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和徐令宜行礼退下。
守在门口的杜妈妈忙叫了竺香挑灯,送两人到院子门口才折了回去。
徐令宜夫妻这才有机会说说体己的话。
“勤哥儿真的跟你说了不想休妻的话?”
十一娘嗔道:“难道我还能杜撰不成?”
徐令宜望着她笑,显然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候爷不相信去问勤哥儿好了!”十一娘横了他一眼。
徐令宜就叹了口气。他放慢了脚步,和十一娘肓并着肩,徐徐地走在挂满了大红灯笼的抄手游廊上。
“原想着‘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勤哥儿在山阳住了些日子,一路所见所闻,能让他有所长进。现在看来,这孩子还是少点机敏。”他缓缓地道,“这个时候,可不是他们小俩口闹矛盾,托人说句话,从中带和一下就完事的事。现在是两个家族之争,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点失望的样子。
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皱眉吗?
十一娘也放慢了脚步,和徐令宜延着曲折的抄手游廊慢慢地走着:“关心则乱,候爷也不必太过苛刻。”
自从徐嗣谕到乐安后,徐嗣勤就和他的差距渐渐凸显出来,不知道是徐嗣勤没有遇到成长的契机呢?还是姜先生在徐嗣谕身上花了很多的心血?
她看到徐令宜不是十分高兴,笑着转移了话题:“娘是怎么打算的,侯爷好歹给我递个音。我见了方家的人,也好行事啊!”
想到这里,她说起徐嗣谕的事来:“……今天八月的院试,谕哥儿参加吗?”
“要等谕哥儿回到安乐再说。”徐令宜道,“姜先生前几天给我来了封信,只是提醒我关注福建的形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福建的形势?”十一娘有些意外,“福建的什么形势?”
徐令宜轻声道:“姜先生觉得个人喜憎是小,家族安危是重。区家败得太快,对我们徐家也不太好。让我想办法支持一下蒋云飞。”
十一娘有些讶然:“侯爷经常和姜先生讨论朝中大事吗?”
“也算投机,所以偶尔说说。”徐令宜笑道,觉得这种场合不适宜谈这样的话题,笑道接了刚才的话荐:“对了,娘问起贞姐儿的婚期,让我们快点定下来!”
八月武举的结果会出来,邵家可能想双喜临门,提的几个日子都是九、十月间。十一娘想着贞姐儿能晚点嫁就尽量晚点嫁,和徐令宜准备着想在十月间挑个日子,只是为了表现出抬头嫁女儿的姿势,准备等邵家的媒人再来催的时候再把具体的日子定下来。现在徐令宜又问起来,她还以为太夫人有什么吩咐:“可娘看中了哪个吉日?”
“那到没有!”徐令宜道,“沧州离这里五、六天的路程。十月初初我们发亲,正好十月十二日到,都是双日子,挺吉利的。”
两人说着,进了院门。
顾妈妈正抱着谨哥儿立在院子中间,徐嗣诚则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三个望过来。谨哥立刻挣扎着下地朝父母跑去:“爹爹,娘!”
徐令宜怕他跌倒,忙上前抱住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谨哥儿嘟了嘴,大大的凤眼噙满了泪水,十分委屈地望着十一娘:“娘,讲故事!”
那边徐嗣诫已上前给两人行了礼,道:“六弟非要母亲讲故事不可,我们就陪着他到院子里等门了。”
肯定是谨哥儿吵闹不休,徐嗣诫在哄他。
十一娘揽了徐嗣诫的肩膀:“你明天还要去学堂,快去睡吧!”
徐嗣诫笑着行礼退了下去。
徐令宜抱着谨哥儿进了屋,晚上睡在两人的中间,听十一娘讲《嫦娥奔月》的故事给他听。
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徐令宜不禁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小时候你让他跟你睡他不干,现在大了,反跟着我们睡起来。”
十一娘笑着吹了灯:“小时候不懂事嘛!现在大了,自然想黏着父母了……”说话间,就感觉有双手不安份地伸了过来。
她忙捉了那手:“不行,有孩子……”声音低低的,略带几份羞赧。
徐令宜翻身,贴着十一娘躺下:“天气越来越热,谨哥儿怕热,让他睡里面!”
“借口!”十一娘拨开他的手。
徐令宜反问:“我还用得着找借口?”
十一娘忍俊不禁笑起来。
徐令宜低声吩咐她:“明天早点哄谨哥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夫人来给太夫人请安,可太夫人和二夫人天没有亮就去了钦天监。
十一娘陪她在花厅里坐了。
相比昨天,她的神色显得非常憔悴,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十一娘看着她情况很不对劲,让杏娇陪她回屋歇歇:“……那边一直有人收拾,换床干净的被褥就行了。”
三夫人没有拒绝她的提意,由竺香服侍着,和杏娇一起回了她从前住的院子。
十一娘刚留了来给他问安的徐嗣谕:“昨天,方探花来拜访你的父亲……”她把方冀的来意告诉了徐嗣谕,“你父亲是长辈,有些话不好问。他这两天肯定忙着拜会师府和同科,你帮我跑一趟刘侍郎的院子,请方探花过来说几句话。”
徐嗣谕满脸错愕,半晌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忍不住问她:“那大哥怎么说?”
绝不休妻!
虽然表现的态度,对妻子也有了个交待,却违背了母亲的意愿。
十一娘觉得这话不应该由自己告诉徐嗣谕:“你也抽空去看看勤哥儿了,劝劝他。”
徐嗣谕应声而去,宋妈妈走了进来。
“夫人,我听到个不好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和十一娘耳语,“杏娇说,三爷今天一大早,突然从山阳回来了。还把随身的官服、官轿都带了回来。”
难怪三夫人来的有点晚。
瞧这样子,只怕事情有些不妙——要是升了官,三爷、三夫人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的!如果没有升官,把代表身份的官服、官轿都带了回来……难道不用去了?
想到这些,十一娘不由冒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真的是辞了职,难道这样躲在三井胡同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十一娘吩咐宋妈妈:“宫里有新上市的樱桃和白桃赏过来。你等会一样带一点,去看看大少奶奶。然后注意一下,看三爷在不在屋里。”
宋妈妈满脸的惊讶,好半天才合拢嘴,应了声“是”。
可没过两盏茶的功夫,宋妈妈折了回来:“侯爷和三爷正在外书房时说话呢!”
这样说来,倒是自己冤枉三爷了。
“你去看看,想办法打听一下三爷为什么回来燕京!”
宋妈妈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一个人歪在炕上想了半天的心思。
宋妈妈神色有些慌张地一路小跑进了正院。
“夫人,我打听清楚了。”她匆匆地道,“说是三爷借钱给别人,被人弹劾。上峰看在侯爷和姜先生的份上,让三爷自请辞职。三爷就辞职回来了!
发高利贷被人告发了!
十一娘觉得三爷一向谨慎,决不会去做这种有影响他直属声誉、有可能让他丢官的事。
她想到了三夫人……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三夫人那里探个口风,太夫人和二夫人回来了。
十一娘忙通知三夫人,两人一起去垂花门前迎接。
太夫人看见三夫人,淡淡地说了声”过来了“。
三夫人忙上前要去扶太夫人上青帷小油车,太夫人却把手搭在了二夫人的肩膀上,由二夫人服侍着上了车。
551章 婚姻(上)
你心角疼好些了没有?”太夫人端了十一娘捧上的热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好多了,好多了!”三夫人忙笑着脸儿走了过去,“本应该早点来给您问安的,可怕您担心,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夫人挥手打断:“山阳离这里千里迢迢,你也是坐三望四的人了。一路奔波,身体抱恙,想多歇几天再来见婆婆,也是人之常情。”然后问道,“大少奶奶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语气十分的柔和。
三夫人和十一娘俱是一愣。
十一娘知道太夫人和二夫人去钦天监给方氏和徐嗣勤合八字,除非遇到个二愣子,不然,钦天监的人也许不会把对成了亲的夫妻八字算得很好,但也不会算得相生相克。要不,她也不敢出这样的主意了。可看太夫人的样子,分明对方氏很满意的样子。难道钦天监的人给小俩口算出来的八字十分匹配不成?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却看见站在太夫人一旁的二夫人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十一娘听说太夫人让二夫人陪她老人家去钦天监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种期待。
以这个社会眼光,二夫人有些离经叛道,又是孀居,应该对方氏所谓“克夫”的传言不以为然才是。而且她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听说在研究星象学。有她陪着去,以她的学识,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把不利的局面变成有利形势。现在看来,二夫人显然是帮了方氏一把。
只是她站在太夫人跟前,不敢跟二夫人眉来眼去。正襟站在那里,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
二夫人看着挑了挑眉角,不再看十一娘。
三夫人却是在心里嘀咕。
难道昨天晚上回来的太晚,太夫人一早就有事出了门,十一娘还来不及跟太夫人说起这件事?
她朝十一娘望去。
就看见十一娘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难道是方氏那狐媚子天天来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年纪大了,喜欢听年轻人的花言巧语,方氏又手面大方的打赏太夫人身边的人,有谁在太夫人面前说了什么,太夫人有些糊涂了,只记得方氏的好,不记得方氏的坏,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要真是这样,那可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三夫人咬了咬牙。道:“娘,我让她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这次回来……”
太夫人摆了摆手,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我虽然是你婆婆,却一向不管你们房里的事。就是怕那些管事的妈妈、贴身的大丫鬟看着我打了你们的脸,逢高踩低,让你们没脸。要知道,主母就是主母,这仆妇就是仆妇,我不给脸你们,是因为我是你婆婆,怎么也轮不到那些人来给脸色你们看。大少奶奶做的不对,你做婆婆的关起门来教训就是。多的,就不要说了。这旁边还站着你的妯娌。你怎么也要给你媳妇在长辈面前留两分体面!”又道,“你既然身体不太好,家里又有一堆的琐事,这几天你就不用来给我问安了。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了再说。”然后笑着望了二夫人,调侃道,“也免得被人说我是恶婆婆一一媳妇病了还要到我面前来立规矩!”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面露急色,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二夫人已笑道:“看娘说的。您要是恶婆婆,那这燕京城里只怕有九成的人都是恶婆婆的了。您开玩笑可以,可别把其他人给套了进来。小心别人跑来找您算帐。”
太夫人呵呵地笑,端了茶:“你退下去吧!我还要和十一娘商量贞姐儿的婚事!”
三夫人看着脚步也没有挪一下的二夫人,脸色发紫,呐呐他应了声“是”,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太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我和你二嫂去了钦天监,看在你二嫂的面子上.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和监副大人各给勤哥儿和方氏算了一扑。得出来的褂相都一样。说勤哥儿命里缺木,三十岁到三十四岁有一道坎,不留神,就会犯水官星。需要一个五行多土的人帮忙挡着。偏偏方氏不仅五行多土,还多金。金从土起,她和勤哥几的八字相配,不仅旺夫,而且旺子。”太夫人望着十一娘,颇有些感慨地道,“看样子,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方氏生来就是配我们勤哥儿的。”说完,老人家脸色一正,“就等老四那边的消息了。”
既然相信钦天监的卦,为什么还要等湖州的调查结果。说到底,太夫人还是更相信事实。这些算卦观星,不过是为了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十一娘此刻只希望方氏没有扯谎,用真诚为她在这个家里赢得立足之地。
“侯爷说,最多半个月,湖州那边就有消息过来。”她柔声道,“娘也别太着急,去药王庙里拜了药王,眨眼的功夫就有半个月了。”
太夫人微微点头,吩咐十一娘:“方家那边,却不可松口。怎么也要方家的长辈带着方探花来陪罪才行!”
十一娘恭声应“是”。
杜妈妈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见气氛有些严肃,打趣道: “这都快晌午了,您坐着训媳妇不觉得累,可怜我们两位夫人,只怕是腿都僵了。”然后又对十一娘和二夫人道,“前两天皇后娘娘让了赏了些上等的天麻,今天厨房烧了天麻乌鸡汤。两位夫人可不能就这样白白地站了,怎么也要讨碗汤喝了再走。二夫人和十一娘都笑起来。
太夫人则指了杜妈妈笑道:“就你巧,拿了我的东西去讨好怡真和十一娘!”