做。”
接下一个小匣子,立马就有了分内事了,那也不后悔,这是她应该得到的东西。转了转眼睛,她逗他:“现在这个是看你顺眼,那你有没有看着顺眼的?没关系,跟我说说,这点好处我还是能给你的。”
“还真有。”他把她拖到怀里,邪魅地笑着,“这大事小情,在加上我这个人,都交给你打理,如何?”
她指责道:“你娶的是王妃好不好?不是苦力!”
“说得对,这苦力,怎舍得让你做。”他笑着一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这家伙就是一条狼,她现在貌似只有被扑的份儿。
“你……你等着……”她气喘吁吁地宣布,“早晚我加倍讨回来!”
“求之不得。”旋即,室内便响起了他清朗的笑声。
第五十九章
周身暖融融的,熏香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浅浅的香气。苏晗满足地笑一下,把手臂收得更紧,身体趋近那方温暖。
自小她就是这种习惯,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被子两用,一半盖着,一半抱在怀里。不是身体觉得冷,是来自宿命的那份孤独,让她惯于在最放松的时候寻找一份依靠。
脸颊碰触到他的胸膛,睫毛抖了两下,醒了过来,支肘,细细地看着他。
沉睡中的男子,眉宇舒展,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孩子似的,好看,无辜。
手指极轻地落在他容颜,细细描画。落在他唇角,脑海便闪现过他笑起来风情的线条。
院子里响起侍女走动的脚步声、低语声。他该起身去上朝了。
她俯身过去,轻吻他唇畔。
他眉头微动,抬手扣住她肩头,微微侧头,寻到她的唇,吮吻,意识也随之清醒过来。
苏晗笑着推他,“该起身了。”
“嗯。”楚云铮坐起身来,捏捏她的鼻尖,“你再睡会儿。”
苏晗躺好,把他那一半被子拥在怀里,蜷缩着身子,嗯了一声。
他出门之前,给了她一记热吻,语声漾着暖意,“想我了便去银安殿找我。”
苏晗就咯咯地笑。她才不至于黏人黏成这样。
上午,听红玉说,利文沂正忙着清算账目,脸色格外的不好,待下人也是恶言恶语的。情绪差,是因为被夺去了差事,还是因为账目的事呢?她想,几日后就见分晓了。
总管楚长安听说了苏晗主持中馈的事情,便过来询问一些眼前要做决定的事情。
楚长安三十来岁的样子,身形清瘦,穿戴、举止都显得利落干练,一双眼透着圆滑世故,进门就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言行间一丝不妥也寻不出。
苏晗坐在三围罗汉床上,面前摆着清茶、核桃、糖炒栗子。核桃是她今日想吃的,栗子则是楚云铮吩咐人给她去街上买来的。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楚长安两眼,便问道:“何事?”
“回王妃的话,有几件事还要您定夺。”楚长安一句累赘的恭维话也无,只说重点,“二夫人前昨日张罗着要将后花园重新修缮一番,细细吩咐了属下诸事该如何筹备,现下,王妃看——”
王妃、二夫人、三夫人——苏晗皱了皱眉,这称呼真别扭,可三兄弟这情形,也只得这般胡乱称呼着,喝了一口茶,问道:“后花园有何不妥了?”
楚长安回道:“听说是围墙有了缺口,不甚雅观,多处围栏也该拆旧换新,另外,二夫人说,亭台水榭、花色品种也太单调了。”
苏晗语声没有任何迟疑:“围墙不上,围栏换新,没有另外那些事。”楚云铭和利文沂常年住在后花园,他们当然是看着哪里都不新鲜了。
事情不是不办,办一半,刚刚好,就没驳了谁的面子,又能让某些人说不出什么来。楚长安笑容中就多了几分恭敬,又道:“三夫人说要把练功房拾掇出来,先前二夫人不准,今日又和属下说了说。”
苏晗点头,“可行。”利人利己的事情,她最喜欢做了。
“二夫人命人吩咐属下,说要让院子里的人去给太妃采买一批新茶、几样贵重的银器,要从账房支取纹银……”
苏晗拿在手里的核桃被她用手捏开来,发出一声响。
楚长安因此发现了女子会武功的一样不同之处——没那么娇贵,不用吃个核桃还要让专人小心翼翼地砸开,话也因为这一错神而顿住了。
“不准!”苏晗看着发黑的核桃仁儿,蹙了蹙眉,信手丢在了一旁的白瓷碗里,“这是我的分内事,自然该由我来张罗。”所谓新茶,所谓贵重的银器,价钱都是没个准数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借机用支取的银两填补账目上的亏空?
“属下明白了。”楚长安欠一欠身,躬身退下,心里很是愉快。和王妃说起什么事来,就像是和王爷说话一样,能干干脆脆地给出回复。哪像二夫人那般,什么事都要绕半天圈子,再旁敲侧击一番,着实让人起急。
之后他就忍不住笑起来——王妃为人处事可不就是男人般的性子,他怎么给忘了,如今这王妃,是当初女扮男装、带兵杀敌的兵马大元帅。念及听到的原来将军府的一些事,很快释然——说到底,那时王妃是被不争气的兄弟散尽了家财,又不是她挥霍掉的,这府中又没安乐侯苏陌那样的人。
再说了——他心头一动,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为官之人,有几个不是听到的是一个样看到的又是一个样?包括自家这位王爷,不也有诸多外人所不知的事情么?由此,回前院的步子也就愈发轻快起来。
房里的苏晗一心一意地对付着核桃和栗子,一粒粒剥开来,分别放在填白瓷的碗里,之后吃了几颗,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满地看着她的翡翠,就无奈笑一下,把两个碗递给她,“你去和红玉她们吃吧。”
翡翠便笑起来,“知道就好,栗子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您喜欢吃的话,晚间我让厨房给您用这两样做两道菜。”
“好啊。”苏晗对红玉和翡翠摆摆手,“不用整日陪着我,又没什么事,得空儿就回房睡觉,出门去别处转转也行。”陪嫁的丫鬟,当然要疼着护着,对她们发脾气是免不了的,该给的好处也是不能少的。
随后,目光无意一瞥,看到晚香的身影在门前闪过。今日她穿了一袭粉色,那颜色极浅,近乎白色,却又透着娇柔,发间只有一簪一钗,耳间也无坠饰。
“这人看着……”红玉也看到了晚香,随后迟疑地看向苏晗,“穿着打扮这样素净,怎么跟您平日里有几分相像呢?”继而,又是笑,“兴许真应了您那句,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
翡翠便剜了红玉一眼,“我怎么不这样,你怎么也不这样穿戴?”
红玉仍是笑笑的,“我也有些奇怪呢。”
“这样倒真有些意思了。”苏晗目光微闪,笑容狡黠。没凭没据地就把人打发了,她怕是真会落下妒妇的坏名声,倒不如作壁上观,等到晚香现出端倪再行事,也就是顺其自然了。否则,不说别人,只一个楚云铮就会抓着这件事打趣她一阵子。
午间,楚云铮命侍卫回来传话,说是不回来用膳了。苏晗独自吃罢饭,漱口、净手之后,他便进了门,道:“换上男装,随我去趟护国寺。”
叶无涯现在就住在护国寺。
苏晗闻言很高兴,当即命红玉取来旧时的男装,里里外外收拾整齐。走出院门,就见轿子停在外面,当即会心一笑,和他上了轿子。
楚云铮没有苏晗的好心情,反而显得有些不悦,“也不知什么事,你师祖三催四请的,要你我同去。”
想到成傲天被两个徒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苏晗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想来是没人气着他,闷得慌了。”
“他追着无涯到了护国寺,还怕没气生么?”楚云铮敛目看着苏晗,片刻后就漾出了笑,带着几分戏谑,手飞快地在她胸前扫过,心里在想什么,不消言明。
“混账!”苏晗横了他一眼。
楚云铮却更愉快,坐姿愈发放松,手臂环住她的腰肢,“不过是你给了我一份意外之喜,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苏晗打了他的手一下,低声宣布:“那你以后不许乱碰了,权当没有好了。”
楚云铮挑了挑眉,又勾唇浅笑,“这就太难为我了。”
苏晗拿他没辙,转而又笑,“活该你被师祖烦。”
两人一路笑闹着,到了护国寺,已有僧人在门前等候,见到楚云铮,双手合十,“王爷这边请。”语毕,在前引路。
楚云铮随在僧人身后,负手而行,黑色阔袖锦袍,金色镶饰,即便在这远离红尘的清修之地,一身冷凛、贵气亦不折损半分。
身披袈裟、长须飘然的方丈迎出禅房,双手合十,第一句话却是:“王爷前来接令师尊、师兄到王府小住,辛苦。”
楚云铮则道:“师父、师兄独爱大师烹制的清茶,本王如何能请得动,大师辛苦。”
方丈眉一敛,竟显得有几分沮丧,“王爷里边请。”之后,转身去往别处。
苏晗忍着笑,忍得极为辛苦。想来是那对师徒把方丈烦得够呛,才把方丈弄成了这副样子。不,方丈要烦也只是烦成傲天——他与叶无涯是忘年交,每次参禅论道能够不眠不休,没道理会盼着叶无涯早早离开。
方丈的禅房内,陈设极为简单。
成傲天坐在蒲团上,正从面前的矮几上端起茶来。
叶无涯就坐在他对面,仍是一袭白衣,手指轻捻的佛珠,神色平宁,垂着眼睑。初一看,似是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细一看,又是任何情绪也无,似是方外之人,六根清净。
他是有着几分佛缘的,只是他说,这道佛门,入与不入并无不同。苏晗认同,不过是个形式的问题。何况,其实叶无涯还没有真正地开始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他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参禅悟道是一回事,究竟怎么度过一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成傲天喝着极好的茶,心里仍是平静不下来,原因就在于对面的那个徒弟。之前数年,他看到叶无涯就是一肚子火,二话不说就往外撵。现在,他是想着把这徒弟拎回去,帮他管理门户,这厮却是赖在了这里,如何也不肯走。当师父的整日追着徒弟跑,这日子太凄惨了,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师父。”
“师祖,师父。”
楚云铮和苏晗分别见礼。
叶无涯抬了抬眼睑,瞥过两人,又敛目,漫声道:“来得正好,帮大师送客。”
成傲天就把茶盏摔在了矮几上,拧眉道:“来得正好,帮我把这厮弄出这道门。”
楚云铮和苏晗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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