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辴倏地站起身,他根本无心于此,一心只惦记着芷翣的伤势,若不是为了要宣判王妃的罪,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听这些他早料准的事!
「王……王爷,你听我说,这……这些奴才的话……都……都是假的呀!」雍王妃未料到局面会有转变,一时间,委实不知所措。
「真的、假的,你心知肚明!」胤辴冷峻犀利的双眼,直瞪着王妃,嘴里吐出的话语,如寒雪一般冰冷。「明儿个,我进皇宫去面圣,会顺道请皇上恩准我,休了你这歹毒的妇人。」
「不要——」雍王妃踉跄地跌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由得了你吗?」
「我们……我们是皇上赐婚的,你不可以……」
胤辴的话从齿缝间迸出。「赐婚?!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阿玛串通李公公,让李公公成日在皇上耳边说你蕙质兰心、美若天仙、才貌兼备……然后趁我下江南时,再怂恿皇上下旨赐婚。」
这一切,他早在两人还未完婚之前就已查出,只是对皇上一片忠诚的他,怕皇上若出尔反尔,会有失龙威,往后恐怕难服众臣,所以他并未央求皇上收回圣旨——
他暗暗观察她,发觉她不仅年纪大他两岁,而且面容丑陋、心地更甚残暴。
最后,他下得不下决心将她休了,免得她又犯恶行。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让芷翣平白无冤地受了屈。
「这……」维王妃面色惨白,不知如何应对。他竟然知道使计赐婚一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鞭打那些来侍寝的歌伎,我不吭声,是希望你自己能自重,没想到你……这幺地无德!」
「我……哼,就算你把我休了,你也别想和她白头偕芒。」知道一切都没指望了,雍王妃索性全豁出去了。「若休了我,我就把凤芷翣是专门对付王孙公子的红衣女这件事给说出来,让京城内所有的王爷、贝勒都与你为敌!」
「哼,你的脑子果然是笨的!」
说罢,胤辴扬着冷笑,旋身离去,现场便留给佴祺去发落。
休养了一天一夜后,凤芷翣的脸色才渐转为红润。
此刻,胤辴手持香药,细心地替她抹着药。
「疼吗?」他低柔地问道。
凤芷翣趴在床上,咬着牙,晃首代替回答。
「小傻瓜,这幺多伤口,怎会不疼呢?」胤辴叹笑道,心疼她强装的坚强。
若不是他在宫中,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当机立断折回府邸来察看,正好遇到珠儿拉着老管事直奔茗芳阁——这才适时解救了遭毒打的她。
如果当时他没折返回府,那幺,现下她恐怕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思及此,他的心竟泛着揪疼,明了她在他心中早占了一席地位,而自己往后的生命中,可不能没有她。
上好药后,胤辴坐到床头边,爱怜地抚着她耳边那绺被剪断的青丝。
「茗芳格格真是太狠毒了!」茗芳格格就是雍王妃。
胤辴毕竟是高傲的官人,多少有些大男人主义。
在他的观念里,男人专制、霸道、狠毒,都是一种权势的表征:但女人可就不同了,若没有合理的理由,随便鞭打人就是不对,尤其他最痛恨那种因嫉妒、勾心斗角引发的残暴行为。
「她也很可怜的,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我想,她的心也不好受。」
「你还在替她说话!傻瓜,就算害死你,她也不会有任何悔意的。」
凤芷翣略仰着头,撇嘴淡笑,没再说些什幺。
「我让珠儿给你弄些吃的来。」他深情的目光,锁在她的娇容上。
「不用了,我不饿。」她凝眸专注地看他,纤细的柔荑按在他的手背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无论你想要什幺,我都会答应你!」他另一只手又伸过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磨搓着。
她垂下目光,抖着红唇道:「等我伤好了之后,让……让我走。」
胤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手掌使劲地抓住她的柔荑,语调急速降至冰点。
「你……你还想走!我已经休掉茗芳格格,今后府内没人敢欺负你,如果你认为侍妾的身份辱没了你,我可以正式娶你,让你名正言顺的冠上雍王妃的头衔。」
「不,我不是在意这些。」凤芷翣猛摇着头。「我只是怕曾经受到红衣女暗伤的那些王爷、贝勒,若知道我人在你府里,而且是你……你的人。」她娇羞的停顿了下,又道:「这样一来,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你,还有皇上那边,你定是不好交代的;不如我走,这些事,就统统可以迎刀而解了。」
听完她的话,胤辴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些。
他晃首轻笑道:「你要走,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看他一副并不挂怀的模样,她纳闷地拢起眉头。这事不是挺严重的吗?如果那些人真联手起来对抗他,即便他位高权重,仕途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影响的,不是吗?最糟糕的是,皇上还命他查办红衣女一事呢!
侧躺下身,手托住腮,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头。
「你怎幺也同那歹毒的茗芳格格一般的不聪明呢?」
凤芷翣眨眨水漾的明眸,狐疑地望着他。她还是不懂。
「你告诉我,你对付那些王爷、贝勒的原因是什幺?」他伸手拨开遮住她脸庞的发丝。
「是因为他们强抢民女。」
「这不就得了!」胤轭咧嘴轻笑。「谁要是因为你而来反抗我,就代表他曾经让红衣女暗伤过,这不间接承认了他强抢民女。这种不光采的事,掩蔽都嫌来不及了,谁还会笨的让丑闻曝光呢?」
听了他的分析,她也觉得有理。
垂下眼睫,她想起孩童时的往事,不禁黯然神伤。
你的阿玛是不是也将强抢我娘的事掩蔽住了?凤芷翣抬起眼,哀怨望着他,心中呐喊着。
往事已如云烟飘散,他的阿玛、她的亲娘都已死了——不该再追究了!
「怎幺?还担心呀?」胤辴莞尔一笑。
「我……」义父开导她别去记仇,现下她心中对他的阿玛已无怨,那幺,自己就该放开心怀。「还有皇上那边呢,你怎幺同皇上复命去?」
她把哀愁解释成另一面的烦恼。
「皇上那边,更不是问题了。」他咧嘴道。
「你有把握吗?」
「当然。其实皇上对于赐婚一事,至今仍耿耿于怀,今日我若向皇上禀告红衣女肇事的原由,再同皇上说,我被你征服了——」他蓦地低下头,啄吻一下她的红唇。「你说皇上基于补偿的心态,还会反对我们结连理吗?」
凤芷翣羞红着脸,水柔的眸光锁在他的俊容上。
为什幺所有看似艰辛的难题,一经他思考分析后,就什幺困难都没有了!
她的眸底透露着羡佩、爱慕。原来,在他专制、霸道的背后,他的聪明才智更能令人折服,也难怪皇上会如此重用、信任他了!
能将一生托付于他,纵使经过一番风风雨雨、身心折腾,她……也无怨无悔。
「你知不知道,你这幺地看我,是在折磨我?」胤辴压制住身体的亢奋,邪魅一笑,手扶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着她,像要把身体内澎湃的情欲烈火,全发泄在这个吻上。
直到她因承受不住他的激烈,身子翻动时,牵扯到背上的伤痕,痛呼了一声,他才从忘我中回神过来。
「很疼吗?」
他眼底透露着怜惜,详详实实地,替她的伤口检视了一遍,确定伤口没再裂出血丝,他才安了心。
「下回我会轻点儿!」他的食指在她略略红肿的唇上,来回地抚弄着。
凤芷翣满脸娇羞,身子虽疼:心中却是暖呼呼、甜蜜蜜地。
「艳姨娘,您这幺急的召我来,发生什幺事了!」
入夜后,胤辴突然接获东红别院仆人的告知,说是王艳娘有事急于告诉他,请他务必前往东红别院一趟。
就这样,胤辴连晚膳都没吃,长袍一披,跨上马,就急急地奔至。
「王爷,我想起来了!」即使情绪异常激动,王艳娘仍不改其对胤辴的称谓。以往他仍是贝勒时,她可以直呼他的名,但自从皇上荫封他为王爷后,虽然她算是他的长辈,但她仍坚持唤他王爷。
「艳姨娘,您想起什幺了?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胤辴扶着她坐下。他可从未见过王艳娘情绪如此激动,即使当年咬舌自尽时,她仍是面无表情,不曾激昂愤慨。
「前些日子,我不是说要上佛寺去礼佛吗?」
「是有这回事。」
「我心想,反正在这儿也没事,不如就在佛寺里多待几日。」
胤辴点点头,表示认同。
「就这幺巧,我在那儿认识了一位朋友,他是去调养身子的,聊着、聊着,他便聊起他的家人来——」
说至此,王艳娘的情绪激昂不已,双手因而下住地颤抖着。
「艳姨娘,别激动,慢慢说。」胤辴捉住她颤抖的手,轻声抚慰,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想起我的小芷了,小芷是我的女儿呀!」王艳娘激动地眼中泛着泪光。
「小芷?」好耳熟的名字。
「嗯,我女儿的乳名叫做小芷。」说着、说着,王艳娘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小时候,我常帮她做衣服、做鞋子,做好之后,我总会在上头绣个『芷』字——」
她的思绪飘回从前的时光,眼前浮现的,是她为小芷绣着新鞋,小芷坐在她身旁一脸专注看她绣鞋,眼中充满期待又兴奋……
鞋子上头绣着「芷」字……
灵光乍现,胤辴赫然想起八年前捡的那只小粉鞋,上头不就是绣了个「芷」字?而且,他依稀记得当时那个闯入他轿内的小女孩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小芷」……
这幺说来,那小女孩极可能就是艳姨娘的女儿了?
只是那时她惊慌失措的跑掉后,他就没有再看过她了,也不知如今她人在何处?
「艳姨娘,你方才说在佛寺认识一位朋友,『她』和你说了些什幺,你又如何想起你女儿的事?」
胤辴好奇又惊疑。这幺多年来,他遍请了许多大夫,都医不好艳姨娘的失忆症,怎才到佛寺去小住一阵,就想起她女儿的事来?
如果遇到的不是高僧,恐怕就是遇着了佞人。
艳姨娘思女心切,恐怕会有人佯装知道她女儿的下落,以此要胁钱财——这事,他不得不防。
「那中年男子……」
「男人?!」胤辴的眉头高高耸起。他以为艳姨娘口中的朋友,应当是女的才对,没想到是个男人。是男人的话,更有可能是在诓她!
王艳娘不自在的点点头。「嗯。起先他来找我攀谈,我本欲置之不理,但经过几番照面,他虔诚礼佛的态度,让人油然生敬。几日相处下来,他和我谈起他的家人,当他谈到他义女的名字时,我只觉后脑仿若让雷劈了一般,所有失却的记忆,渐渐苏醒过来。」
「义女?!」这是场骗局的可能性又增大了。「那男人是不是说了要带他的义女来见您?」
随便找个年龄相当的女子来假冒充当,这种手段也太老套了!
胤辴淡然一笑,想劝王艳娘先冷静下来,免得被人所诓骗,但王艳娘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没有。」王艳娘摇摇头,神情黯然。「他可以侃侃而谈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但我……我什幺都没说。」
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保持清白之身,未和胤辴的阿玛有过沾染,但在名义上,她始终是人家的侧福晋,而在一般人的眼中,侧福晋和侍妾始终是划上等号的。
她想过的是淡泊名利的单纯生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外人面前,她是绝口不提的!
「什幺都没说?!那……那男人并不知道您在寻找女儿的事了?」
「嗯。一来,我并不确定他的义女是否真的是我的小芷;二来,我得厘清自己乍然苏醒的记忆,到底是真实亦或是虚幻的。」接着,她肯定的说道:「但是当我回到别院来时,努力地回想着,那片段的记忆便一一连接起,我可以完完全全的确定,我的女儿叫做小芷。」
胤辴默然不语,似乎在考量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没把小芷的事告诉那人。我找你来,就是想要你陪我去走一趟,确定那人的义女,是否就是我的小芷。」说着,王艳娘的眼泪便涔涔的滴落着:「当时小芷年纪虽小,但她识得我和她爹的名字,而且,我相信,她对我还是多多少少存有一些印象的……」
「不知艳姨娘口中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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